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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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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鏡笑道,“那日裏方大公子上門來,我著實也嚇了一跳。”

“這孩子冒失。”方步亭道,“孟敖,孟韋今日要上班。”

“兩位公子都是人才。”明樓說道,“方隊長……著實是民族的真英雄。”

方孟敖記得那日明樓跳腳的樣子,此刻明樓胸有成竹,卻又是萬千溝壑,恍如另外一人,“明先生客氣了,小弟能夠平安長大,還得謝謝明家。”

“方隊長哪裏話,”明樓摘下手套,放在茶幾上,“阿誠是我明家人,養育他,是應該的。”

“是啊,”明鏡也道,“這些年,雖然晚了一些,明誠到底是我們家名正言順的二少爺。”

明誠不知道該說什麽,坐在明鏡身旁,由著明鏡一直拉著他的手,絮絮地道:“阿誠小時候,被老家裏的人收養,然而時局不好,養父母也去世了,便來了我明家,否則今日,在這兒的,也該是他的養父母。我和明樓待他再好,也比不得父母。”

方步亭焉會不知道明鏡話裏話外的意思,“明家的養育之恩,我方家無以為報,來日若有要緊厲害之處,方家絕不袖手旁觀。”

“我和我大姐今日來方家,”明樓游刃有餘,“不是來挾恩圖報的。阿誠在明家二十年,我們都當阿誠是親人。長兄如父,長姐如母,我們姐弟,比不得父母,到底也是親人,世上血緣不可斷,我們理解。然而方老先生失而覆得,我們卻怕得而覆失。”

明誠有些急,就要站起來,明樓甩了他一個顏色,他只能坐下了。

來之前,明樓並沒有告訴明誠,他會這樣直接地和方步亭說話。本來只是兩家人,敘話。

兩人的動作避不開方步亭的眼睛,方步亭知道明樓之於明誠,比他這個生身父親重要得多,“阿誠有今日,著實應該感謝明先生。我失了這個兒子三十年,也不求什麽,他願意叫我一聲父親,已經是我的造化了。然而他既然是我方家的血脈,就該是我方家的人。”

明鏡急了,被明誠緊緊拉著,“阿誠你別拉我呀……你之前答應過姐姐的啊。”

方步亭看著明鏡,心想這個女子,果然是血性不輸男兒的。

“那日阿誠遲遲不歸,我也能猜到一二,”明樓換了個坐姿,正襟危坐,側過臉去正視方步亭,“您見了他一面尚且舍不得,家姐至今未成家,向來把兩個小弟當成親生兒子養的,方老先生舍不得,家姐就舍得?”

方步亭尚未接話,方孟敖就拍桌而起,“你什麽意思?”

“兄長!”明誠馬上就攔在了方孟敖的面前。

方孟敖在戰場多年,自然看得出,明誠這是防備的姿勢,他的親弟弟,居然為了外人防備他,“這裏是你家,我是你大哥!”

明誠並不願意在方步亭面前,更不願意在明鏡明樓的面前,說這些我是誰家的人的話,“兄長,我沒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阿誠,坐下。”明樓眼風掃了一下,明誠便讓開了。明樓不會和方孟敖計較——方孟敖既不是說了算的人,也沒修煉到有那個本事和他對上,“方隊長,我什麽時候攔著阿誠來方家?還是我不許他回來?”

“這一切,說到底,都是阿誠自己的選擇。”明樓正正衣領,“阿誠十六歲隨我去巴黎,學藝術,學音樂,學經濟,如果不是為了國家,哪怕是為了國家,我也沒有想過把自己的弟弟填進去。所有的路,都是阿誠自己選的,我明樓,雖然讓他吃飽穿暖,也不敢居功,阿誠的今日,是他自己掙來的。”

“那你為什麽攔著他?”方孟敖站著,明樓坐著,他居高臨下。

“我攔過麽?”明樓意味深長地看著方孟敖,“說句托大的話,若我真的攔著,方隊長,你未必能夠知道,你弟弟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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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得,太過胸有成竹,太過自得了。

“阿誠的消息,是美方的人給你的吧。”明樓晃晃杯裏的茶,茶葉飄了些許上來,他從來不喝外面的人泡的茶,“有時候,找到了自己的同胞兄弟,未必是什麽好事。”

方步亭沈下了臉,“明先生這話,方某不明白。”

“方隊長不好好想想,無端端的,美國人,知道阿誠是你兄弟?”

