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太後於長信宮宴請竇家眾人，竇先三兄弟共同乘坐一輛豪華的大馬車入宮。

竇昱心中不知為何有些不安，他對兄長竇先說道：“大哥，太後她究竟如何才能同意我們。”

竇先道：“今日我再去勸她，若她仍不同意，也依計劃行事。”朝堂之上情這種東西最不抵用，她從十年前從後宮卷進前朝時就該懂的，可他這個妹妹被保護得太好了，在宮中時先皇護著，先皇過世後竇家護著，在這種環境中活著的太後太重情了，有時反而會成為拖累。

“事成之後，太後跟我們算賬該怎麽辦？”

“別擔心，她既然舍不得動皇帝，自然也舍不得動竇家。”

當馬車進入皇宮，駛向長信宮之後，馬車上的人沒有註意到，在他們的馬車離開不久之後，衛尉劉禹帶著身穿甲胄的軍隊將皇宮層層護衛住了，堅硬的盔甲在陽光下冒著寒光。

竇家三兄弟到了長信宮之後，沒想到皇上和楚王也在，三兄弟的臉色瞬間微妙起來了。

而太後設此家宴的目的是為了緩和皇帝和竇家之間的關系，竇家的打算和皇帝的奪權，她都知道，可這兩邊都是她重要的人，她不願意見到他們兵戎相見的那一天，恰好昨日皇上有所退讓，願意和竇家修好，他還帶著楚王來解決之前楚王和竇昱一家的不愉快，皇上既表了態，她也願意做這個牽線的人。

兩方人都已經到齊，以免再起爭執，竇太後吩咐他們道：“今日家宴，只談家事，不談國事。”

太後發了話，司馬敬曜不介意順著太後的意思，暫時服個軟算不得什麽，整個皇宮如今都是他的人，只要竇家三兄弟進來了，一切都不是問題了。

“阿曦，給二舅賠禮道歉，你也不小了，做事怎麽還是怎麽莽撞，怎麽能把元緯拒之門外。”這句家人裏包含了多少真情多少假意，也只有司馬敬曜自己清楚了。

“本王知錯了，給二舅賠禮。”司馬敬曦向竇家人敬酒，不情不願地道著歉。

竇昱沒有動，就這麽尷尬地晾著楚王，他們遭了這麽多苦，楚王一句輕描淡寫的道歉就想蒙混過去，怎麽可能。且不說他們竇家願不願意和好，就楚王現在的態度他們是不可能接受的。

皇上說道：“朕已經罰過他了，他也知錯了，還望舅舅不同他一般計較。阿曦，去給舅舅倒酒。”

“倒酒就不敢勞煩楚王了，臣只想知道臣的女兒究竟哪裏配不上王爺了，讓王爺不惜一切手段一而再再而三地違抗太後娘娘的懿旨。”竇昱質問道，他還沒有嫌棄楚王是個紈絝，他竟然敢多次嫌棄他的女兒。

司馬敬曦辯解道：“本王把傲玉當妹妹，沒有兒女之情，拒絕是不想耽誤了她的一生。”

“王爺不必多找借口，想來是我竇家人配不上高貴的王爺。”竇昱冷冷地說道，他的一雙兒女因為楚王受了不少苦，他對司馬兄弟已經死心，並無和解之法。

竇昱不願意就著楚王的臺階下，家宴的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了，竇太後最不願以看到這樣的情景，雖論血緣，皇上不如母族，她可以幫著竇家壓制皇帝，卻不願意換了他，那是她養了十五年的兒子，在她夫君過世後的十年裏，一直是這個她當作親兒子養的皇帝陪著她的。

“二弟，都是一家人，不要鬧得太難看。楚王，哀家話放在這了，你若是仍不願意娶傲玉為王妃，以後就不要叫哀家母後了，哀家沒你這樣忤逆的兒子。”兩方都要打壓一下，各退一步才能達成和解。

司馬敬曦猶豫了，可在他皇兄的暗示下，點頭同意了，反正今晚的一切都是假象，這婚事自然也是算不得數的。

楚王同意了，竇昱反而不樂意了，他們的大計已定，是不會更改的，沒必要搭進他的女兒，“太後娘娘賜婚自然是極好的，可傲玉那丫頭還生著氣，臣想等那丫頭消氣了，再煩請太後娘娘賜婚。”

竇太後皺眉，好不容易促成的事情可經不得拖，一拖可會壞事的，“先把婚事定下來，回頭哀家讓楚王給那小丫頭上門道歉。”

他們竇家才不會有機會等到他道歉的那一天，而且他根本就沒有錯，司馬敬曦不爽，可這會他也知道不能亂說話。

久未說話的竇先開口了，“太後，此事未免太倉促了，楚王兩次抗旨拒婚本就委屈了傲玉，如今兩人既要結為連理，該更為正式才是，如何能草率了事，這豈不是更委屈了我們竇家的姑娘。”

