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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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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臺下的觀眾實在是太少了的緣故, 樂隊的表演顯得有點漫不經心,甚至能聽出幾分沮喪。鼓手用力捶著鼓面, 貝斯手像根柱子似的怵在臺上, 既不與臺下觀眾互動, 也不理會臺上的同伴們,死板表情透著倦怠, 從他的演奏中根本感覺不到任何的熱情。

想想也是,觀眾席上就這麽寥寥幾個人,確實是沒辦法熱絡地互動起來。

更何況,臺下的氣氛也不怎麽活躍。大家都僵硬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只會在一首歌結束後才象征性地鼓一下掌。

本來桐崎還在和園子她們討論著要如何努力才能把氣氛燥起來。現在看來, 似乎沒有思索這種事的必要。只以她們這幾個人, 顯然是沒辦法翻轉現在的尷尬情狀了。

還是做個安安穩穩的聽眾吧。桐崎心想。

演奏完了幾首幾乎沒有聽過的小眾歌曲,曲調總算是變成了他們熟悉的曲子——他們唱起了一首很有名的老歌。

這首歌的歌詞, 桐崎倒是不怎麽記得了,只能輕聲跟著哼唱起其中的一部分旋律。

livehouse的音響設備實在是有點糟糕,能聽到主唱沙啞的聲音中摻進了一絲過於突兀的電流聲。但主唱還是在努力地唱著,連脖頸都泛上了一層淺淺的紅色。

待在角落裏的她的弟弟一臉認真, 將雙唇都抿緊了。不得不說,他彈得真的很用心,也實在是很緊張,渾身上下都緊繃到了極點,都不敢在臺上走動,也沒有將目光投向過臺下的觀眾。有幾次, 他甚至都忘記了還要唱和聲,被主唱困惑地望了幾眼。

桐崎看著桐原那外行人都能輕松察覺的僵硬撥弦動作,很想告訴他不要緊張,但卻又想到這是樂隊表演而不是運動會現場,直白地把“別緊張”這樣的話說出口,一定會讓桐原覺得尷尬的。

還是不說了吧。

熟悉的曲子過後,又變回桐崎沒聽過的歌曲了,都是節奏頗強、又略有些喧鬧的風格,她不怎麽聽得慣。

她微微佝僂後背,將手肘支在膝蓋上,一手托著下巴,目光不自覺地垂到了塗成透紫色的指甲上。燈光變換的時候,她註意到了邊緣的指甲油脫落了一小塊,而她之前卻一直都沒有發現。

看著這個小小的、還不如半顆米粒大缺口,桐崎渾身難受,心裏竄出了一股相當強烈的“把指甲油全部都扣掉”的邪惡念頭。

不行不行,不能扣。這可是她花錢做的指甲啊!

桐崎曲起手指,把這枚指甲收進了手指裏,在心裏念叨著沒看到就是不存在,勉強算是把註意力從指甲油上挪開了。

現在的姿勢實在舒服,燈光也昏暗。坐著坐著,桐崎的睡意一點點鉆了出來。昨晚她就沒有好好睡覺,這會兒困意一齊冒出來了。

她揉揉鼻子,藏起連連不斷的哈欠,偷偷瞄了瞄四周。

看起來好像就只有她一個人在這個充斥著樂聲的環境中泛起了困意,大家似乎都聽得挺認真的。不經意間,她還註意到,降谷零嘴角翹起了微微的弧度。

難道是喜歡樂隊的演出嗎?

不知怎麽的,想到這一點,她就覺得很開心,明明降谷零是否喜歡這個樂隊與她完全無關。

她偏著腦袋,微微有些開始渙散起來的視線落在降谷零的肩膀上。

忽然,降谷零的垂下眼眸,註視起了她,動了動唇說了點什麽,但是樂聲太響了,桐崎根本就沒有聽清楚。

不過倒是被這一眼給看得陡然清醒了。

她揉揉眉心,坐直了身,湊近降谷零耳旁,小聲問:“您剛才想對我說什麽?我沒有聽到。”

降谷零微微提高了音量:“我說,你是不是快要睡著了?”

“這個吧……”

桐崎尷尬地一笑,下意識想要否定,但又怕困意表現得如此明顯的自己說出的否認會顯得像是過於明顯的謊言,她便不說什麽了,讓這笨拙的笑充當她的默認。

“昨晚沒有好好睡覺,這會兒確實應該犯困。”降谷零說著,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但卻又倏地話鋒一轉,問道,“可這不是你很喜歡的搖滾嗎?”

這話聽起來簡直就像是在說“為什麽你會聽著最愛的搖滾睡著呢?”一樣。

桐崎忙坐直了身,有些奇怪地看著他。

“降谷先生為什麽會知道這種事?難道是桐原告訴你的嗎?”

