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善不可思議地看著姜不覆，詫異道：“師兄，他們可真的好放心你啊！才十歲的小孩，怎麽敢一個人讓你出門的啊？”

姜不覆看著聞善瞪大眼一臉震驚的模樣有些想笑，他忽然記起，別人知道他十歲第一次下山時都會崇拜地感慨“十歲就能下山歷練好厲害”，只有聞師妹在驚訝“怎麽能讓十歲小孩一個人出門”。

他強忍了笑意淡然道：“不是我一人，師兄師姐同我一道的。只是當時遇到那鹿妖時，我正跟他們走散了。”

聞善點頭，這才覺得合理了些。

姜不覆舊話重提：“聞師妹，今後你再出去歷練，碰到妖不要相信。”

聞善心想，都不用出去，門派裏就有一只妖，誰騙誰還不一定呢。

她問道：“師兄，還有嗎？”

姜不覆微微驚訝：“什麽？”

聞善道：“別的塹。”

姜不覆：“？”

他忽然意識到聞師妹好像只是對他的過往感興趣，實際上並不打算真的聽他的勸告，一時沈默。

只是，師尊讓他照料聞師妹，將來聞師妹出門他想必都是在的，到時候他多看著點就是。

姜不覆道：“沒有，我只會被妖騙一次。”

聞善遺憾地說：“這樣啊。”

十歲，正是性格形成的年歲，“妖不可信，都該殺”只怕成為他的信念了，她就不要在這事上跟他爭論。反正他殺他的，她騙……不是，她信她的。

“聞師妹，回去好好養傷吧。”

心中既已有了決斷，姜不覆便下了逐客令。

聞善是想暫時離開男主視線，但就這麽回去，她只怕要露宿山頭，只能硬著頭皮道：“師兄，你可以多跟我說說我們門派的事嗎？我很想了解更多，特別是周師兄。”

至今都沒人對她的性格表現提出什麽異議，再加上她才來一個月，可見太清門眾人對她根本不熟，同樣的，她對整個太清門也不熟，問一下很合理吧？

更何況，哪怕這不合理呢，她作為愛慕大師兄的小師妹，借著問話的由頭想跟大師兄再多待一會兒，就特別合理了啊！

見聞善提起周風雨，姜不覆蹙眉道：“聞師妹，你果真要隱瞞周師弟之事？只怕你會吃虧。”

聞善道：“師兄，此事我早就想好。有你見證，我能吃得了什麽虧？你快跟我說說吧，你告訴我的東西越多，我越能拿捏他！”

姜不覆停頓片刻，似有些為難地說：“我與周師弟來往不多，只知他並無親友，與他最為交好的是林師妹。”

“林師妹？”聞善決定稍微冒一點險，她才來一個月，不知道某個人或者忘記某個人很正常吧？

姜不覆見聞善一雙漂亮的眼眸中充滿了清澈的茫然，到底還是低嘆一聲道：“師尊總共收了六個弟子，除我之外按年歲排，二師弟是王層師弟，三師妹是林語師妹，四師弟是周風雨師弟，五師妹是趙翩翩師妹，最小是你。”

聞善哦了一聲，心中狂記，很好，名字都到手了！至於師尊，名字不重要，直接叫師尊就行！

“師兄，那……”

不等聞善問出下一個問題，姜不覆忽然收起那一絲輕松，肅然對一個方向行禮道：“師尊。”

聞善：“！”大boss這麽快就出場了嗎！她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她哪裏敢遲疑，連忙轉過頭，先迅速看了眼，記住對方模樣，這才低頭道：“師尊。”

原身剛來一個月，而姜不覆一直把師尊要他照顧她放在嘴上，估計是有人托付，才讓原身“走關系”成了太清門弟子。而托付的人跟師尊估計關系匪淺，並且看姜不覆這種關照程度，托付者說不定都不在了。

身為太清門掌教，陳行岳自然是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他鶴發童顏，眉目慈祥，捋著白色胡須溫聲對聞善道：“善善，此行一切可順利？”

