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色如金的金絲楠木的大門，漢白玉精雕細琢的石階和威風凜凜的石獅，無一不顯示皇家的豪奢。

竇元緯看著匾額上那金光閃閃的“楚王府”三個大字，他有想過楚王破口大罵生氣的情況，也想過楚王對著他冷嘲熱諷的模樣，卻未曾料想到自己竟然連王府大門都進不去。這倒是不像楚王了，他明明是個吃不得虧的人，也是個吃了虧就要立馬報覆回去的人，回避向來不是楚王的作風。

從上次見過楚王之後，他就變了很多，竇元緯對他的這種變化隱隱地感到不安。

王府的管家劉伯也不管竇元緯有什麽想法，他面帶歉意地說：“竇大人有心了，大老遠來看王爺，然王爺前一陣子病了，如今還沒好，不便見客，勞請竇大人過些日子再來。”

竇元緯知道這是楚王鬧脾氣了，大抵是昌邑郡那事，他心裏介懷了，“劉伯，若論親疏，我也算得上王爺的表兄了，如今王爺病了，我這做兄長的怎麽能不去見見他呢。”

劉伯這樣的事情見得多了，他不動聲色道：“竇大人關懷之心，我等替王爺謝過，可太醫說了王爺這病需要靜養，受不得打擾。”

看來楚王是鐵了心不想見他了，竇元緯也不客氣了，威脅道：“本官可是帶著太後的懿旨來的，煩請通傳。”

劉伯也不慌，擠出兩滴淚來，一臉悲傷，“王爺病得如此重，連起身都難以做到，王爺又是個孝順的，太後娘娘有了旨意，王爺必然萬分的上心，可王爺如今的樣子，有心無力，完不成太後娘娘的事情，定會郁結於心。到那時不僅加重了病情，還辜負了太後娘娘的期許，豈不是得不償失？還望竇大人多替王爺和太後娘娘著想，等王爺病好了再來。”

竇元緯眼角抽動，他向來知道楚王府難纏，可難纏到自己身上就是很不美妙了，“劉伯所言有理，本官原是不願勉強的，可耽誤了太後的事情，本官也是擔當不起。”

劉伯搖頭，十分遺憾地回道：“耽誤太後的吩咐，竇大人確實擔當不起，可要是落得個耽誤太後的大事加上謀害王爺的罪名，竇大人怕是更加擔當不起呢。”

真是小鬼難纏，今日是見不到楚王了，竇元緯不再糾纏，“那本官便不再叨擾，若王爺病情好轉，還勞請劉伯告之，本官再來探望王爺。”

“大人客氣了，這是自然的，我等也萬不敢耽誤太後娘娘的事。”

楚王裝病不想見他，他在這裏耗著也沒用，論這種耍無賴的手段，他可不是楚王爺的對手，這裏行不通，他另行他法就好。

竇元緯離開了楚王府，他說的話楚王不願意聽，那就讓他願意聽的人來說，他就不信他們不動心。

山府內，山景浩思來想去，決定還是要和他小妹好好談談她與楚王之間的事，自廟會那日後他就不再攔著楚王爺了，那滿河的花燈以及他妹妹好幾天都未消退的笑容，他讓步了，不是讓給了楚王的權勢，而是讓給了他妹妹的笑容。

昨日竇元緯來找了他，說他是帶著太後的懿旨來的，不過王爺對他有些誤會，不願意見他，他聽聞山家與王爺關系親密，想讓他們家幫忙。竇元緯言辭懇切、舉止有禮，不過山景浩雖還記著在京城竇家是如何對付他們的，不管竇元緯何種表現，他都不會上當的，只是懿旨上的內容卻讓他動了心。

太後的懿旨內容是冊封竇家竇傲玉為楚王妃，賜封他家妹妹為側妃，根據竇元緯的說法，這件事是因為楚王誤會了上次刺殺是他們竇家做的，所以他們希望通過姻親的方式和楚王重修舊好，又聽聞楚王十分心儀他家妹妹，為顯示竇家的誠意，特意為他妹妹也求了封賞。只是楚王正在氣頭上，不願意見他，他上門拜訪就是希望他們山家能幫他們在王爺面前說幾句好話，還說什麽若能成事，今後能讓他們山家在西域有更多的便利。

說實話，山景浩壓根信不過竇元緯的話，他妹妹不管怎麽說以後都是竇傲玉的對手，他們竇家也不是什麽良善的人家，他才不會信什麽竇家會幫忙的鬼話，只楚王側妃這件事讓他猶豫了。

他妹妹心裏裝著那個楚王，以他們家的家世，他妹妹能當上側妃，那簡直是最好不過的結果了，再說楚王爺對他妹妹極為上心，不怕鬥不過一個家族與王爺有隙的竇傲玉。他想讓他妹妹同楚王提一提這件事，不是為了竇家的什麽虛假的恩惠，而是為了他妹妹的幸福。