這小子可真是什麽事都樂意往外說啊。桐崎氣悶地想。

大概是看出來她心裏在想什麽了,降谷零忙搖頭否認,解釋道:“桐原沒有和我說這種事,只是我的猜測而已。”

“……猜測?”

“你來東京看畫展的那次,等在公交車站的時候,不是戴著耳機嗎?我從你身邊走過的時候,聽到了耳機裏傳出來的搖滾歌曲的聲音了。”

因此推斷出她是搖滾樂愛好者,這聽起來倒是挺有道理的。桐崎了然般點點頭,忍不住感嘆道:“這麽久的事情了,您居然還記得啊……”

降谷零笑而不語。

“其實我也不算是喜歡搖滾樂啦。”桐崎解釋道。

livehouse裏的樂聲實在是太響了,說話時她不得不提高音量,但又不想讓自己的話被旁人給偷聽到,於是就只好靠近降谷零。

一眼看去,他們兩人的姿態簡直就像是在偷偷傳遞著什麽悄悄話似的。

“我那時候非常喜歡一個樂隊,他們是唱搖滾的。不過,我其實也不太懂究竟搖滾樂具體究竟應該怎麽被分類,喜歡他們也單純只是因為覺得他們的歌很棒而已。”

這麽說的話,好像就能解釋她為什麽會在搖滾樂隊的表演時泛起了睡意呢。

“原來是這樣啊。”降谷零忽然笑了,可桐崎卻不知道他究竟是在笑些什麽,只聽到他說,“大多數人應該都是這樣的吧。”

“唔……這樣不好嗎?”

降谷零輕輕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這種事,也不是能夠用‘好’或者是‘不好’評價吧?照著自己喜歡的來就好。”

桐崎看著他,不自覺地翹起了嘴角,輕輕點頭,在心中悄悄應了一聲“好”。

似乎他們之間就只是說了幾句話而已,樂隊表演就結束了。主唱在臺上說著簡短的致謝話語,桐原也終於走出了角落,不停抹著額角的汗,目光在臺下四處搜尋著,一看到桐崎就露出了笑,還偷偷向她揮了揮手。

表演結束,觀眾散場。桐崎和園子她們說了道別,卻沒有離開livehouse,而是停在了樓下的霓虹燈招牌處。她想等桐原出來後再一起回去。

恰好在同一個地方,桐崎看到了降谷零。不用問也知道,他的想法與自己相同,也是在等著桐原。

於是背著吉他低著腦袋走下樓梯的桐原,一擡頭就看到了兩個等著他的人。他被嚇得倒退了好幾步,差點因為碰到臺階而摔倒。

“嘶……你們兩個人就這麽站在門口等著我,簡直就像是被老師叫到學校裏的家長一樣。嚇人。”

說著,他還聳了聳肩膀,儼然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氣得桐崎薅了一把他的頭發。

“你這是什麽神奇的比喻?”她咕噥著,“哪兒像家長了……真是的……”

桐原沒有把她的小聲念叨放在心上,只急急地追問起了他們對這次演出的想法。

會說給他聽的,當然都是些讚賞的話語。不過這些話也確實是發自內心,所以不能算是虛假哄騙。

“今天高興嗎?”

“嗯。”桐原認真一點頭,“雖說觀眾確實少了一點,讓樂隊的其他成員有點失望。不過,我倒是覺得很滿足了。今天真的超棒!”

桐原說得神采飛揚,一甩腦袋,正準備再說出點什麽豪言壯語,然而卻被突然響起的電話瞬間澆滅了所有好心情。

“現在我不覺得開心了。”

他盯著來電通話上的“父”字,表情覆雜。

“……不想接。”

桐崎無奈一笑,什麽都沒說,只是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不管高興與否,這個電話,是一定要接的。

桐原嘆息聲連連,不情不願地摁下了接聽鍵。降谷零略微放慢腳步,走在霧島姐弟的身後。

這種時候,還是稍微回避一下比較好。

他能聽到桐原對著電話那頭的父親畢恭畢敬地說起今日份的學習計劃,一本正經的語氣根本聽不出來是在撒謊。

說完了虛假的學習計劃,他停頓了很久,大概是在聽父親的教誨。

一直到走到公寓了,這段通話才算是結束。

“啊……累了累了……”桐原腳步拖沓,差點從走上樓梯變成了爬上樓梯,“真不喜歡聽老爸和我說這堆有的沒的。”

桐崎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這樣的動作與其說是幫他緩解肌肉酸痛,倒不如說是單純的想玩而已。

“因為爸爸很喜歡你啊,不然也就不會關心你了,不是嗎?”她用著輕快的語氣說,“爸爸可不會特地給我打電話呢。”

桐原回頭看向她,表情難以揣摩。

“他……”他支吾著,“我……沒什麽。”

他沒有再說什麽了。

隱約間,降谷零似乎能感覺到,身為孩子的他們,似乎與生身父親之間存在著什麽難以言說的……

……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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