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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7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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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誠脫了外套掛去衣帽架上,也走去飯廳那兒,見廚房裏冷鍋冷竈的,“你大半夜地起來就為了喝杯牛奶?”

“本來想找點吃的,天氣冷,廚房窗戶之前沒有關緊,面包都凍硬了。”方孟韋見明誠一臉的疲倦,知道他肯定又是在外面奔波去了,“北平不比南方,你別以為不下雨就不冷了,風都是進骨頭的。”

“說得好像你在北平住了半輩子一樣,不也是去年底過來的?”明誠笑他,“重慶和上海差不多,你又比我強多少。”

明誠之前去伏龍芝那半年,正是列寧格勒最冷的時候,積雪能把人埋了,也活活地挺了過來,北平的風雪不過是毛毛細雨一般。

他伸手摸了摸杯子,“牛奶也是冷的?誰教你用冷水泡牛奶?”

“能喝就好了,我怎麽知道暖壺裏沒有開水了,就這杯還是茶壺裏的。”

明誠知道方孟韋當慣了二公子,只當是另一個明臺罷了,嘆了口氣,自己去廚房裏,開了燈,又點了爐子,翻了翻櫥櫃,“面條吃嗎?”

“你會煮?”方孟韋摸了進來,“你還會做飯?”

“煮碗面條還行,這麽晚了,四菜一湯就沒有了。”明誠等著水開,“你不是去過三青團的訓練班?怎麽能燒開水沖牛奶也不動手?”

“爸叫去,我便去了,三青團也不用自己做飯。”方孟韋見明誠頭上還有未化的雪花,心裏也過意不去,“要不你去睡覺?水開了放面條就好了對不對?”

明誠順手點了另外一個爐子,切了幾片面包“早些弄完,你吃了就休息吧,之前傷的重,你別看著好像好了就胡來……父親說過沒有,你以後打算如何,他好像不太情願你回警察局了,之前崔副主任提過讓你……”

“提過也不作數了。”

木蘭的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嚇了兄弟倆一跳,一回頭,見木蘭就穿著一件單薄的睡裙,光著腿站著廚房門口,目光怔怔的。

“你怎麽起來了?”方孟韋過去牽著她,見她沒有穿鞋,又抱她起來,“又做噩夢了?我待會陪你吧。”

“夢裏都是假的,可是眼見著的是真的,小媽說夢裏夢見的魑魅魍魎都不能作數。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真正的吃人的魑魅魍魎都披著人皮呢。”

“又說胡話了,”方孟韋心疼地摸著她的頭,木蘭卻從方孟韋的懷裏掙脫下來,站在明誠的身後,明誠兀自地煮著那鍋面條。

“大爸說,把我和小哥都送到法國去,送去你明家大姐那兒,還說趕明兒,一起求了人,把大哥也送走,不給人賣命了。”

明誠手裏的筷子頓了頓,“我大姐沒有結婚,沒有自己的孩子,見了你,肯定把你當親生女兒一樣。”

“那你呢,怎麽大爸都不說你?”木蘭固執,“你反正也是軍職,現在都沒有職務了,大爸能求一個兩個,不能再求一個?”

“軍人……”明誠笑了笑,“我不大一樣,不是父親求了人我就能走的。都走了,父親怎麽辦?”

“那為什麽不一家人,一起走?”

“是啊……一家人……”明誠覺得自己也有點魔怔了,和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說什麽,“你和孟韋先去嘛,我遲早也去的。”

木蘭沈默了一會兒,“一個兩個,還騙我。”

“面條沒有多少了,”明誠盛了出來,滿滿一大海碗,“清湯寡水,你大概不喜歡,我給你煎面包吧。”

“以前我和爸說,我什麽時候才能長大,是不是長大了,就會離開大哥和小哥,如果是,那我就不要長大了。”木蘭就一直站在明誠的身後說話,“爸爸說,人的長大,都是身不由己的,如果那一日知道了,這個世界不是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的,那你就長大了。”

“大姑娘了。”明誠笑了,“真的是長大了。”

“哥哥覺得,什麽是長大了?”

“我?”明誠轉身看她,“那你以為呢?”

“當人的不開心再也不能變得開心的時候,人就長大了。小時候,再不開心的事情,也不會難過超過一天,長大了,不開心的事情,就不會說出來了,也不會變得開心了。”木蘭喃喃道,“我知道,大爸不開心,我爸也不開心,大哥也不開心,小哥總是強作開心,全家裏,只有我是開心的……後來哥哥你回來了,你從來就看不出來,到底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人活一輩子,永遠都在說自己是為了家,為了國,身不由己。汲汲營營的,從父親到兒子,全都不開心,那你們到底是為了什麽?”