山映雁極為耐心地聽完了他兄長的說辭，然後認真地回絕了他，“此事我不同意，也不會去勸說王爺的。”

“你既然心裏有那個王爺，這又是你進入王府的最好的機會，妹妹為何要拒絕？”山景浩很不理解，他原以為他妹妹會很高興地同意此事的。

“兄長，王爺定然是不同意這樣的事情，竇家的人沒有辦法才找到我們家來了。”以他們竇家人的作風，用不上他們時，恐怕時一個多餘的眼神都不會給他們家的。

“你管竇家什麽心思，你只要和楚王爺提一提這個事情，然後如願所得嫁入王府不就好了嗎？”山景浩有些恨鐵不成鋼，你管人家是因為什麽找到這裏的，只有她自己有益處可得不就好了，他難道還不懂那些世家貴族對他們商戶是什麽態度嗎？

兄長不停相勸，山映雁認為自己該說得再直白些，才能讓他家兄長放棄這個念頭，“我是什麽樣的人，兄長該了解才是，我不願意為妾。”

“側妃也算不上是妾，是平妻，妹妹計較這些個幹什麽。”山景浩安慰道，然後他突然想到了些什麽，一臉驚訝地看著自己妹妹，“妹妹莫非是想要當王妃，以我們家的家世，這野心未免大了些。”

“兄長誤會了，這無關什麽野心，也無關王妃、側妃之類的品位階級，而是我想當自己心愛的夫君唯一的妻子，不管我的夫君是皇親貴族，還是走卒商販。”山映雁面上雖然不顯，可心裏卻是有些傷心的，她沒想到她在自家兄長心中是那樣子的人。

山景浩聽了妹妹的話，相當的頭疼，他試圖和他妹妹講道理，“你的想法，為兄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楚王爺他終歸是王爺，皇親貴族和走卒商販是不同的，他們有不同的地位、不同的權力，你不能用同樣的規則去要求他們。”

她不管什麽世俗規定，她只是單純的不想要做違背自己初心的事情，山映雁堅定地回道：“若王爺也一直覺得自己是不同的，那我就不嫁他了。”

每次都這樣，他這個妹妹總是固執地做一些根本不可能實現的美夢，勸都勸不回來，可唯有在她的終身大事上，他不希望自家妹妹因為這些天真的想法而耽誤了，“妹妹，這天下是沒有絕對，就像我們行商，沒有哪一種是永遠得利的，以這種純粹的想法來處理事情，遲早有一天會虧得血本無歸。”

山映雁回道：“行商和為人處世不可一概而論，再說這世間本來就是純粹的，是人心易變，才讓事情變得覆雜的。”

“你既然知道人心易變，那你又如何能保證楚王現在在乎你，以後依舊還是在乎你呢？”

“我信任他，他若辜負了我的信任，我便離了他。若不幸真有那日，那日之我也定會同今日之我的想法一致。所以，兄長別再勸我了，竇家的事就此作罷。”世事無常，滄海桑田，可有些東西是永遠不會變的，因為不變，所以無比珍貴，是她向往的珍貴。

山景浩氣的發抖，指著山映雁說道：“哪裏來的歪論，我是管不了你了，管不了了。”

他寧願他妹妹生出當王妃的野心來，也不願她如此想法看待世間之事，這種愚蠢的念頭只會讓她在以後過的無比悲慘。不說其他，就光論楚王，別看他現在有多麽多麽地重視他妹妹，等日子久了，這份重視將一點點的消逝在平凡的生活中，如今有多重視，將來就有多忽視，在功名利祿，酒肉美色面前，什麽誓言保證不過是個笑話，找遍全天下，真正的聖人也沒幾個，更不要說楚王了。

可他的妹妹聽不進，勸不動，一心一意地要往死胡同裏撞，她怎麽就不知道回頭呢？

山景浩終歸還是勸不動他那個固執的妹妹，他那顆棒打鴛鴦的心又來了，既然他妹妹想不通，那他就不該讓楚王再接近他的妹妹，他信不過楚王，楚王那聲名狼藉的事跡他聽得多了，他信不過楚王能一心一意地對他妹妹，也信不過楚王的永遠。

既然無論如何楚王都會讓他妹妹傷心，那麽長痛不如短痛，他就去做那個惡人，免得未來他妹妹受更重的傷。

他決定去見一見楚王，把事情說清楚，拼著在楚國呆不下去的代價，也要讓楚王放棄他妹妹。他只有這麽一個妹妹，全天下最善良最傻的妹妹，他不能看她走上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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