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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煉獄不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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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作為下屬, 對追隨之人這麽說不太禮貌, 但是吳駭顧不上了。

他只是低下頭, 直勾勾地看著謝宇策的戰靴,以及被溪水浸濕了部分的小部分衣擺,臉色覆雜了許多。

“又掉在哪兒了?”謝宇策聽他語氣急切, 還以為出了什麽事, 淡定地魂力一探, 靈力外放,包裹住那枚珠子,卻沒能舉起來, 心裏暗自一驚, 古怪的是魂力無法探入其中, 看起來似乎只是個普通的珠子,但靈力舉不起來,就好像那東西巨重無比,也像是那東西根本不存在,直覺告訴他,這是件難得的寶物。

是個寶物,吳駭卻不接, 讓他去撿第二次?謝宇策走過去, 竟在他面前再度彎腰, 撿起了那枚珠子, 打趣道:“怎麽, 難道它本身有異毒, 你不能碰,我可以?”

“沒有,我只是單純的想讓你幫我撿兩次而已。”吳駭從他手中接過那枚珠子,語氣太過理所當然。

謝宇策一時語塞,看他真誠的雙目,竟然不覺得他這番舉動有違主仆之別,或者無理取鬧。他的第一位追隨者,在很多方面令他欽佩,打從一開始他便沒把這位佛門神醫視作他的仆從,而是視作朋友。

吳駭擡眸問他:“你不生氣?”

謝宇策不解:“這點小事,為何要生氣?”

吳駭問:“不覺得很沒禮貌?”

謝宇策說:“我許你無禮。”

吳駭低頭看了看手中的仙種,指腹摩挲光滑的表面,似乎在琢磨著什麽。

謝宇策道:“再丟,我揍你。”

吳駭一笑:“謝謝殿下幫我撿回來,我幫了殿下,殿下也幫了我,所以這件事就扯平了。”

不知為何,謝宇策只覺他一瞬間似乎有萬般思緒,笑得也不如以往好看,明明自己只是幫他撿了個東西而已,用不著小題大做,說:“我幫你的這點忙微不足道,而你幫我大忙。”

吳駭輕聲道:“可在我看來,解決迦樓古國這一隱患,不及殿下為我彎的兩次腰。”

謝宇策心頭一震,卻見吳駭已經移開視線,朝著紅鯤招招手,神情又恢覆了原有的明媚灑脫,謝宇策問:“這珠子是何物?”

吳駭把它收了起來,頭也不回地說:“寶物,又名仙種,希望在不遠的將來能把它送給我的心上人。”

“和尚還有心上人?”

謝宇策心裏像是被羽毛輕輕刮了下,解了一時的蠢動,卻留下無盡瘙癢,怎麽想都有種隔靴搔癢的怪異之感。

“不能有嗎?”吳駭笑道,“我是個俗和尚,沒有佛門那麽多彎彎繞繞的戒律,無需守規矩,殿下應該很清楚才對。”

是了,這和尚並非童子,頭上更沒有戒疤,雖有救人之心,度人之能,卻沒有入寺為僧,顯然有原因,原因很俗,卻又是人之常情。

謝宇策又問:“誰?”

吳駭頓了下,笑著說:“他是神佛轉世靈童,不知殿下可曾聽說過?”

謝宇策莫名不快,嗓音平靜:“沒有。”

吳駭語氣輕快地說:“現在沒有,以後也會有。”

謝宇策道:“所以你剛才失神是因為……”

“我看到仙種就想到了他,”吳駭面露悵然,“我擔心他將來入了佛門,四大皆空,把我也忘了。”

謝宇策怔然,攬過他的肩,往紅鯤處走去,安慰道:“所以說入佛門有什麽好。我不入佛門不忘你,無他也無妨。”

吳駭趕緊挽尊:“入佛門亦不忘故人才算真能耐!”

謝宇策一笑:“你果然是想度我。”

吳駭眨了眨眼:“我可沒這麽說過。”

謝宇策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我倒寧願你是有意度我,而不希望你說的話是真的。”

“哪句?”

