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魚, 你是談戀愛了嗎？！”

高晴這一句，就把宋魚嚇到了。

“啊？高晴你在跟我開玩笑？我什麽時候談戀愛了？”

“可我看著你這張小臉不太對勁哦。”高晴讓宋魚把手機舉起?來，上下來回打量, 宋魚的臉清晰地出現在視頻畫面之中。

她的臉比從前稍顯圓潤了一些?, 常年掛在眼周的黑眼圈沒?了，眼睛澄澈清亮，眼尾微微上翹, 正?與白裏透紅的臉蛋相互映襯, 而她小巧的鼻尖下，唇瓣紅似掛了露水的櫻桃, 更有一頭卷發，絲毫不幹枯泛黃，看起?來又黑又亮。

高晴讓她自己?看，“你這不是談戀愛，是怎麽了？總不能是中了五百萬的彩票吧？要是那樣的話, 你早就告訴我了, 倒是談戀愛麽, 說不定還藏著掖著的。”

她叫了宋魚的名字, “你知道, 我可是戀愛高手, 你給我從實招來，是不是交新男友了？”

這個宋魚真沒?有。

她連番搖頭，發誓自己?絕對沒?有新男朋友。高晴見她不像說謊的樣子, 思量了一會。

“是不是有人追你？你已?經陷入了戀愛的節奏，但是自己?呆了吧唧的, 還沒?搞明白？”

這話說得宋魚唯頓了一下，高晴卻?讓她說說最近身邊相處最多的男性, “讓我先替你判斷一下。”

宋魚最近身邊相處最多的男性，除了姜二房東，可真是沒?有別?人了。

而且姜二房東可是高晴指定的一周情人最佳人選。

一周情人... ...

宋魚連忙止住了這個話題，她說是因為自己?不上班了，“我現在做專職畫師了，不用點丁點卯地上班，所以氣色好了不止一點。”

這個話題瞬間吸引了高晴的興趣。

“你真不準備找工作上班？真要做專職畫師了？我的魚，你不怕你媽知道嗎？你什麽時候有這種?膽量了，好酷呀... ...”

話題順利地被吸引了過去。

高晴是個極其能煲電話粥的人，和宋魚從戀愛聊到工作，然後?開始說自己?回了老家突然也?是相當不錯，雖然她不想費勁考編制上岸，但是每天和父母在一起?，心情就已?經很好了。

她原本準備開一家咖啡店，但小城市的咖啡需求量並沒?有那麽高，倒是有一位回鄉創業的老同學，想請她去做他們開辦的少年編程學校的合夥人。

高晴的技術雖然普普通通，但做編程學校的合夥人，她還是手到擒來的。

她說，“那人跟我說了好幾次了，明天還要約我去電影院說，你說這種?事情哪有去電影院說的，小樣兒?，我還不知道他的意思嗎？”

高晴一副看得明明白白的樣子，但宋魚卻?聽見她一直在笑，她想，說不準高晴好事將近了。

在新公司大展宏圖的章雨如也?好，好事將近的高晴也?罷，還有開始了新生活的自己?，宋魚感覺她們三個的黴運好像都風吹走了。

哪怕是在寒冷的冬天，她們卻?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溫暖火把。

兩人聊了一陣，又把章雨如也?拉進了群聊裏，三個人聊了整整一晚。

第二天宋魚醒來都九點了。

這個時間，姜醫生早就上班去了。

宋魚搓著臉洗漱完，看了看網上沒?有什麽特別?要處理的事情，只有《賣魚》的漫畫，粉絲越長越多，那些?累加起?來的數字，就仿若不斷被調高的溫度，讓宋魚在這個寒冬裏，越加溫暖。

她提了畫板到陽臺上畫畫，抱著一杯熱牛奶，跪坐在姜延周買回來的厚地毯上，看著畫板構思了一陣，開始畫畫。

這幅畫是給表姨家的小倩姐的喬遷之禮，前幾天小倩姐的新房收拾好了，打了電話請她什麽時間有空，去首市玩。宋魚雖然沒?準備去，但卻?說要給她準備一份喬遷之禮。

她問小倩姐想要什麽樣的畫，小倩姐說“家”，“我和你姐夫在首市奮鬥這麽多年，終於?有了家，家在我心中就是最好的。”

宋魚明白她的意思。

小倩姐和她，都是小小年紀家庭就破碎了的人。

她爸突然離世是意外的短痛，而小倩姐小時候，父母離婚卻?經歷了非常漫長的撕扯，到最後?表姨和表姨夫打得精疲力盡才?離完了婚，表姨拿了錢帶著小倩姐搬離了原來的家，而小倩姐卻?大病一場，還因此休學了一整年。

宋魚替小倩姐構思了一組三幅，有關家的場景圖。

只是等她落了筆，一筆一筆地畫下來，卻?發現筆下的場景，與她構思中的樣子並不太相符。

反而她筆下的家中，明凈的窗外下著雪，陽臺的花架上擺滿了越冬的鮮花，客廳的沙發前鋪著厚厚的淡黃色地毯，地毯邊緣支了畫板，畫板前面沒?有人，但卻?有人站在廚房裏忙碌著。

狹小的廚房裏，有一個身形筆直、個頭高挺的男人端了盤子正?走出來，男人身上穿著黑色高領毛衣，毛衣外系著米白色格子圍裙，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

如果不是畫面有限，宋魚幾乎要在那鼻梁上，畫上一個三角形的小痣。

她這畫的哪裏是給小倩姐的理想中的“家”，分明就是... ...