聞善道：“回師尊，很順利。”

陳行岳再看向姜不覆時，稍稍收了些許面對聞善的溫和，只是淡淡道：“不覆，為師知道你不會讓為師失望。”

姜不覆卻垂首道：“師尊，徒兒有辱使命，不曾護好聞師妹，令她受傷。徒兒甘願受罰。”

陳行岳微微皺眉，忽然上前抓住聞善命門，查探她的身體情況。

聞善嚇了一跳，卻不敢推脫，只是希望系統厲害點，別被這大boss發現什麽端倪。

陳行岳眉頭一皺：“怎麽回事？不過是點小傷，為何沒有替她療傷？”

聞善頓時松了口氣，看來人家沒發現她不是原裝，下一刻又覺得這可太冤枉姜不覆了，明明是她自己一直不治，關他什麽事啊。

不等聞善替姜不覆解釋，姜不覆本人已回道：“是徒兒失責。”

陳行岳嘆道：“不覆，莫怪師尊對你嚴格。你有這樣好的天資，若太過驕傲自滿，只會害了你。去領罰吧，下不為例。”

姜不覆道：“是，師尊，徒兒明白。”

聞善只覺得這一切都莫名其妙，要不是姜不覆把蛇妖幹掉，跟去的所有人加上玄玉宗那幾位，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得死在那裏，他怎麽就失責了？

說好的修仙世界是個高危世界呢？她受點傷怎麽還能怪到姜不覆頭上！

聞善連忙道：“師尊，師兄已盡心盡力，若非他以一己之力擋住蛇妖，我們也無法幸免。”

陳行岳笑看聞善道：“善善，你父親說你不愛說話但生性善良，看來果真如此。”

聞善：“……”原身原來不愛說話的嗎？那可怎麽辦，她已經廢話說很多了……

她小聲說：“也不是那麽不愛說話。”

陳行岳見聞善看起來活潑了些，只當她是逐漸融入了這裏，心生欣慰，摸了摸她的頭道：“你能開心，你父親在天有靈也會安心。善善，來，師尊幫你把傷治好。”

聞善：“……”

聞善生怕治傷的過程中師尊突然讓她自己來一下，那她就徹底完蛋了，只能搖頭又把話題扯回去：“我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可以的。之前師兄也幫過我，只是當時他自己也受了傷，又急著救同門，才沒有完全治好。”

姜不覆微微擡眸看了眼聞善，聲音平靜：“聞師妹不必為我說話，確實是我失責，我理應領罰。”

聞善回頭看去，姜不覆正垂首而立，渾身淡然高冷，拒人於千裏之外。

她忽然回想起，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對她就是完全疏離不想深入來往的樣子，但後來逐漸有了那麽點熟悉度，他的態度實際上是親近了幾分的，可現在又恢覆了往常的模樣，冷淡疏離。

聞善做任務完全不需要姜不覆的回應，但如今見他受到這樣不公正的對待，她覺得很不舒服。

不是年紀輕輕就結成金丹的首席大弟子嗎？上到師尊下到師弟師妹，不都應該捧著他麽？師弟師妹們確實是他的迷弟迷妹，但師尊看似很看重他，但也太嚴苛了吧！

陳行岳捋著胡須看著姜不覆點點頭，欣慰道：“不驕不躁，有錯便認，不覆，你一直沒變，為師很高興。去吧。”

姜不覆點頭：“是，師尊。”

他朝聞善輕輕點頭，便轉身離去。

聞善可不想一個人跟師尊待著，連忙道：“師尊我想跟師兄一起！”

愛慕大師兄的小師妹不願意看著師兄領罰，想要陪伴他這很合理吧？

陳行岳面上露出一絲笑意：“那麽多小姑娘都愛慕不覆，為師還當善善不是，這出去一趟，看來真的發生了不少事。”

聞善故作嬌羞：“師尊……”

陳行岳擺手笑道：“去吧，你多碰碰壁便知道該收心修煉了，不覆道心堅定，任誰都無法撼動。”