“心裏有人,感傷被遺忘。”謝宇策深深地看向他,說,“這哪是佛門中人能有的念頭,哪位神佛轉世靈童這麽了不得,讓神醫沾上紅塵煙火氣,有機會我倒想見見。”

吳駭說:“隨緣吧,我既已追隨殿下,便從此不作他想。我對殿下忠心耿耿,只希望將來殿下若是入了佛門,不要忘了我。”

謝宇策笑了:“前一句說得好,後一句不必再提,我向來連寺廟都不會進,更不用說入佛門。”

吳駭也跟著他一塊兒笑,心說這樣也好,循序漸進。佛主想要度化謝宇策,哪怕只是個全新記憶的轉世身,也沒那麽容易呢。

其實吳駭方才想的並非是這個,他只是突然間想到了一點。

眼前這個他所效忠的,關心他安危甚至願意聽他的話的謝宇策皇子,並不是謝宇策本身。

這個轉世身,其實只是謝宇策本體神魂降臨其身的一個跳板,一個必不可少的重要因素,轉世身的用處僅僅只是讓他作為佛門中人前往法光寺。

只有去了傳說中已歸為天人道的法光寺,才能與葉天陽神魂,小神童神魂會合,才能擁有全部記憶,如願墮入煉獄道,去完成凡主交給他的某個使命。

他的謝宇策,正如葉天陽本體所說,還在煉獄道裏受著他所難以想象的苦。

目前轉世身從叛逆到向佛是個必經階段,但毋庸置疑轉世身的神魂確實是記憶空白的謝宇策,也許是用某種秘法封印或者壓制到了真神以下。

所以他現在要做的,便是引到這個叛逆至極的謝宇策入佛門?

早入佛門,才能讓謝宇策神魂記憶早早覆蘇。

覆蘇以後,便是下煉獄道。

吳駭心如刀割,不知道要怎麽挽回這一切。

也不知在煉獄道的謝宇策,究竟怎麽樣了……

謝宇策等人的本體,究竟在何處?

“我在承天國聽說了迦樓古國老皇帝要被問斬,新帝登基之事,所以趕過來看看,”謝宇策對他的話絲毫不疑,說,“你跟迦樓古尊交好,就更不能留你在這裏,迦晏不是省油的燈,我能看出你的非凡之處,他想必也能……你怎麽站著不動?”

吳駭擡手道:“等會,先不要跟我說話,我有一絲明悟。”

吳駭靜靜地站著,眼睛雖然睜著,但卻似乎什麽也沒有看,他眼裏似乎有萬千光華明滅,紋路流轉,但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溪水依舊,山林如常。

吳駭無疑是悟性高強之人中的佼佼者,方才那一瞬間,他莫名想到,他想突破仙皇境,為何要感悟一星仙皇所創的低級不完整大陸?

眼下他就處在主宰所創的大界之中,這一古老大陸更為完整,主宰所創先天法則高深,遠勝後天。

領悟先天法則的運作,遠比他從僅有的生命大陸中參悟要好得多。

再者佛主對時間法則等各種法則的領悟極盡高深,大道完整而精妙,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留在這裏悟道,也許大有裨益!

吳駭心思開闊,放開了神魂去感悟天地大道,神識漫游在外,竟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瓶頸略有松動……

謝宇策只覺一陣微風拂面,神識波動席卷四方,迅速掃過整個皇城。

真佛以下無人察覺,但真神以上的孔雀明王霍然睜開眼睛,面露驚悚地看向另一方:“可怕,可怕的魂力!”

底下還有古國的使臣吊著眼角對他說:“孔神王,此事與帝蘭古國無關,迦樓古尊是老糊塗了,還是圓寂了?您重修寺廟的事情,尋常百姓不會理會,但瞞不過其他古國古尊……所以大帝派我來問問。”

“迦樓大帝不該被莫名其妙地問斬,只要您放過大帝,一切好商量。有什麽麻煩,我等替您解決。再怎麽樣,迦樓古國怎麽能瞞著我等和承天國交好。”

“你們交好了,讓我們這仗還打不打,怎麽打?”

“就是!迦樓大帝行事一向周全,新帝一意孤行,將來各大古國開戰,後悔可就來不及了!還是留下大帝!”

使臣私下來找它商量這個事,孔雀神王原本還有些猶豫,明知道這些古國使臣存了試探之心,來探虛實,想分承天國這杯羹,於是不希望迦樓古國庇護承天國,就故意說要保下迦樓大帝,搞得好像艷名在外的迦樓大帝多有人緣似的。

消息夠靈通。

孔雀神王跟這些古國古尊也有過交集,趁機打聽了一圈,竟沒有一個知道神佛轉世靈童一事。

如果那位冒充迦樓古尊鳩占鵲巢的家夥是在騙他,如果能把人拿下,那麽整個古國的供奉在它破滅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都將是他的!想想還是有點小心動的。

但莫名被魂力掃過,可怖魂力的威懾力太大,做賊心虛的孔雀神王全身羽毛差點立了起來。

他大哥在附近,大哥在威懾他,那位打敗了迦樓古尊、逼退了翼空菩薩的強者,在盯著他!

