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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6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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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子的小吉普,梁經綸剛坐上去,他就急不可耐地問道:“你到底發什麽神經?好端端地跑出來冒頭?何其滄都保釋不了你,你知不知道?”

梁經綸臉色慘白,形容枯槁不知道是因為刑訊還是別的什麽緣故,他從車窗向外看出去,昏沈沈的夜晚沒有一絲月光,空氣黏成一團模糊的泥沼。

“你說話啊?”

“你不該來保釋我的。”梁經綸喃喃道,“你暴露了我的身份。”

“你他奶奶的……你大爺我很想管你?”呂昇氣急敗壞,“你之前不跳出來,我至於來保你?陳繼承可是咬死你是共產黨,非要拿你正法的!”

“那是我的老師。”梁經綸眼皮上下眨了一下,“他站在前面,擋著他的學生。我是他的學生,也是我的學生的老師。”

呂昇心想你他娘的說什麽繞口令,他發動車子風馳電掣一般地開了出去,“要不要帶你去找醫生,城門口早關了,回不了燕大了。”

梁經綸沒有答話。

呂昇到底怕梁經綸死了沒法交代,拐了個彎,從胡同裏穿過去,繞道回了中統站。

大院的門口卻停著一輛轎車,沒有開燈,北平城內能開這種私人轎車的人可不多,他打開大燈一掃,卻發現是燕大的車牌。

車沒有挺穩,梁經綸就跳下了車,一個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呂昇沖下去扶他的時候才發現黑暗裏站著個女人,看起來是學生的模樣,也剪著個女學生最喜歡的齊耳短發。

何孝鈺就一直站在汽車旁邊,看著呂昇的車駛入,看著梁經綸踉蹌地下車來,看著梁經綸甩開呂昇的手,掙紮地站起來。

她裹著大衣和圍巾,大衣很長,一直過膝了,她縮在衣服裏,顯得那麽小,那麽倉皇無措,卻又死死地挺直著脊背,昂著頭。

梁經綸一步步地朝著她走過去。

她能出現在這兒,說明她什麽都知道了。

冬夜裏的風一道冷過一道,梁經綸只穿一件襯衫,滲出的血在身上結了冰,臉上的血也凝固了。他想伸手去替何孝鈺梳理淩亂的發絲。

車窗搖了下來,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何其滄的聲音蒼老極了,“經綸出來了?那就上車走吧,我們回家去吧。”

北風刮過,嗚咽似困獸。

淩晨五點,明樓放下最後一份資料。

他摘下了眼鏡,擡起手掌捂住了眼睛,拇指和中指分別揉著兩側的太陽穴。明樓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不慎手一滑,茶杯傾倒了,泡了一夜卻半口未喝過的濃茶淌了一桌子。

明樓顧不得嘆氣,手忙腳亂地將文件資料撥到幹凈的桌面另一邊去,最上面那張已經來不及搶救了,茶水浸透了大半張紙——

偏偏是那份夜鶯的屍檢報告。上面夾著夜鶯最後的一張照片,睜大著眼睛,面如慘白如鬼——她早已經是鬼了。

照片洗得很大,明樓隨手將上面的茶水甩盡,這樣死不瞑目的臉,他本不就願意多看。不是沒有見過死人,而是死的這個,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明誠的生死搭檔——如果夜鶯也是軍統的人的話。

兩人太相似,相似到,明樓幾乎會認為,會不會有一日,明誠也會以這樣的姿態最後出現在他的面前。

明樓將照片放去一旁陰幹,最後一眼掃過去,夜鶯的手臂上,有幾道劃痕,劃痕很深,旗袍袖子被劃得七零八落,傷痕至肉。

他原本以為是死前搏鬥留下的,可是突然才發現,夜鶯只有一側的手臂上有劃痕。明樓深吸一口氣,他記得,明誠有在袖子裏的夾層藏東西的習慣。

夜鶯有東西落在對方的手裏了,且對方目的如此之明確,說不定那個東西,才是夜鶯落網而死的原因。

明樓重新坐下,深深地靠著椅背。他的頭又開始撕心裂肺地痛了起來。夜鶯能落到別人手裏的把柄,多半明誠也跑不掉了。

他能如何說?怨明誠做事不幹凈?還是罵一個死人不知輕重?

明樓知道這兩人的感情不同尋常,十年戰友的交情非比尋常,那日夜鶯死了,明誠連夜過來找他,萬般不願意軟弱的明誠難得有如此無助的表情。

明誠待屬下一貫嚴苛,連家裏的司機,都是怕明誠更甚於他。可是明樓知道明誠是個何其容易感情用事的人,能夠走進心裏的人太少,可是一旦走進了,便是萬丈深淵在前也擋不住他跳下去。曾經明樓警告過明誠,哪怕再信任夜鶯,也要保持上下屬的身份分別,更要保證自己可以摘幹凈,一旦夜鶯出事,才能抽手,世上沒有百戰百勝的人。

那時候明誠見鬼一樣地看著他。

“你對別的下屬可以做到,怎麽對她就不行?”

