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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9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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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著,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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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這一次,我追上了我的光明沒有呢?

明誠直到被攙扶到救護車上躺下,睜大著眼睛看白晃晃的頂燈,腦海之中一直都回響著這句話。

他又想起了蕭崢嶸。呂昇把那堆蕭崢嶸的資料扔在他的面前,最醒目的是那張蕭崢嶸屍體的照片,黑白的影像,死不瞑目。

她到死都閉不上眼睛。

她怕死麽?不怕的,明誠也不怕的。

很久很久之前,久到那時候,蕭崢嶸剛回上海沒多久,明誠也剛回上海沒多久。

蕭崢嶸有段時間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打著查共產黨電波的旗號,一次次地往法租界的圖書館跑。

明誠問她,就算是為了我們的人打掩護,這樣也過頭了,汪曼春怕是會起疑心。

後來蕭崢嶸不打這個旗號了,後來鬥爭一日艱辛過一日,死間計劃,王天風身死,明臺陷入險境,明誠和明樓斡旋其中,第三戰區大捷,汪曼春身死,孤狼命絕,藤田喪命。

風雲變幻之中,蕭崢嶸一直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聲不響,潤物無聲。

為時不長的安定的時光之中,手下的一個小聯絡員無意之中和明誠提起,蕭崢嶸好像戀愛了。

明誠自己也是個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人,況且他的愛情比蕭崢嶸的更不能被世俗所容,每一分每一秒的歡欣都似偷來的,於是他也沒有管自己的心腹到底愛上了何人,他偶爾會想想,該是一個多優秀的人,才會讓夜鶯收起美麗的羽毛和曠世的歌喉?

他竟是個如此普通的人。

明誠把蘇軒查了個底朝天,蘇軒竟然就是個往上數十八代都是讀書文人的普通人。

明誠到底忍不住了,非要蕭崢嶸說個明白。

那是個濕漉漉的上海的春天,仍舊穿著76號特務制服的蕭崢嶸,站在微雨之中,冷峻的臉上難得露出了小女孩子的神情。

“沒有為什麽,他就站在那兒,我就想追上去,無端端地就想追上去。”

飛蛾撲火。

地獄裏的人最向往的光明。

我的光明啊。

明樓從外面慢慢關上了救護車後面的門,兩人視線沒有交匯,可是明誠感覺到了他的目光。

我的光明啊。

救護車呼嘯而去。

中統站院內一片死寂。

馬漢山不看接下來的戲,明樓欠了他人情,他又和明誠有利益往來,明誠保下來,他未來不管是前途還是錢途都是一片光明,至於呂昇這個毛都沒長齊就敢燒老虎屁股的人,他可不稀罕管。

軍統來的人呼啦啦地走了。

中統的人還團團圍著站在院子裏,呂昇站在樓前,面如死灰,連不甘的表情都沒有了。

明樓就站在他的正前方,隔著十數米。

何其滄還坐在唯一的那張椅子上,神色不明。

方孟敖低垂著眉眼,有些駝背,松垮垮地站著。

“你贏了。”呂昇說道,“明樓啊明樓,你真有本事,共產黨都能包庇。”

“我說過了,我的副官,不可能是共產黨,呂站長先入為主……是失職,具體失職到什麽地步,得看,南京方面,保你不保了。”明樓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包香煙,點燃了一支,一點紅光在黑夜之中閃爍著,“明誠進了軍統將近十三年了,軍功累累,至今也不過是個上校副官,呂站長將將而立之年,就成了一個重鎮的中統站長。恕我直言,中統這樣,遲早得毀在你們這些飛升的楞頭青手裏。”

“蠹蟲!”呂昇的罵聲已經失去了威脅,徒剩一點兒力不從心的悲涼之感,“黨國是毀在你們這些人的手裏的,互相包庇,利益往來——連通共的罪都……”

“都在廢話些什麽狗屁!”何其滄拍了桌子,說了今天晚上唯一一句臟話,“你們那個黨要是毀了,就是你們這些玩意兒一起毀的,內鬥!傻子!”

明樓還楞了一下,沒事罵他幹嘛?

“你!總不能是自己來的吧!你讓你的司機送我回去!”何其滄站了起來,指揮明樓道,“我年紀大了,折騰不了一個晚上,城門也快開了,我先回家歇歇。”

“還有孟敖,你要打,改天跟他找個空地兒打。先去陪你兄弟去,你爹也一把年紀了,成日裏裝那個波瀾不驚的死樣兒,看著就心煩,遲早哪天一口氣上不來厥過去,看你是給你先給你兄弟哭喪還是先給你老子戴孝!”