古國古尊算個屁,他大哥才叫真強大!而他大哥供奉的那位,將來還會更強!

他必須堅定立場!目光放遠,他的好日子還在後頭!

孔雀神王面不變色地往外走,冷冷道:“不用多言,我意已決,你們口中的迦樓大帝已經是我國太上皇,他強搶的女子中不願意留下的,已經被送回各國各部落……老祖有令,必須執行。”

吳駭心道:“算你識趣!”

此時吳駭心情甚好,佛界也不僅僅全是缺點,不論如何這也是主宰所創大界,絕非尋常法則可比,他以神魂去感悟天地,透過“融合本源法則”的魂眼去窺探天地,發現了無限奧秘。

佛界法則能助他成仙皇!

但佛界不是好的突破之地,他並不想把自己的道則神紋鐫刻在這片天地。

吳駭強壓下即將越體而出的狂暴仙力,以魂力監視這一切。

迦樓古城中,孔雀神王坐在上座,就連迦樓新帝也得坐在他下方。

神王執掌大權,殺伐分明,果決地說:“時辰已到,斬!”

……

皇城中奏響哀樂。

紅鯤靜止在虛空之上,謝宇策遠遠見到了這一幕。

順便目睹了接下來的新帝登基,場面格外盛大,但莫名的他卻覺得,只能坐在妖仙之下的古國大帝,好像也不過如此……

依附一大古國便能長存,這個投機取巧的法子,他從吳駭那裏學到。

當接下來,只要承天國能出一位堪比神佛的強者,周圍三大古國就會忌憚,國力強盛與國中最強者的實力有關。

一旦安穩,最關鍵因素暴露出來,承天國的弱,是因為最強者的實力還不夠強。

**

煉獄道。

最初的那座城鎮上空,一群大小不一的可怖魂體靜止在虛空之上,為首的年輕男子一身黑袍獵獵作響,目光銳利,棱角分明的俊臉毫無表情,他的神魂極其強大,渾身清氣纏身,魂魄實體化後如活人一般。

在他身後,數十位虛影高高低低,錯落有致地候著,這些被困於煉獄道無盡歲月不得出的強悍仙靈,全都畢恭畢敬,為其馬首是瞻。

有位曼妙的女子魂影,以動人的聲音說:“公子,煉獄道主依舊不放行,何時進攻?”

“能殺的都殺光了吧?”謝宇策道。

“嗯!完好無損的就只剩最初這個小鎮了!”三頭犬閻魔說道。

那女子看著府邸中在簡單的一段路上持續昏迷、跌倒、失憶、重來的過程的自己,一條胳膊實體化後捏著一柄薄如蟬翼的刀,輕聲說道:“公子,是時候結束了。”

“各城惡鬼都死在公子手中,公子是我們之中實力最強,功德最高,清氣最盛之人,如今此層煉獄將空,拿下煉獄道,不在話下。諸位說是不是!”

“拿下煉獄道!離開這裏!”

“拿下煉獄道!前往原始宇宙!”有的仙靈熱淚盈眶。

一呼百應,魂力傳音震天動地。

這位女子正是最初那座城鎮中,無限輪回的府邸裏被困的小丫鬟。

自從被謝宇策所救,時過多年,她總算找回意識,只是魂體得不到魂力補充,更沒有肉身滋養,以至於目前戰力不高,但境界之高,比起閻魔也不遑多讓。

煉獄道裏不少城鎮,不少古國,裏頭所困的所有人,全都是一方惡棍,絕大多數都迷失自我,更多得是正在受各種酷刑,卻好似正常人一樣不接觸就發現不了端倪,能從這麽多城池中,找出在場的這些不滅神魂,耗費了小幾百年時間。

耽擱得太久,但這裏的每一位都是被困無盡歲月,對佛門深惡痛絕,卻又萬分無奈,不服從只有死路一條的仙皇巔峰,堪比凡主弟子諾亞的強者。

也正因為如此,謝宇策才耐得下性子,帶著那向他呼救卻連自己名字都忘了的女子以及三頭犬閻魔,挨個城池收割功德,挑選強者。

他們饒了一大圈,再次回到了這裏。

這裏是謝宇策劫難的根源,被他逃出生天以後,這處無限輪回的小地方,相反卻成就了他。

因為輪回在繼續,因此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謝宇策的神魂分身從書房所在空間中出現,再與他相會,由於彼此神魂都缺了一小半,都是不完整的,因此施展分神禁術,就能兩相融合。

