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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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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管區的冬季開始過去,但這裏冬天和夏天的區別只有下雪或者下雨。

但在森林的勞作變得艱難,往往前一秒剛各就各位,下一秒就大雨傾盆。

比奇申請去廚房幫傭,但桑多沒有允許。

廚房的環境看似純粹,可那只是在與阿諾瓦鬧翻之前。現在特管區基本分為了兩類,一類是阿諾瓦身邊的人,一類則屬於桑多和索坦松的人。這兩類人無論是囚犯還是特管員,相互都不說話和來往。

而對方的目標不外乎是比奇和科裏亞,這時候讓他們兩個落單,相當於直接把肉送到人家嘴邊。

何況之前科裏亞在廚房認識的同伴維迪拉,已經徹底成為阿諾瓦的奴隸。

或許是為了向索坦松的人示威,在某一天早晨,維迪拉的屍體被人發現吊在一棵樹上。

他已經和之前的模樣大不相同,通體傷痕下是嶙峋的骨頭。他的身子遭受過嚴重的虐待,即便死亡也無法讓他的模樣變得安詳一些。

科裏亞本來已經恢覆了不少,可當他隨同比奇一起出去打水打飯,瞥見了那一群圍觀者裏的屍骸時,科裏亞突然就軟了雙腿。

比奇趕緊拽住他的手,慌忙地從人群中離開。

這樣的事情不止發生了一次,敢站在桑多陣營裏的奴隸隔三差五就於薄薄的晨霧中出現在樹林的邊緣。

他們死得悄無聲息,只有身上的傷痕如出一轍。

桑多和索坦松不得不派出雙倍的人在C棟巡邏,以防那些囚犯再被阿諾瓦的人擄去。

但這並不能保證自己團隊的安全,畢竟囚犯分了敵我,特管員也在分敵我。只不過阿諾瓦的人不敢將桑多的特管員扒光了吊起來,所以他選擇讓他們消失在森林的深處。

森林太大了,找一具屍體太難了。何況阿諾瓦一口咬定這些失蹤的特管員必然是逃跑了,說到底有索坦松這樣胳膊肘往外拐的叛徒,那手底的人溜走真是一點都不奇怪。

桑多打報告希求上級明察,但那些信件送去之後便石沈大海。

桑多十分惱怒,在又一次去遞交傷亡名單並領進更少的新人時,他再次面對面地質問了坐在辦公桌後面的男人。

“你知道阿諾瓦現在不止在殺難民,還在殺特管員吧?”桑多這回連煙都沒有抽,闖進辦公室便把帶去的報告摔在桌上。

對方料到桑多又會再一次來提意見,已經相當淡定了。

他擡頭看向桑多,問——“這話說出來是要講證據的。”

“在那片地方殺一個人,你跟我談證據。你們要是願意派人來搜查,我就能給你們證據。”桑多皺緊了眉心,他甚至想把煙灰缸砸到這個人頭上。

然而對方還是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安慰——“會有人的,很快就有人過去了。”

“調查員嗎?”桑多抱有一秒鐘的天真,下一秒便意識到現實的情況——“你說的是新兵。”

對方不置可否。

桑多很好奇,如果還沒有把難民遣散便將新兵運過來,那到底還有多少難民能活著走出萊興國。

等到桑多憤怒地拿著文件離開時,辦公桌後的人補充道——“阿諾瓦很重要,不要讓我為難。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手腳也不太幹凈。”

桑多真他媽快笑出聲來了。

之前不要讓他們為難,現在也不要讓他們為難。只要自己提出來的事情就是讓他們為難,所以只有裝聾作啞、視如不見,最不為難。

桑多狠狠地摔上辦公室的門。

他走出樓外,深吸一口冷得刺骨的空氣,這裏的溫度真是頑固,連春季和冬季都沒有太大的區別。

不過這個人的話還是提醒了桑多。桑多的手腳也不幹凈——那既然如此,讓它再臟一些也無妨。

桑多采取同樣的措施反擊,既然B棟的人敢殺C棟的,那C棟也買一送二。

只要他們有一個特管員消失,他也會讓B棟也消失一個特管員或一個通風報信的難民。

有時候桑多也很奇怪,為什麽明明渴望的是和平的結果,明明渴望讓更多的人活命,明明以為情況能因自己的努力變得更加美好,可似乎流血犧牲比之前更加嚴重了。

正如之前他希望建立特管區是給難民一個暫時活下來的居住地,好歹讓他們過了這一站,再往別處去。可現在特管區卻成了讓他們生不如死的地獄,還不如直接在海灘上崩掉來得更幹脆。

