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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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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法子呢。

“幹不幹凈,我也沒有法子,大哥,您不必因此束手。”明誠上前去替明樓揉太陽穴,“我以前經手的賬目,都和家裏的分幹凈了,有一些繞不開的,或者大姐之前支援組織的痕跡,我也清理幹凈了。”

“我何嘗是怕你連累?”明樓推開了明誠,“你做的哪一件事情,不是我下令的?不是我吩咐的?你的手不幹凈,那是因為我,你急赤白臉地把我推脫掉,存了什麽心思?”

明誠沈默著。

“十一年了吧?”明樓嘆氣。

“今年過了年,就是十二年了。”明誠知道他想說什麽事情,“如果從我遇見煙缸的第一面開始算起,應該是十三年了。”

“青瓷……”明樓低聲喚他的代號,“當年我還沒有來得及怨她拉你下水,她就死了,生死無常,我始終後悔,你和明臺,我一個都保不住。”

“誰知道就這麽巧呢,”明樓兀自開始回憶起以前的事情來,“偏偏她四處躲藏,居然能夠碰上你,還認出了你……”

明誠告訴過他,他是怎麽被煙缸發展成下線的,是那一次的游行,煙缸闖入了他的畫室。然而明樓不知道的是,明誠遇見煙缸,不止一次。

明誠的手頓了頓。

“其實我知道,後來想想,你那麽細心聰明,以前我到底把你當成個小孩子,和王天風言行之間也不太註意,你大概也是有所發覺的吧?”明樓拍拍明誠的手背,“你終究還是走了我的路。”

“我殺過很多人,在巴黎,在東北,甚至北平,上海。騙你說我去出差,我要工作。手上沾著血,半夜裏回來,你在房間裏睡得好好的,客廳裏擺著你的畫,床頭是你的琴譜……”

明樓的記憶裏,那大概是這輩子之中,最溫暖的一副場景了。

“那時候我真的覺得,我做的一切,真的是太值得了——不止你,或許因為有我那麽一點出力,以後在中國,在每一戶人家裏,每一個孩子,都能有這樣的日子。”

明誠的手輕輕地搭在明樓的肩膀上,“您還記得您以前,教訓明臺不聽話,非要跟著王天風走的時候,說了什麽了麽?”

那是因為你骨子裏,就存了報國的志向。

所以不管是不是王天風,他都不會回家了。

“我接觸到了煙缸,她確實也教了我很多東西——但是有些東西,永遠都是自己親身經歷的,更痛苦。白日裏還在一起聊天的同學,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具屍體。”

還有很多很多。

幻燈畫片裏,那些獰笑著的日本人,那些哭號著的同胞,都定格在了一瞬間。街上喧嚷的游行,震耳欲聾的口號,泣血的嚎啕。

他在畫室裏,畫著幾百年前宮殿裏,鎏金鍍彩的生活。他在琴房裏,彈著軟綿綿的全是愛意的曲調。

死亡來得太容易了,他的好日子,同樣也過得很容易。

“你是那一次才見到煙缸的吧?”

“我第一次見她,是那次的音樂會。”明誠感覺到明樓的脊背一瞬間僵硬了,“大哥,後來我才知道,我精心準備的一次演出,原來,也不過是您計劃之中的一部分。”

“你是那一次發現的?”明樓握著他的手,“那段時日裏,你從來就不可能被我寫入計劃。”

“學藝術……總有些細枝末節特別較勁。”明誠任憑明樓捏著他手指的骨節,“酸溜溜的我,和擔負著國仇家恨的你……我覺得,我不配站在你的身邊。”

“您常說要保持常態。”明誠制止了明樓準備說的話,“那就保持常態……可是,讓我放肆一次好不好?”

明誠貼著明樓的頸項低頭,耳鬢廝磨,然後,貼上了他的唇。

他一輩子,最學不會的,就是點到為止。

37

北平。

許是明臺那日的話起了作用,許是方孟韋這一次的態度太過堅決,又或者是明誠之前說要把木蘭送去法國,十足十地嚇壞了她。木蘭這兩個月來,老實得不得了。每日裏乖乖地上下學,做功課,隔一日明臺來家裏上鋼琴課,有空的時候還願意陪著程小雲做做家務,或者學唱幾句小調。

後來方孟韋試著不去接送她,木蘭也乖乖地跟著司機回家,或者自己回來。

方孟韋這才對明臺有了根本的改觀。盡管他知道明誠的話或許起了點作用,可是木蘭自小嬌慣,保不齊她再鬧騰幾日,他也頂不住了。

是日,明誠給方公館去電,和方步亭談事情。方步亭說完公事,便讓木蘭來接電話。

“哥哥。”木蘭自從上一次之後,就沒有再和明誠通過電話了,“近來好麽?”