明誠卻在間隙之中煎好了面包片,擺在了飯桌上,“你來吃一點吧,我去給你拿鞋子和外套。”

“哥哥,”木蘭上去抱著明誠的腰,“黎先生和我說,他的哥哥們,在乎他,所以把最好的,最喜歡的東西,都給了他,他卻什麽都沒有給過自己的哥哥。等到什麽都沒有了,才想起來,自己以前的任性,看似美好的日子,那些歡聲笑語,都是對日後一無所有的自己最嚴重的懲罰。”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了?”

木蘭靠著明誠的背不說話。

方孟韋凝重著臉,“黎先生也有段時間沒有來了,若是想見他,讓他來吧。”

“黎先生怕是不得空了。”明誠轉過身來扶著木蘭的肩膀,“無論你知道什麽,無論你怎麽想,都忘了吧,去了巴黎,去了法國,一切都是新的日子。”

85

明臺一個人走在北平的街上,淩晨,雪落得不大,往些年在巴黎,或是前幾年在延安的時候,冬日的雪都比今日大得多。

然而這般凜冽的風卻是第一次見了。

巴黎冬天潮濕,刮不起風,然而濕冷入骨;延安按說風沙其實更大一些,可是延安在黃土高坡之上,滿目荒涼,黃沙夾雜著泥土打著旋兒撲在人的臉上。北平這個地方,為何也這麽奇怪。說是千年的古都,他走過的胡同穿過的街道,一塊石頭一座屋子都有兩三百年的歷史,怎麽也滿目的荒涼。

他突然有些心疼那年的明樓和明誠了,至親的人被逮捕,原來是這種心情。

以前他不懂,那年他得知明樓就是毒蛇,和他打了起來,明樓痛罵他,跟著王天風走,是想要了他的命。他原先不明白,當了特工,要死也是他自己去死,如何就是要了明樓的命了。

後來他撤往延安,明鏡在車站送他,哭得站立不穩,明誠在一旁死死地摟著她。車開了,明鏡想跟著車跑,可是跑不動了。

他泣不成聲。

錦雲跟著在一旁,也不說話,安靜地站著。

後來他後知後覺地問她,不是還有個哥哥麽,怎麽不來送她。

“聽說我要走了,傷心過了,起不來。”錦雲平淡地說道,“你知道,我沒有母親,父親前幾年也沒了,以前待我也就是那樣了,我哥哥和我好。舍不得我。”

“都是沒娘的孩子。”明臺喃喃道。

“這話沒有良心,你可是要了你姐姐的命了。”

她緊接著又補了一句,“其實一開始就沒有什麽感情,又哪裏來的執念,你我走了,不過是剜心罷了,只是剜的不是自己的心。”

明臺漫無目的地逛著。

沒有家,也無處可去。

“別跟著了,不冷麽?”明臺停下腳步,冷聲道,“阿誠倒是手腳夠快,我還不至於現在就去送死。”

朱徽茵從一旁的街角陰影裏閃了出來,“不是他叫的我。”

“那你是大半夜地出來遛彎,碰巧就跟上了我?”明臺斜了她一眼,“你回去吧。”

朱徽茵甩了甩頭發上的雪花,“回不去了。”

明臺神色一凜。

朱徽茵苦笑,“聯絡點被包抄了,我趕巧去了澡堂子,要不然,就去和錦雲作伴了。”

“那你準備往哪裏去?”明臺知道這事情非同小可,聯絡點只有小張和朱徽茵常住著,如今突然被抄了,其中的關節非同小可,“那裏不會有事吧?”

“平時也沒有留太多東西在那裏,也不知道今晚有沒有其他的組員去那兒,”朱徽茵仰起頭眨了眨眼睛,“遠遠看了一眼,房子燒起來了,大概是小張燒東西……”

“他也被捕了?”

明臺卻一瞬間在朱徽茵臉色裏明白了過來,“我知道了……”

“沒有辦法,”朱徽茵的聲音裏難得有一絲顫抖,“他在明家當了幾年的司機了,之前也跟上司出現過……與其百口莫辯,不如……”

小張是自盡的,朱徽茵看見了他的屍體被第四軍團特務營的人拖了出來,太陽穴中槍。

“死便死了吧……”明臺笑得蒼涼,“遲早的事情罷了。”

“你有沒有個男人的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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