病入膏肓的特管區已經變成了一個毒瘤,膿血只會越來越多。

東區的元老也被牽涉進來了,當一個元老莫名其妙地失蹤之後,整個東區陷入了徹底的戒嚴之中。

或許阿諾瓦也意識到,如果不能將這群勇猛的家夥拉攏過來,那至少不能讓他們和桑多的團隊融合在一起。

他的做法是有效的,這讓東區禁止任何人出去,也不同意任何人進來。

他們所管轄的三棟樓的奴隸也不再與其他區的一並勞作,相反,他們往林子的另外一邊開拓,把特管區徹底地分為了兩塊天地。

之前或許他們還會混在一起打水和吃飯,但到了現在,比奇只是偶爾見到奈特行色匆忙地來,再行色匆忙地走。他不與任何非東區的人交談,哪怕幾次比奇想叫住他,都沒有來得及。

甚至有時候陪在身旁的格裏菲斯看見了比奇,也假裝不認識一樣把目光錯開。

在陣營與陣營對峙的情況下,個人的情感是微不足道的。

桑多確實給這群不被當成人看待的難民帶來了一線希望,然而這裏的黑暗太重了,那一簇小小的火苗根本不足以照亮腳下的路。

不過比奇還是和奈特正式接觸了一回,那一回是個絕對的巧合。

那一天比奇和科裏亞照例去打水打飯,但因為桑多和索坦松一直待在辦公室沒有回來,兩個人不知道長官要吃什麽,就等到人群差不多散完時才要到點菜的內容。

那段日子索坦松和桑多待在辦公室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候還會開車出去,然後帶回一些不裝木材也不運人的卡車。

那些卡車卸下很多的集裝箱,而每當這時,特管員就全部集中在周圍,好似在清點箱子裏的貨物。

比奇曾問過桑多裏面是什麽,但桑多沒有回答。

這一天也是一樣,當比奇和科裏亞去到飯堂時,人已經很少了,飯堂裏的菜也不多。比奇只能勉強要了幾樣,便招呼科裏亞離開。

科裏亞卻正巧鬧肚子,放下飯盒就往衛生間跑。於是比奇只能惴惴不安地在食堂大廳等,等到人煙越來越少,甚至連廚房的勞工都開始收拾餐盤,才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

科裏亞去得實在太久,他自己心裏知道不能在外面停留太長時間,尤其不能落單,但顯然他們此刻就是在落單。

比奇拿起飯盒往衛生間的方向去,還好他快了一步,如果再慢一點,他或許只能見到空蕩蕩的廁所,卻不知科裏亞的取向。

當他到達衛生間門口時,科裏亞正好被幾個人往外拽。

其實他的小身板根本不用拽,他被堵住了嘴,手腳也給捆了起來,直接扛在其中一名特管員的肩上,而身邊還有另外三個保駕護航的家夥。

比奇喊了一聲,馬上把飯盒丟過去。他砸中了其中一個特管員的衣服,飯盒裏的菜掉了一地。

他沒有想太多,只希望附近有桑多或索坦松的特管員,那聽到了他的喊聲必然會過來,至少不會讓他們那麽輕易就帶走科裏亞。

然而事實卻和他想的不一樣。

那幾名特管員也緊張了片刻,可一旦發現沒有更多的人在附近,他們還嫌抓住科裏亞一個不夠了,轉過頭來要包圍比奇。

比奇慌了。

若是之前在林子裏,那他還有槍,他還能反擊。

可現在他什麽都沒有,連個匕首都不在身邊。唯一發出響動的,就是一群也屬於阿諾瓦陣營的幫廚。

他往後退了,他至少要把他們引出食堂,畢竟只有這樣才能讓更多的人看到,也才有逃生的機會。

不過還沒等他真正這麽做,從廚房後方的水房裏出來了一個人。

那人直接拔出腰間的槍,對著扛著科裏亞的特管員道——“求您放下他,長官。”

