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姜不覆展現出來的敵意, 陳行岳面色一變，陡然想起十二年前, 他這個弟子是如何堅決地擋在同一人面前, 那時?候尚且還是元嬰的不覆都不懼，如今已成分?神的不覆又哪裏會退縮？

“不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陳行岳並未再上前, 只是沈聲問道。

姜不覆頭?也不回道：“弟子清楚, 弟子是在贖罪。”

善善體內的魔氣是因他而起，他便一定要負責到底。即便不是因他，這一次他也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去而束手無策。

聞善被魔氣折騰了幾次後也逐漸有了一點抗性, 聽到姜不覆的話?，她心情覆雜地看他一眼, 又垂下視線，只讓姜不覆全權處理。

陳行岳也很驚訝, 忙道：“贖罪？你贖什麽罪！方才?聞善也說?了, 是她自願犧牲, 並非你的錯！這且不論，她體內怎會有魔氣？魔氣可?萬萬不能放任！”

姜不覆道：“是我引來了魔氣。”

陳行岳瞳孔微縮，此?時?竟然不知說?什麽好?。危及世間的魔氣, 竟然是不覆引來的……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陳行岳並未再問, 只沈默在旁, 見聞善面上神情逐漸變得?穩定, 他這才?沈聲道：“不覆，你究竟做了什麽？”

姜不覆道：“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師尊, 我犯的錯, 我會修正，您不必操心。您只需要答應我和?善善的婚事便好?。”

他面上堅定, 實則早已想好?，倘若師尊不肯同意，那他也不必強留在太清門。

陳行岳還是第一次被自己的弟子如此?逼迫，他神情覆雜地望著自己這個弟子，半晌才?道：“你們趕路累了，先回去歇著吧。明日再來找為師。”

這是他需要考慮一天的意思，姜不覆也不急在這一時?，行禮後帶著尚還虛弱的聞善離開。

林語和?王層二人先前根本插不上話?，關於魔氣的事又令二人心緒各異，也相繼行禮後離去。

林語想去看看聞善如何了，王層卻追上來叫住她：“林師妹！”

林語腳步一頓，卻並未回頭?，只道：“王師兄，有什麽事等我看過小師妹再說?。”

王層急切地上前兩步期盼道：“林師妹，我知你先前為聞師妹之?事遷怒於我，如今聞師妹未死回歸……”

林語驀地回頭?，卻搖頭?道：“小師妹回來改變不了任何事。我怨的是你不曾憐憫小師妹，即便她重生歸來，過去也無法改變。”

見王層還想說?些什麽，林語斷然道：“王師兄，追求大道路阻且長，多花費些心思在修煉上吧！”

林語說?完便緊追著姜不覆二人走了，王層呆站在原地，面容苦澀。

林語一直追到了姜不覆的院子裏，她不敢跟太近，只站在院門口道：“大師兄，小師妹的身體可?要緊？”

老?天既然讓小師妹回來了，又為何要再讓小師妹受這種罪呢？小師妹明明是那樣好?的人。

姜不覆揚聲道：“林師妹不必擔憂，善善有我。”

林語雖然依然很擔心，但聽姜不覆如此?說?，也稍稍安心，便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聞善是被姜不覆一路抱回來的，此?刻正坐在椅子上，感覺身體內的魔氣再度龜縮，見姜不覆眉心微蹙，她握了握他的手道：“師兄，你不要太著急，這魔氣就跟定期發作?的毒物差不多，定期壓制就好?，我等得?到的。”

姜不覆微微點頭?。他也清楚像巡天斧隕落秘境那樣的機緣可?遇而不可?求，接下來全靠他自己日夜修煉提升修為了。

只是，魔氣一日不除，他便一日無法安心。

聞善伸手，指腹撫過姜不覆的眉峰，將那點褶皺一點點撫平。

放下手時?她對上了姜不覆的雙眸，她揚唇一笑：“師兄，你皺眉就不好?看了。我會嫌棄你的！”

姜不覆被聞善誇張的語氣逗得?淺笑，終於不再是郁郁的模樣。

聞善托著下巴道：“師兄，你說?師尊會答應嗎？還有魔氣的事，明日他該不會把長輩們都叫來對付我們吧？”

姜不覆道：“善善不必憂心。即便無法打敗他們，我也能帶你安然離去。”

他身上畢竟有兩件半神兵在手，再加上分?神修為，確實差不多能在這世界橫著走了。

聞善點點頭?，她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全問題，只是還是希望陳行岳可?以理智些，那樣大家都少些事。姜不覆的後方若沒有後顧之?憂，也能更專註於提升修為。

“至於我們的婚事，師尊多半會同意。”姜不覆道。他已讓他的師尊看到了他的決心。

說?到婚事，聞善忽然想到了一事，好?奇道：“師兄，你說?……有雙修的方法助你提升修為麽？”

姜不覆一怔，耳朵瞬間紅了，面上卻沈靜如同往常：“……我往常並未關註過這些。”

他頓了頓，再道：“宗門裏或許有典籍，晚些時?候我可?以去看看。”