宋魚心頭突然漏跳了一拍，莫名就想起?了高晴昨晚的話。

“宋魚，你是談戀愛了嗎？”

“告訴我，你最近身邊相處最多的男人是誰？”

是... ...誰？

就在這時，東臥室的門忽然響了一聲，有人從門內走了出來。

他恰穿著黑色高領毛衣，高挺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

他歪頭向她看了過來。

宋魚訝然。

“你、你今天不是有手術嗎？”

“我有告訴過你手術在上午嗎？”

他說昨天加了班，今天上午合理調休，說著，輕笑開口?。

“看來你以為我今天不在家，所以，是做了什麽不能讓我看到的事？”

他說著，目光落向了她的畫板。

宋魚心下一緊，連忙將畫板擋了起?來。

他挑眉，問她，“畫了什麽，我不能看嗎？”

宋魚不會讓他知道，自己?剛才?稀裏糊塗地，將一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小人，畫在了溫暖的“家”中。

她說“不能”。

“這是我的工作，是、是商業機密。”

說完，急急忙忙把畫板抱回了房間裏。

男人低笑的聲音從門後?傳了過來，宋魚抱著畫板倚在門後?面，聽著他低低的笑聲，莫名覺得臉蛋有些?發熱。

她走到了鏡子前，看向了自己?的臉。

鏡子裏的那個人，臉紅得像熟透的桃子，眼中似有流光，眼角眉梢之間染滿了悅色。

用高晴的話說，這可不就像是談戀愛了嗎？

宋魚楞住了。

可是他們沒?有在談吧？人家也?沒?有在追她吧？

但她突然想起?來姜延周曾不止一次“指控”過她的話——

她錯拿他內褲那次，他說，“其實，你不用這樣暗示我。”

後?來她誤入他的房間，他問她，“你這已?經不僅是暗示了吧？你想我怎麽回應？”

而之後?，她煮了一鍋“姜鹽粥”要仔細品嘗，他跟她點了頭，“行，我懂你的意思了。”

宋魚咬了唇。

所以，其實是她在追他？！

而她自己?沒?意識到？

這... ...

宋魚腦袋高速運轉到發熱卡殼了，急需冰塊冷卻?一下。

但她出了房門去廚房找冰塊，卻?看見有人正?站在廚房裏，黑色高領毛衣外，系了那條米白色格子圍裙，聽見她出門，回過頭看了她一眼。

“來的正?好。中午我來做飯，你來幫我打下手。”

“哦。”

宋魚應了一聲，才?想起?自己?腦袋還卡在一個特殊又關鍵的問題上，沒?理清楚。

可答應都答應了，總不能只白嫖他的午飯，不幹活吧？

宋魚只能先把這個問題放下，過去替他打下手。

姜醫生的午飯顯然不是早飯那樣簡單，他把冰箱裏的牛肉解了凍，讓宋魚幫忙削了土豆，準備燉一鍋土豆牛肉，又煮了粉絲，讓宋魚焯水了菠菜，再調一個菠菜粉絲。

兩個人簡單吃飯的話，兩道菜其實夠了，但姜醫生又用青椒炒了雞蛋，再添一個醋溜白菜。

他溜白菜的時候，大火顛勺，火苗竄了老高，可他顛得嫻熟極了，白菜在半空翻騰，看得宋魚嘆為觀止。

滿滿一桌子菜，宋魚吃飯的時候，一直一直在想一句古代傳下來的老話。

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就是這樣的吧？

... ...

吃過飯，姜醫生真的要上班去了，走之前還叮囑了她一句，鍋裏還留了半鍋土豆牛肉，青椒和雞蛋都有剩餘。

“少吃點外賣吧。”

“知道了。”

宋魚目送他出了門，這才?坐回到了沙發上。

一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男人，應該值得追吧？

不對不對，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男人多了，她總不能都要追吧？那姜延周又有什麽特別?呢？

難道... ...她這條卷發魚，看上姜太公了？

這個結論甫一得出，宋魚就趴倒在了沙發上。

病患看上了醫生，房客瞅上了二房東，水裏的魚瞧上岸邊的姜太公了。

要了命了。

宋魚啪嗒啪嗒地拍起?自己?的腦袋。

“呃呃呃，不會不會，一定不會，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呀！”

這時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宋魚下意識心想，不會是姜延周吧？

她緊張了一秒，但拿過手機看過去，發現卻?是她媽。

宋魚松了口?氣，接通了視頻電話。

她媽疑問的尖嗓音，立刻冒了出來。

“誒？宋魚你今天沒?上班？”