聞善看他一眼，只見他面上帶著自豪笑意，顯然是以姜不覆的性情為榮。他顯然也不願意她談戀愛，但他對姜不覆有信心，又因為她父親的關系也對她足夠包容，因此就隨她胡鬧。

這位師尊看起來是真心喜愛姜不覆這個徒弟，但又怕他太過驕傲自滿，平日裏才十分嚴苛。

怎麽說呢……反正如果她是姜不覆，她就會叛逆。愛我還虐我，有病？

聞善跟陳行岳告辭，轉頭去追姜不覆，終於難得想到了自家父母。

她從小到大多災多難，瀕死多次，她爸媽也都習慣了，她有一次偷聽到他們說話，他們覺得以她這倒黴體質，未來難說，所以她要幹什麽都隨她高興就好，對她給予了百分百不計回報的父愛母愛。

所以她雖然倒黴透了，依然在愛的滋養下成長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靠譜成年女性。

她死了，她父母多半是能承受住的，畢竟已經預演那麽多次，再怎麽都會產生免疫力，只是如果能不死最好，她還是喜歡活著，喜歡承歡膝下。

聞善想著一些過去的事小跑著追上了姜不覆，他側頭看了她一眼，溫聲道：“聞師妹，還有什麽事？”

聞善道：“師兄，我好奇，看看你怎麽受懲罰。”

姜不覆：“？”

他臉色柔和了一分，只道：“不用跟來，我沒事。”

聞善道：“師兄你這說的什麽話，我又沒有擔心你，我就是好奇去看看。”

活脫脫一個明明擔心大師兄卻怕他不肯接受自己好意故意找理由的通情達理小師妹。

此時二人已看到了不遠處等著的人，姜不覆淡淡道：“周師弟還在等你，你去吧。”

聞善不去，她給辰嬰使了個眼色讓他繼續等著，結果辰嬰誤會了以為是讓他跟上，雖然怕姜不覆還是跟了上來。

聞善只好開口：“你再等會兒！”

辰嬰道：“啊？”

聞善：“我跟師兄還有事，你給我等在這裏，不許亂跑啊！”

辰嬰立即應道：“絕不亂跑！”聞善這話實際上是給了他一個保護圈，任誰要是疑惑他怎麽老待在這裏不走，他可以理直氣壯地回應。

聞善擺擺手，又小跑著跟上了早已走遠的姜不覆。

“師兄你看，周師兄特別聽我的話，你不用擔心我會吃虧哦。”聞善道，“師兄你老說怕我吃虧，依我看，總是吃虧的人是你呀。假如是我，天資聰穎，又得神兵認主，誰敢給我臉色看，我肯定要懟回去的，憑什麽呀？我這麽優秀憑什麽不對我好一點？”

姜不覆緊繃的面部線條還是松弛了幾分，他忍著笑意，語氣盡量平靜：“我同你不一樣。”

“大家都是人，都有感情，被苛待了都會傷心難過，有什麽不一樣？”聞善反駁道。

姜不覆道：“我不會。”

聞善楞了楞。

姜不覆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到底還是沒有做什麽，只是道：“我從小到大都是如此過來的。聞師妹，就送到這裏吧。”

他終究還是微勾唇角露出一絲溫和的淺笑，轉身離去。

聞善楞了會兒，到底沒有再跟上去。

片刻後心疼大師兄的小師妹上線，她對著姜不覆的背影大聲喊道：“師兄你是最棒的！我以後一定會對你超好，愛你！”

遠處聽得一清二楚的姜不覆：“……”

他以為她只是在無人處才訴說愛慕之情，沒想到回到山門竟還當眾示愛。這個聞師妹真是……

他無奈地笑了笑，很快又斂了笑恢覆一貫的冷淡模樣，徑直走向他的受罰處。

師尊後來跟聞師妹說的話他都聽到了，他自然不會令師尊失望，定會好好引導聞師妹，聞師妹遲早也會收心好好修煉，跟他一樣眼裏只有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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