久而久之,謝宇策的記憶始終完整,神魂一直在變強,他雖不知道自己的具體境界,但絕非剛進來時的他可比,能讓這些被佛界鎮壓無盡歲月的妖魔鬼怪追隨,他甚至覺得自己或許離界主境不遠了,再多和自己同源的魂魄融合,提升微乎其微,已經是時候結束煉獄道的殺戮之旅。

煉獄裏的情況看多了也就膩了,就比如這一城鎮,乍看之下所有人安居樂業,做生意的人吆喝,走路的人談論著某些話,但每個人的生命似乎都只有一天。

他們在同一天的同一個時間,穿著同一身衣袍,拿著同樣的東西出來,在一樣的地方做一樣的事,說同樣的話,再在同樣的時間裏回到屬於他們的“家”。

每一天,他們都經歷著一樣的事,卻似乎都樂在其中。

如果在每天的固定時間點截取他們臉上的表情,甚至會發現連嘴角上揚的弧度,眼裏的驚訝,蹙眉的形狀……全都一模一樣。

叫人窒息。

整座城鎮中幾乎全都是些在其他道中作惡多端的普通生靈,不接觸看看幾乎認不出來究竟哪些是特殊存在。不打亂他們的生活方式,這些身在煉獄中飽受折磨的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正活在煉獄中。

就在這時,拿出宅邸上方憑空出現了一位黑袍者,大聲道:“金銀珠寶,美酒美人,只贈一人,先到先得!”他從手上的空間戒指中拿出大把的寶物,珍寶的霞光照亮四方。

謝宇策身邊的那位妖嬈的女子婀娜地跳著舞,腰肢曼妙,載歌載舞。不知是從哪裏飄出的琴音將迷茫中的人們吸引過來,吧他們從渾渾噩噩中喚醒。

“有寶物!?”

“是酒香!還有美人!?”

“我的!是我的!”

聚集而來的人越來越多,那黑袍者將大把的珠寶放在身側。

珍珠、美玉、黃金滾在地上,活在煉獄中的人生前無不都是些奸淫擄掠、燒殺搶奪、濫殺無辜、貪贓枉法的惡棍,禁不住誘惑。

“是我的,誰搶我,我殺誰!”

“我的腿,我的腿……啊啊,別踩!”

他們中有的人推攮著,紅了眼,賣豬肉的漢子拿起手中的殺豬刀,一刀砍得推他的人頭破血流。

普通的惡棍簡單死去,殺人的人身上有了魔氣,氣焰更甚,比起其他手不沾血的人多了些殺傷力,漸漸地城中魔氣纏身的人越來越多。

謝宇策輕描淡寫地道:“有時候,死才是解脫。”

曼妙女子還在繼續跳舞,她的舞姿有種迷惑心靈的詭力,心志不堅者細看容易沈淪、迷失,她的目光偶爾落在謝宇策身上,只是這人卻從未為她動搖過。

“咦,我沒了半邊頭顱,我怎麽還沒死?”

“我還活著,怎麽才流這麽點血!”

這一小鎮中也有一些道行高深的仙靈不受利誘,被砍傷疼得痛徹心扉,卻依舊難以斷氣。

謝宇策等到宅邸書房內的自己再度飛出,跟自己打了個招呼,便相互動用分神禁術,與之融為一體。

而閻魔跳下去,先把自己附身的那人族給殺了,他斬了大罪惡的自己反倒得了功德,二者相互抵消,它周身魔氣消失無蹤,恢覆正常形態,不由暗道驚奇:“莫非這就是我脫離煉獄道的辦法?自己斬殺自己?”

等到謝宇策出來,閻魔這才把打暈了的謝宇策和尚,和唯一還活著的忌訥和尚押到謝宇策神魂面前。

閻魔殷勤地說:“主公,你這具肉身還要不要?要的話,我把你手上枷鎖毀了!”