這句一下把宋魚從迷迷糊糊中拉了出來。

這些?日子，她為了不被她媽發現端倪，就說自己?只有晚上下班後?才?有時間通話，這樣就可以把她媽的視頻電話固定在晚上的家裏，而不被懷疑。

但這今天的此時，卻?是周一的中午。

宋魚後?背汗毛豎起?了幾根，立刻說自己?今天感冒了。

“有點頭疼，請了半天假，一會就去上班。”她岔開話題，“媽怎麽這會打電話了？”

“最近都只有晚上才?能找到你的人，我都不知道你天天都在做什麽。”

她媽對她的不滿可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會又說她感冒的事。

“這麽大了都照顧不好自己?，我就說讓你趕快回老家，你還不願意，我看等過年你就辭職回家來吧。”

宋魚心下一驚，“媽你說什麽呢？我工作好好的，過完年公司要發年終獎，領導還要給我加薪呢。”

她趕緊扯了個慌，把她媽的不滿壓住一些?，又問了一遍。

“媽這會給我打電話，到底有什麽事？”

連問了兩遍，她媽才?說上了正?經話。

“也?沒?什麽大事，我就是剛才?被氣到了，一肚子氣找你叨叨兩句。”

宋魚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立刻勸媽媽不要生氣。

“媽你乳腺炎都好利索了嗎？這會生氣又犯了病怎麽辦？”

她媽說誰知道呢。

“我也?懶得去覆查了，感覺應該不會有什麽事。但你表姨夫這個人真惡心呀，你知道他能幹出來什麽事嗎？前幾個月，小倩買房子需要錢，做父母的出點錢給子女幫襯一把，都是人之常情，你姨夫當時自己?說，和你表姨一人一半，現在小倩房子買好了，他突然給小倩打電話，問小倩錢什麽時候能還他，年前能還嗎？”

她媽義?憤填膺。

“雖然你表姨這個人不招我待見，我樂得看她吃癟，但你表姨夫這事辦的太惡心了，小倩連兜裏的錢都掏幹凈了才?買上了房子，年前拿什麽還給他幾十萬？他偏偏還打電話到了小倩的對象那，這不是在婆家打女兒?臉嗎？”

宋魚也?很驚訝，雖說表姨和表姨夫離婚了，但表姨夫對女兒?一直還算可以。

“他為什麽會這樣？”宋魚問了一句。

她媽冷哼的聲音從聽筒後?面傳過來。

“還不是因為他那個小三？他那個小三一胎生了個女孩，又要二胎，結果二胎是雙胞胎男孩。小三見是對雙胞胎男孩，轉身就吵吵你姨夫，讓他把給小倩的錢要回來養兒?子，好像就怕要不回來了似得，還得年前就還錢！真惡心死人了！”

宋魚是沒?想到，表姨夫這把年紀，還能讓二婚的老婆懷上雙胞胎，但說起?來，表姨夫和表姨離婚之後?，後?面結婚的妻子確實比他年輕十多歲。

宋魚這麽想著，卻?聽她媽突然說了一句。

“這些?外科男大夫真是亂得很，網上有個話怎麽說來著？外科男大夫一輩子要娶四個老婆，什麽同學、護士、醫藥代表還有自己?的學生。你姨夫倒是省了兩步，從同學跨到了學生... ...我聽你表姨說，你表姨夫他們醫院還真有人娶了四個老婆，基本上就跟網上的段子差不多。這些?外科男大夫，都是什麽鬼玩意？！沒?個好人！”

她媽說著，點了宋魚一聲，“誒，你怎麽不說話了？”

宋魚咽了口?吐沫，看了一眼姜延周的房門。

她勸她媽，“媽你別?生氣了，其實話也?不能那麽說，什麽群體都有些?糟糕的人，外科男醫生大多數還是好的吧。”

“什麽大多數好的？要我說大多數都是不好的！就跟你表姨夫一樣！”

“可也?不能一棍子打死不是？總有好人呀。”宋魚試著替男醫生們分辨一句。

可她媽還是冷笑連連，她突然叫了宋魚。

“反正?你不許找外科男大夫。”她說著，聲音轉成了哼笑。

“就算有好的，那也?是頂尖的香餑餑，那也?輪不到你宋魚!”

話音落在宋魚耳中，她身形莫名一僵。

她媽還繼續說著。

“媽跟你說的都是實話，人就應該早早把自己?幾斤幾兩掂量清楚。咱家的條件就這樣，你不會打扮，又不比別?人漂亮，還笨了吧唧的，程序員的工作也?就那麽回事，能找到邵寧遠我覺得就不錯了。

“誰想到你們兩個人鬧這麽厲害，分手大半年也?不提覆合，我看著邵寧遠好像也?沒?有找你的意思了，說不定找個更好條件的了。

“要真是到了這一步，斷了就斷了，那你趕緊再和別?人相親。我到時候給你找個本地的，有穩定工作的，你也?正?好回家結婚吧，別?在外面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

她媽又說了很多話，直到氣消了說夠了，才?掛了電話。

宋魚坐在無?人的客廳裏，像被冷水從頭澆到了腳。

有點涼，有點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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