“這話還真不像我們大小姐說的。”明誠在電話那邊笑,“我有什麽不好的?你呢?你小哥給我的信裏說,你近來很是改了性子呀?”

“想明白一些事情。”木蘭拿著電話筒,“但是還有一些事情不明白。”

“你想我麽?”明誠突然問道。

木蘭眼睛一亮,“哥哥,你是要來北平呀?”

方步亭剛才可沒有聽見明誠說這件事,放下了文件,“你哥哥哪裏有這個閑時間?你別扯著你哥哥撒嬌。”

“我說過的,你要是真想我了,我走一趟北平也不是什麽難事。”明誠歪著頭夾著電話,翻自己的筆記本,“下個月初吧,我有公事,走一趟北平,本來只待一日……順便去看看你也可以。”

“大爸,這可是哥哥自己說的。”木蘭興高采烈的。

方步亭默然,他如何不知道,明誠非走這一趟,哪裏是為了木蘭,怕是還有其他的事情——明樓身居高位,真要派人公差,怎麽樣也不至於讓自己的副手親自走一趟。況且明誠和方孟韋這層關系,明誠想在北平輕易地走動辦事,可是不太容易了。

另一邊,明樓也一直看著笑得開花的明誠。

人啊,怎可能真的對親情沒有一點眷戀呢。從前有多缺乏,如今就會有多珍視。

方孟韋回來的時候,就見今日一直不知道是真的不開心還是故作憂郁的木蘭十分地高興,走路都帶著蹦的。

在家就好。方孟韋想起今日警察局裏抓回來的幾個學生頭頭,滿嘴的主義信仰,一臉的為革命獻身的樣子,說起共產主義來頭頭是道,結果被幾個底下的小警察稍微用點刑,全都哭爹喊娘,保證絕對不是共產黨。

方孟韋才不信共產黨會發展這樣的拖後腿的人呢。

“爸,我能不能跟著崔叔去一趟南京?”方孟韋問方步亭。

方步亭看他一眼,方孟韋忙討好地笑道:“我就是出外勤的時候見到了崔叔,聽崔嬸說的。”

“你不上班?”方步亭說道,“非跟著去?你大哥就沒有和你聯系過?”

還真沒有。

“也耽誤不了幾天,我和局長說說就好了。”方孟韋從傭人手裏接過一疊點心放在自己的面前,挑了挑,發現都差不多大,拿了一塊,“順便也去一下小弟家裏。”

重慶一別,也將近半年了。

“阿誠下個月也來北平一趟,你就別跑了。”方步亭說道,“也顧顧家裏,顧顧木蘭。”

“哦。”方孟韋沒多久就把那碟子點心吃得差不多了,木蘭洗個手回來,發現一塊也不給她剩,頓時就拉下了臉。

“你年紀都能做我爹了你還和我搶吃的。”木蘭推了他一把。

“我們家又不缺這點子吃的。”方孟韋拿了別的東西給木蘭,親自送到嘴邊,“你哥哥要來北平,你就那麽冷靜?”

“下午裏聽著電話呢。”

“你撒嬌要你哥哥來的吧?”

木蘭扭過頭去不理他。

崔中石是三日後啟程去南京的,一來,是方步亭的囑托,去看望這個至今和家裏幾乎沒有聯系的長子,二來,還存了其他的心思。

去年底他碰巧借調到外地出差,沒有見著方家那個終於找回來的幼子。聽方步亭和謝培東提起來,仿佛還是方孟敖親自找回來的,方步亭說起來,先是感慨蒼天有眼,還肯可憐他這個曾經拋棄了父子人倫的人,而後,便是說,幼子回來了,長子對家裏的心結,總算也解開了一些。

方孟敖啟程去南京之前,崔中石見過他一次,方孟敖走得不聲不響,倒也願意和他道別。

“你找回你弟弟了?”

“談不上吧,終究他還是和他養父母家裏親近一些。”方孟敖說,“也不是父母,他是長兄和長姐帶大的。”

“和你一樣,”崔中石的上海鄉音一直很明顯,說起話來輕輕緩緩的,“是個重視兄弟親情的人。”

“人真的能夠做到不帶一點怨恨麽?”

“你說的是什麽呀,是不恨家庭,還是不恨親人?”崔中石笑了,“你能夠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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