“保留枷鎖,人不必留。神魂狀態才能在煉獄道暢通無阻,過弱的肉身反而束手束腳,”謝宇策道,“這也是我神魂的一部分,不能留在煉獄道。”

“好得很!我早就看這個和尚不順眼了!不是說主公你。”閻魔張開傾盆大口,正欲下殺手。

“等等。”畢竟戰鬥起來有肉身還是比沒肉身要保險一些,謝宇策還是決定試試,能保留肉身當然最好。

他魂魄虛化,躋身進最初他的和尚身體中。

嘭!肉身不堪重負,四分五裂。

“不出意料,果然。畢竟是普通軀體,不知我的本體,能否承受住我如今的神魂。”

肉身自爆,原有的神魂也分裂開來,謝宇策只來得及融合了部分,神魂強大了一點點,他很滿意,尤其是這道黑木手鐲模樣的枷咒,能封禁仙力,很不錯的寶貝。

謝宇策將之收進那枚空間戒指中。

回到最初出現在此城的地方,等了數久,卻沒看到自己再出現,他松了口氣,回首眺望這座混亂不堪的小城,內心波瀾不驚:“結束了。”

“服不服我?”謝宇策回來只問了清醒過來的忌訥和尚一句。

這個和尚當初和他說的話,他還記憶猶新。

自己找死繼續輪回,說並不想太多個自己同時存在。

謝宇策並沒有帶他一同走,是對閻魔有些許懷疑,而今以他的實力,也用不找忌憚那些了。

“不服又當如何?”忌訥和尚說。

“那你就繼續留在煉獄道。”

“我服你。”忌訥和尚虔誠地低下頭顱,又猛地擡起,眼裏泛著炙熱的光,加重了語氣,“我當然服你!盡管您不記得了,但我可以再說一遍,說多少遍都一樣。”

“殿下,我一直都很佩服您,您小小年紀便已領悟大乘佛法,從不忌諱與妖魔為伍,您以前說妖是生靈,魔亦是生靈,只要心存善念,無一不能成佛。所以我才會在失去肉身後,與閻魔為伍,事實證明,您的確能降服閻魔,我從來不後悔跟隨您,從坐鎮承天國護國寺至今,我見證了您的成長,我比任何人都渴望您能回法光寺……”

謝宇策越聽越覺離譜,他並不打算接受佛界給他設定的任何記憶,在和其他同源神魂融合時也避免攝入自己沒經歷過的那些,打斷道:“我沒這麽說過。”

“我等您恢覆。”忌訥和尚長嘆一聲,不再多語。

閻魔等強悍仙靈神魂接連將魔氣最盛的人獻寶似的抓到謝宇策面前。

謝宇策斬殺了這些人以後,清氣再度上漲,對於擁有天瞳的強者而言,若非意外,功德只可能升,不可能降。

那曼妙女子讚嘆道:“公子殺了這些魔氣纏身的惡鬼,功德又會上漲,清空煉獄道,公子將會功德無量,就算是煉獄道主,也攔不住您!”

再度清空一座城,不管隔天這些死去的愚民還會不會重新覆蘇,但其中一些較為特殊的不死之人則被留了下來。

“傳我命令,所有仙靈,在煉獄道宮外的九丈山會合!”

“遵命!”

這幾百年來,謝宇策掃蕩過無數座城。

幾乎每座城裏都隱藏著三位以上強者,實力均是仙靈級,最低仙主級,卻也是天賦極強的奇異種族,比如有個生有三個頭的地殞族,在原始宇宙也很稀罕,據傳這一族能夠吸收隕星的力量而變強,只要有足夠的能源,不創世證道,萬年足以成長到仙皇巔峰。

煉獄道奇大無比,要不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有無數個他出現,都在忙於這一件事,恐怕根本沒可能在短短幾百年間走遍整個煉獄道,就是半個煉獄道都不可能。

這些仙靈強者,被解救出來,全都以原始宇宙名義簽訂了協約,均由他帶隊,他與他自己相遇,會相互交換一塊魂力碎片,因此能彼此聯系。

有數位魂力和他不相上下的自己帶隊,如今已經全部聚集在了這裏,等謝宇策解決了自己的時間囚籠後,回到這裏,他是最後一波人馬。

煉獄道宮純黑一片,最為尊貴的煉獄道主便坐鎮於道宮之中,這裏陰森可怖,死氣森然,怨鬼無數,一道佛印懸在上空,緩緩旋轉,金光洗凈陰魂怨氣,還十八重煉獄以清明。

一道威嚴的聲音娓娓道出:“轉世靈童,你沒有佛心。”