明樓放下茶杯,正視著方步亭,“民族危難之際,中華兒女,奔走在救國的路上,殊途同歸,我相信方老先生有很多不得已,自然,我走這樣的路,遇見的不得已,比起您來,只多不少。可惜阿誠四處奔走,一條走私線路經營多年,經手倒賣。人前人後背了多少罵名,千辛萬苦地轉運出去,到頭來,被自己人指著腦袋,說是叛徒。”

這件事,明誠並不知情,然而串聯起來想想,便知道當初美方的人,不和他接頭的原因了。

震驚,詫異,一下子淹沒了方步亭的眼眸。

“當然,方老先生在這樣的位置上,想要保持中立,並不是易事。”明樓一張一弛,收發有度,“不過您要知道,我不是在搶您的兒子,阿誠走到今日,首先是他自己,其次才是我明家的人,自然,他也是方家的兒子。”

方孟敖完全,完全都不能理解其中的門道。

他只知道,他的兄弟,親生的兄弟,就註定只能是他的兄弟,三十年前他無力保護,三十年後,他絕對,絕對不能放手。

“你說來說去,無非就是不許小弟回方家。”方孟敖還是直挺挺地站著,“說什麽是小弟的選擇,他真選,你放人麽?”

明樓眼睛都沒有擡,“你就這樣,逼著你的小弟,在生恩養恩之間抉擇?置他於何地?他是拋棄養育他二十年的明家,還是不認生身父親?”

這話明誠也對方孟敖說過。

“孟敖,沒有你的事情。”方步亭緊繃著的身體,終於松動了一些,“明先生,我身邊的情形,想必也不用我細說。然而我老了,真的老了,不知道能夠庇護子女多久,也不知道時局的去路在何方,唯一所求的,只是不再繼續虧欠有愧的人。”

“我與阿誠的情形,您也清楚。”明樓看著這個年過花甲的老人,風雨一輩子,其實也不過是一個父親,“軍統沒有給我們任何退路,阿誠仍舊是我的副官,我也仍舊是高級特工,若來日,父子同室操戈,阿誠該如何自處?是報效黨國,還是自絕以謝生父?”

“這樣的路,難道與你無關?”方孟敖厲聲道,明誠的毫無退路,向來是他最心痛的地方。

“有關,也與你有關。”明樓永遠都是泰山崩於前而不改顏色,“方隊長,你在西南前線,大半年來,接過多少阿誠送去前線的物資?換句話說,春日裏的幾次大捷,情報的來源是哪裏?明某人在上海經營軍統地下站多年,手裏翻轉來去的情報不計其數,手裏沾過的,您看不上的東西也不計其數,很遺憾,一樁樁一件件,都繞不過你的幼弟。”

“啊,有句話忘說了,阿誠做了十餘年的特工,除了你那裏,難道得來的情報和其他的東西,沒有其他的出路?你遠在西南,四面封鎖,我們困在上海,虎狼環伺,阿誠本來輕而易舉能夠立功,為何偏偏要走你的門路?走了你門路,不過白得你幾句‘再不得做這樣的事情’的奚落罷了。”明樓的一聲冷笑,完全摧毀了方孟敖最後的一絲強硬。

緊追不舍,才是王道,“我是他上峰,也是他大哥,這點私心,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願意辛苦。不過您,似乎不是很賞臉啊。家國大義,我們比不得方隊長出生入死,然而為了這個國家,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做的。方大隊長,您的手幹凈,有時候也意味著,有人替您抹幹凈了骯臟的東西。”

方孟敖沈默不語,心裏刮起了風暴。

明樓微笑,“方隊長此刻還覺得,阿誠走的是邪路,非得回你方家,受你庇護不可麽?”

方孟敖看著一直沈默的明誠,明誠的臉上,喜怒哀樂常常看不出表情,沒有人知道,那副平淡的臉皮下,隱藏著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是不是偽裝得久了,就成了習慣,再也改不了了,深入血液,真假未知,假的成了真的,真的成了假的。

“孟敖從軍多年,早年也不在家裏,外面風霜雨雪的,他性子,剛硬些。”方步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明先生。我還是那句話,無論如何,明家的恩,方家,一定會報。”

“至於阿誠,”方步亭根本不理方孟敖激動的神情,“我作為生父,連姓名都未曾給過他,明先生說得對,一切的路,以前的路,以後的路,都是他自己,他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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