明誠沈默了許久,“不知道,就是做不到。明明不是男女之情,可是我就是做不到。”

天空才稍稍亮了,明樓就一個人驅車去了燕大。

他隱隱有了些頭緒。

夜鶯和明誠是同一類人,明誠可以感情用事,那麽說明夜鶯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

找蘇軒不難,這幾日蘇軒都成了燕大一景。形容蒼老枯槁,憔悴不似人形,抱著一兜子臟兮兮的不知道是吃食還是什麽東西,沒日沒夜地坐在湖邊的石頭上。

仿佛一尊雕像。

學生們閑而無事,幾日之間就編出了無數美麗又悲傷的愛情故事。

給明樓帶路的那個女學生便一路哀傷地說著這位先生的事情。

“先生您是那位教授的朋友?您可以轉告他麽?真正的愛情,無關生死的,哪怕死了,那也是生。”

明樓微笑著點頭。

這樣的理論,倒是有點明誠的風格。

蘇軒直到明樓坐在了他身邊的那塊石頭上,都沒反應。

蘇軒應該和明誠差不多年紀,明樓打量他,然而蘇軒已經滿頭花白了,不知道是從前做學問的時候就如此,還是真的為了情愛一夜白頭。

“你臨湖憑吊,可有什麽結果?”明樓隨手拿起腳邊的石子扔進了平靜得湖面,漣漪一圈圈地蕩漾開去。

蘇軒盯著湖面的波動,雙眼漸漸有了焦點,“無甚結果。小孩子喜歡吃糖,是因為甜,大人不喜歡吃糖,是因為太甜。徽茵卻那麽喜歡甜的東西,這些年,怕是太苦了。”

明樓又想起了也十分喜愛甜食的明誠。

可是明樓自己是不算喜歡吃糖的,蘇州的糕點和菜式甜膩膩的,明樓覺得已經夠了,真的夠了。

明誠在法國的時候,最喜歡的一樣糕點是馬卡龍,他自己後來也學會了怎麽做,明樓只吃過一口就吐了。

甜得發指。

明樓直接把蘇軒拎上了車,直接往方家開去。事情緣由,他審蘇軒也無結果。昨夜他除了總算拿到了梁經綸的底細之外,便是重新梳理了一遍有關鴟鸮的信息和資料。

鴟鸮果然已經意識到了上次在南京殺的那個“青瓷”不是真的了。他兩手準備,一邊引蛇出洞,想要一網打盡夜鶯和青瓷,又做了萬一的準備,遞交了報告和資料給呂昇。

那份資料裏已經列出了許多青瓷的信息,甚至都查到了明誠的化名——成青,還有明誠以這個化名做的一些活動和資金轉移。

車剛駛到街口的時候,另一輛車就猛地插入了前面,霸道了別了明樓的車,速度絲毫不減,直直朝著方邸沖去。

明樓踩了一腳剎車才重新起步。

方孟敖回來了,急不可耐地回來的,看那架勢,應該是終於圓滿地完成了送走方孟韋和謝木蘭的任務,來找明誠去救崔中石了。

風暴不可避免。

明樓嘆氣,明誠太心軟。昨日若是能狠心一些,不理會方孟敖,直接走了,崔中石的死,到底也賴不到他身上。到如今的地步,明誠又絕對不願意和方孟敖起沖突,那他能如何?擋在明誠的面前?還是當著人家親生父親的面教訓人家的長子。

方孟敖車扔在門口就沖進去了。

明樓的車緊跟著停在後面,剛下車,就見第三輛汽車也開了過來。

門房剛跟明樓問了好,就見後面那輛車上下來了程小雲,忙上去給程小雲扶車門拿東西。

明樓站在車旁,微微側著脖子,看著程小雲攙扶下來一個雙眼紅腫的三十出頭的婦人,他一下子就猜到了這是誰。

“明先生。”程小雲已經看見了明樓,遠遠地問了聲好。

崔嬸其實站不穩了,半是靠著汽車半是靠在程小雲的身上,聽見程小雲此話,才擡起頭看明樓,“這是……”

程小雲只是攙扶著她,直視的卻是明樓,“明先生,我們的家事,還勞煩您跑一趟。”

明樓也只能在心裏嘆一句程小雲高明,把崔中石的遺孀搬來,真是一戳就中方孟敖的軟肋,看來有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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