“何伯父,我送您回去。”方孟敖並不想和明樓坐一輛車。

“兩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何其滄又拍了桌子,“那什麽,你應該四十多歲了,”何其滄指指明樓,“婆婆媽媽!明誠是不是共產黨,和他是不是你們兄弟有關系嗎!”

最終還是方孟敖開明樓的車,載著明樓往醫院駛去。

事已至此,方孟敖對兩人的身份已經心知肚明。

明樓知道方孟敖是個後腦勺長眼睛的人,哪怕沒有看後視鏡,也是在觀察他,“方大公子,平心而論,如果真的找個地方打架,我是打不過你的。”

方孟敖不接話,一腳油門下去。

萬千疑問,卻無從問起。

“你也別拿崔中石的死去怪他了。”明樓嘆了一口氣,“蕭崢嶸的死已經足夠壓倒他了。”

?“你懷疑他,早就開始了吧?並不是因為那個膠卷。”明樓捏著眉間,“阿誠身在其中,理智很清楚,感情上不肯接受,也不願意去提防你罷了。”

“你們也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吧。”方孟敖道,“至親之間,走到如斯地步。崔叔寧肯死,阿誠也寧肯死,死亡到底是什麽東西?”

“你說呢?死亡線上的王牌飛行員?”明樓靠著椅背,“死亡這種東西,當然是落在自己身上最容易,落在在乎的人身上最難。”

“我們都不畏死,”方孟敖放緩了車速,車頂的燈照著他的半邊臉,另一半隱沒於陰影之中,“卻逼得人生死不能。”

這樣的路,明誠和明樓,已經走了十幾年了。

“有一樣東西,”明樓從身邊的公文包裏掏出了一個小型的錄音機,“我私自搜了崔中石的住宅,當然,他的遺孀和孩子已經不在那兒住了,找到了點東西。”

方孟敖單手接過。

明樓沒有松手,“你回去,自己聽吧。”

車停在了醫院的門口。

方孟敖把錄音機揣進了懷裏,下車,明樓慢一步下車,也跟上了。

明誠已經被推進了手術室裏。

方步亭,謝培東,程小雲都在外面等著。

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上一次,方步亭在門外等著方孟韋做手術,這一次,等的是明誠。

他擡頭,見是自己的長子。

方孟敖上前直接拿過了方步亭的手杖,半是攙扶半是強迫地扶著方步亭坐在了椅子上,“您站著和坐著,都是一樣地等。”

“你……”方步亭伸手去拿自己的手杖。

方孟敖把手杖放遠了,“上了年紀就要服老,你三個兒子,一個都不中用麽?”

從方孟敖有記憶起,這根手杖就沒有離開過方步亭的身邊,新民國新時代的紳士身份的象征,這也是方步亭幾十年來風度的一部分。

然而這一兩年來,方孟敖也清楚地感覺到,原先代表著地位身份和風度的手杖,在方步亭的手裏,慢慢地也回到了它本來的用處了,成了個依靠的拐杖。

父親老了,孩子卻仍舊是個孩子。

明樓站在幾步遠的地方,他知道明誠不會有事,他也知道接下來事情還要繼續發展,他更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

然而看看眼前,一個傷心擔憂的父親,一個同樣擔心的繼母,一個心痛異常的兄長,明樓覺得明誠到底還是圓滿的,明誠是一個容易被感情影響的人,他的家人也如出一轍。

明樓覺得,大概自己是個另類吧。

明臺最容易感情用事,說走就走了;明鏡從來就不會掩飾,直來直往,自己家的人就是最好的,別人一句也不能說;明誠呢,只要是親人,有求必應。

看來只有自己是個怪胎,時時刻刻在預算著下一刻。

明誠自己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手上掛著點滴,他花了一段時間才慢慢地感覺到了身體上的疼痛——有時知道疼痛反倒是件好事,起碼可以清醒,也可以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所處何時。

方步亭一直在病房裏。他輕輕地握住了明誠傷痕累累,還掛著點滴的手,“醒了?”

方步亭真是個溫柔的人,江南人,一點點無錫鄉音的調子。

明誠哭了。

無他,無端端地就明白了一些事情。

明樓站在窗邊,柔軟了脊背與肩膀。

方孟敖悄無聲息從門外進來,明樓擡眼看他,方孟敖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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