聞善偷看了姜不覆一眼，目光在他泛紅的耳朵上多停留了一會兒，本著學術探討的態度又問：“雙修的話?，是不是修為相當才?更好?？”

姜不覆冷靜道：“應當是如此?。但善善不必太過憂心，正道雙修之?法不同於采補，無論雙方修為如何，兩方都能得?益。”

聞善恍然點頭?：“原來如此?。不過我修為遠低於你，若是雙修的話?，想來是我占了師兄你的大便宜啊！”

姜不覆：“……”

他終於接不上話?了，擡眼見聞善面上狡黠笑容，他知道她是故意說?這些來逗自己，忽然擡手將她抱入懷中，不讓她再看到自己狼狽的神情。

聞善安安靜靜地坐在姜不覆懷中，半晌忽然道：“師兄，雙修時?是不是也要像這樣抱在一起？”

姜不覆無奈道：“……善善，饒了我吧。”

聞善心中暗笑，又故作?小聲地嘀咕了一句：“說?都不讓說?，到時?候真做了要怎麽辦？”

姜不覆：“……”他只當自己什麽都沒聽到。

感受到跟姜不覆關系的重新拉近，聞善心滿意足，摟著他的腰靜靜靠在他懷中。

她也不貪心，就這樣一點點讓他們的關系修覆如初，隨後更近一步。

這種時?候姜不覆不會放心讓聞善一人待著，二人一同待在他的院子裏，各自修煉，直到第二日，陳行岳派人來叫他們過去。

姜不覆依然是牽著聞善的手，二人一道前去。

聞善本以為會見到“三堂會審”式的場面，但出現的人只有陳行岳一人。聞善見狀便明白，她這位師尊多半是會讓她和?姜不覆如願以償的。想來陳行岳只要還是個理智的人，便不會有第二種選擇，難道還真要把一個分?神推出去嗎？

一夜之?間，陳行岳身上似乎又多了幾分?滄桑，見到二人時?面上帶著些許笑意。

他開門見山道：“不覆，善善，你二人既是兩情相悅，為師自然沒有阻攔的道理。尋個吉日，你們便成婚吧。善善家裏只有一人了，不覆你家裏的長輩還有一些，可?要通知他們？”

陳行岳如此?和?顏悅色，姜不覆自然也不會擺什麽臉色，他身前一步之?遠便是他昨日情急之?下劃下的劍痕，他只當未見，溫聲道：“多謝師尊。姜家不必通知了，既已入道，不必再與家族糾纏。”

陳行岳道：“好?，這也隨你。不過你大婚是件大事，總要邀請各門各派來觀禮，成婚的日子早不了。”

聞善本不想弄得?這麽麻煩，但她不好?開口說?一切從簡，免得?顯得?她太過迫不及待了，多少有點尷尬。

姜不覆在這點上倒是跟聞善相反，他需要有這樣一個盛大的儀式，讓所有人知道他和?善善結為道侶，從此?他們是一體，再沒有人能將他們分?開。

“弟子聽師尊的安排。”姜不覆道。

陳行岳聽著心緒覆雜，讓不覆滿意了，便說?聽他的安排，先前怎麽不說?都聽他這個師尊的呢？

既已跟其他人商量出了結果，陳行岳自然不會再在小事上為難姜不覆，便道：“你二人專心修煉，等著成婚便是，婚禮自有宗門操辦。”

姜不覆和?聞善雙雙道謝。

說?完了婚事，陳行岳這才?像是不經意地問道：“婚禮籌備至少要一年，這一年間，善善體內的魔氣，可?有大礙？”

姜不覆道：“卻邪足以壓制，師尊不必憂心。”

這話?是想讓陳行岳放心，也是一種威脅，威脅他不要插手這事。

陳行岳只當什麽都沒聽出來，點頭?道：“既如此?，為師便放心了。”

師徒間好?似又恢覆了往常的和?諧，陳行岳問起了在魔域的事，姜不覆多半都如實告知，還給他看了看小藍。

陳行岳心中感慨不已。他這個徒弟，天賦高，頗有奇遇，神兵還拿了一個半，好?在他沒聽某些倚老?賣老?的老?前輩的話?，非要懲戒不覆。到時?只怕不但懲戒不了，還雞飛蛋打。

他跟不覆有四十多年的師徒情，哪裏舍得?真懲罰不覆。他是一點點看著不覆成長起來的，雖然他一向對不覆嚴厲，但那是他希望不覆不要走歪路。

只是如今，不覆似乎已不需要他的引導了。也是，不覆自己都已是分?神修士，他還能教導什麽？

陳行岳咽下了往常用?來勉力?的話?，他知道不覆不需要了，為了驅除善善體內的魔氣，不覆都會拼盡全力?去提升修為。

就在這時?，有一弟子驚慌失措地趕來匯報，說?出來的話?讓在場之?人面色大變。

這弟子是看守玄度水鏡投影的，也就是說?，玄度水鏡隕落後形成的魔域界的任何異變，都會顯示在它的投影上。

弟子慌忙道：“玄度水鏡投影上有不明黑氣，掌教快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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