他的語言仍然是謙卑的,但聲音卻無比冰冷,以至於比奇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那就是當初跪在地上祈求對方施以“恩澤”的同伴。

幾名特管員詫異地轉過身來,或許到特管區那麽久,他們還從來沒有聽說過一個難民可以配槍,更不用說這個人正拿槍指著自己。

奈特顯然是自己來打水的,水桶還擱在一邊。不過也虧得比奇喊了兩聲,不然他壓根不知道發生什麽也不會折返。

特管員等了一會,似乎在確定那名叫格裏菲斯的龐然大物在不在他身邊。但正如比奇的匕首一樣,奈特也沒有隨身攜帶格裏菲斯。

“你會開槍嗎?”其中一名特管員上前一步,咧開了嘴角。別的區不知道,但在北區B棟,幾乎沒人沒享用過奈特。

他們當然記得這張臉,也記得這張臉寫滿淫蕩、布滿精液的模樣。

“他當然會,”另一人也說,不嫌事大地繼續挑唆,“他不會用槍,拿什麽換東西吃。”

說著兩人笑起來,而比奇則警惕地看向奈特。他沒有忘記奈特上一回遭到如此羞辱時的絕望,那種絕望幾乎讓奈特喪失所有的鬥志和理智。

不過這一次沒有,奈特只是舉著槍,面無表情地看著兩人,而後目光一轉,重新回到扛著科裏亞的特管員臉上。

科裏亞在掙紮,或許稱為蠕動更加妥當。

那人扛著科裏亞靠近,然而他沒有成功地把奚落說出口,因為他才剛張嘴,奈特便再次警告道——“求您了,長官,饒了我們,把他放下吧。”

阿諾瓦的人確實喜歡聽如此的討饒,只是這不會博得他們的憐憫,反而會讓他們更進一步。所以那名特管員沒有停手,他哈哈大笑起來,接著在科裏亞的屁股上擰了一把。

科裏亞嗚咽了一聲,這便是對特管員最好的嘉獎。

它促使特管員醞釀出更多羞辱性的詞匯,可惜他再次把嘴張開,還沒多發出一個字音,奈特竟然開槍了。

他朝著這名特管員的腿上開了一槍,讓字句變成了嚎叫。

比奇嚇了一跳,其他的特管員也嚇了一跳。這回不僅僅是拿槍指著他們了,這個難民要翻天了,他媽的居然敢開槍打特管員了。

不過也就是這樣的舉動,剎那間鎮住了這三個人。科裏亞從其肩膀上掉落下來,比奇則趕緊上前,抓住科裏亞的胳膊脫開繩索。

其中一名特管員馬上抱住科裏亞的腿,然而奈特上前兩步,槍口移了移,指向了他的腦袋。

“我求你三次了,”奈特依然面無表情,“需要我為你做一次口交嗎?”

奈特依然記得這個人是如何將那醜惡的東西捅進自己的身體,依然記得他對那最不該被虐待的一處施以怎樣的惡行,依然記得他呼朋喚友,好東西要大家分享的鬼主意,還有那隔三差五就踹開自己的房門,無論何時只要精蟲上腦,就讓自己跪下拉開褲鏈的命令。

奈特是恨的,可惜他要恨的對象太多了,恨到他精疲力竭,恨到好像專門懲罰一個人都不值得。

所以他沒有開槍。他留了充裕的時間讓比奇把科裏亞的雙手雙腿解開,他努力地呼吸著穩住自己的情緒,盯著那名特管員的表情,他想記住對方臉上的每一處褶皺,和眼裏流露出的任何一絲驚恐。

如果這是烙印,他願把這烙印打入自己的靈魂。

科裏亞一邊哭一邊把最後的繩子踢開,而後操起地上的水桶,還不等奈特反應過來,便毫不猶豫地砸向地上那名特管員。

奈特很想說那是他的水桶,但好像此時計較這個並沒有意義。

這就是比奇和奈特最近的一次接觸,而當奈特和比奇與科裏亞一同從後門出去,快步地往自己的東區走時,他仍然忍不住回頭對比奇道——“如果有機會,你要走。”

“有什麽機會?”比奇馬上停住腳步,轉頭看向奈特。

但奈特沒有明說,他沒有忘記東區的立場,而在幾個區交匯的操場上,他不適合與比奇繼續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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