“兄長言之有理，哀家讓皇兒去辦，定讓傲玉風風光光地成為楚王妃。”竇先既然這樣說了，太後也不好再相逼，只想著今日不成，也要今早促成竇傲玉和楚王的婚事，這倆人一個是竇家的掌上明珠，一個是皇帝的重要之人，一旦他二人好事已成，竇家和皇帝就不會如此針鋒相對。

不管太後心裏有什麽成算，司馬敬曦反正是高興的，竇家如此的推諉，他就不用愁用什麽借口蒙混過去了，畢竟阿雁還在宮裏頭呢，萬一聽到些不好的風聲，生他的氣了怎麽辦，他們可是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

皇宮內爾虞我詐，宮外更加不平靜。

中壘校尉嚴垨帶領著南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各個城門嚴格把守，不許一人私自出城。如此大的動作，一下震懾住了整個京城裏的人。

長樂少府鄧璜府中，不少竇家一派的官員聞風前來拜見。鄧璜此人襲爵陽樂候，是竇先的女婿，深受竇先看重。

校尉郭景茶都顧不上喝，直接沖到鄧璜跟前質問他：“嚴垨帶著人封了京城，我聽說劉禹也帶了人，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大將軍呢？”

“我只知道大將軍和竇昱、竇茂兩位大人被太後召進宮去了，其他的什麽都不知道。”鄧璜也是急得不行，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前幾天大將軍還和他商量換掉這個不識趣的皇帝，今日京城就被皇上的人占據了。

“大將軍不會被皇上抓起來了吧，本官打聽過了，如今皇宮被重重護住了，一只蚊子都飛不進去了。”說話的那個官員腿脖子發著抖，看著情景是要遭，萬一大將軍敗了，他們這些人可是滅九族的大罪。

“瞎嚷嚷什麽，宮裏頭太後娘娘還在，皇上有幾個膽子敢動大將軍。”鄧璜呵斥那個擾亂人心的官員，他心裏也沒底，可他絕不相信大將軍會如此輕易地被皇上打敗，他們這些人已經沒有了退路了，孤註一擲也要拼出條活路來。

“郭景，你的兵呢？”鄧璜問道，越是這種時候，他越不能慌，他們這麽多年的經營，不可能會輸給才加冠一年的年輕的皇帝。

“府外頭一部分，郭府一部分，還有一部分在我老丈人府外頭。”郭景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顧不得臉面實話實說道。

鄧璜簡直要氣笑了，這都什麽時候了，郭景這蠢貨還只顧著自己，他以為大將軍要是出了什麽事情，他郭景能跑得掉。“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都跑不了，這種時候就別顧著你自己了，快把你的兵都聚集起來。”

大將軍所率領的北軍精銳大多都在邊關，雖說他們已經暗中將一些官兵調了回來，可還沒來得及布置進京城，都在離京城最近的並州，如今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先將京城內的勢力結合起來，然後派人將消息傳遞出去，只要能撐到並州的北軍的救援，他們就穩操勝券了。

鄧璜來不及等郭景的回應，有吩咐之前說話的那個官員，“去把我們這邊的什麽廷尉、衛尉，總之只要是手上帶兵的將領都叫過來。”

那官員急忙忙地就去召集人手了，郭景不知道鄧璜有什麽打算，如今這情景他心裏慌得很，他問道：“鄧大人，召集人之後，我們該怎麽做？”

鄧璜端起茶杯，顧不得形象，直接喝了一大口水，平息了一下心情，才說道：“兵分兩路，一路攻打城門，打出去然後給並州的北軍報信，另一路攻打皇宮，這兩路人馬只有有一方得手，我們就能保平安。”

郭景一聽就慌了，動作大得弄翻了桌椅，他氣急了地道：“皇，皇宮，這他娘的是造反，老子不幹了，你愛找誰找誰去。”

鄧璜直接將茶盞摔倒郭景臉上，恨鐵不成鋼道：“你不幹，你以為你不幹就不用滅九族，你動動腦子，竇家要是倒了，我們全活不了。”

“我兒子才五歲，他還什麽都不懂，我不能賭上他們的命。”郭景痛苦地捂住了頭，事情到底是怎麽發展到這種地步的。

“你靠著我們竇家名利雙收的時候，怎麽沒想過你兒子幾歲？現在才想，晚了。”鄧璜說完見郭景還是這副沒出息的樣子，現在又還得靠他，不得不安慰他，“你往好的方面想，我們要是贏了，你兒子以後就飛黃騰達了，賭得越大，你贏得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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