“我本就不是神佛,更不是什麽轉世靈童,何來佛心。”謝宇策說著,並沒有註意到旁邊的忌訥和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繼續道,“你也不是神佛,被授封的神佛,坐鎮煉獄道,無盡歲月不出,圖什麽呢,不如隨我出去,轟轟烈烈活一場。”

煉獄道主說:“你能唆使這些大魔,但你休想煽動我。”

上百個境界不相上下的謝宇策神魂一步踏出,兩兩合一,異口同聲地說:“我替你清空煉獄道,你若再不放行,我將取你而代之。”

最終所有同源的謝宇策神魂形成統一整體,站在浩浩蕩蕩的仙靈神魂大軍之上。

這些仙靈中有威風八面的大妖仙靈,有兩腿直立,牛角彎曲,高約三丈,霸氣無雙的魔,有原始宇宙中難得一見的異族,其中包括人馬族,地殞族,樹人族……

謝宇策目光冰冷,毫無半分佛意,卻有無盡清氣纏繞,清光純粹,叫人為之傾倒。

這是血洗了幾乎整個煉獄道所累積的功德,無與倫比。

煉獄道主說:“你和閻魔可以離開,但你身後那些大惡得留下,如果你進攻此地,那麽你們所有仙靈都得留下。”

閻魔驚嘆於自己內心竟是毫無波瀾。這話若是在和謝宇策掃蕩煉獄道之前聽到,它多半高興得手舞足蹈,丟下眾友,興沖沖離開。

“留下我?這可不是你說了算。”謝宇策說,“我好不容易弄到的這些人,當然不能放下,你們沒能力將這些仙靈降服,何不做個順水人情,放他們一條生路。”

“我已經放他們一條生路,那就是困在此地!豈能放出去作惡!”

“我帶他們離開佛界即可,他們已經與我達成契約,要替我凡界打位面戰。原始宇宙強者為尊,不按你佛界規則來。”

煉獄道主嘆道:“放他們出去送死,我於心不忍啊。”

煉獄道主念了句佛號,說:“你雖功德無量,但你毀了煉獄道的秩序,理應下第九十九重煉獄。聽你的口氣,似乎來頭很大,我確實沒有資格留你,上頭讓我放你,你卻硬要胡來,壞了煉獄道規矩,我多留你個千年萬年卻沒什麽問題。”

謝宇策沈下臉,總覺得哪裏不對勁,道:“既然你冷眼旁觀到現在,何不冷眼旁觀到最後,大開門戶,你自己也能出去放松放松。”

吼!吼!嘶吼聲此起彼伏。

這些被困無盡歲月的仙靈霸主都想出去得不行。

無量功德綻放光芒,與佛印共鳴,無形之中,似有空間門戶緩緩成型。

剎那間天地齊震,就在眾仙靈望眼欲穿之際,一記甩尾將空間門戶洞穿,佛印共鳴被迫中斷。

聲音中的威嚴不覆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兇惡和不甘:“誰告訴你煉獄道主能肆意出入?沒我允許,誰也不得出!如今煉獄道已空,你們全都清白,大罪惡只剩最後一個,可若是你們都出去,我吃什麽玩什麽,我被困在這裏還有何樂趣可言!”

無盡魔氣沖霄而上,死氣森然,景象和謝宇策預想的截然相反。

煉獄道主並不只是煉獄道管轄者,而是煉獄道最強者!和其他魂體分離分開鎮壓的仙靈不同,它的本體被鎮壓在此,整座道宮都是用來困住它的禁器。

它最為兇殘,一身魔氣已經凝聚成實質化的毒液,以至於方圓萬裏寸草不生。

“我不知道,我沒來過,只聽說煉獄道主是大慈大悲的神佛,搞了半天它居然……”閻魔語無倫次,磨牙道,“老子竟是被個比老子還罪孽深重的家夥嚴懲鞭笞下油鍋!!不能忍!!”

有古老的神魂被眼前熟悉的一幕嚇得找回神智,道:“不好,道主覆蘇了!它的毒能侵蝕神魂,要小心!”

地下深處似有龐然大物覆蘇,數之不盡的黑蛇鉆出,無數枯木從無到有,拔地而起,樹上結滿黑色果實,果實落地化作黑汁,土地被染成黑色,泛著墨綠色光澤。

粗重的鎖鏈哐當作響,堅不可摧的道宮墻壁被撞得凹陷,留下觸目驚心的刮痕。

謝宇策微微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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