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女這孩子，從小在我身邊長大, 平日裏見到了也無非善財、惠岸, 哪個不是天生仙骨, 生得一個比一個清秀。就算是後來我帶她出去，也是去的天庭洞府, 有史以來見過最醜的，大概就是普賢他家那只威風凜凜的青獅子，除此之外, 我南海還有一只毛茸茸的孫悟空, 毛茸茸的黑熊怪, 真的沒見過醜的了。

這次見到豬八戒，她嚇得要死, 但是礙於我面子, 既然來了南海都是客, 不敢以貌取人, 就很尊重他，給他端茶倒水, 而且這孩子心地善良, 很怕她看豬八戒看多了讓豬八戒自卑, 畢竟長得醜的人總被人用歧視的眼光看，心裏應該很難過，所以刻意裝出鎮定的神情來——這世上再沒有女孩子比龍女更溫柔體貼了。

當然了, 她也沒聽見豬八戒那句話，見這師兄弟兩個忽然一起看向她, 還覺得是自己舉止不慎，立刻小心翼翼站好了，溫聲道：“兩位，請喝茶。”

豬八戒又看了她一眼，很確定地對那孫悟空說道：“壞了，這姑娘要為我破戒對我以身相許了，你看她方才看了我一眼，就再沒看回來，真的是很害羞了。唉，老豬我蒙菩薩大恩，這以後可怎麽有臉再見菩薩……”

他還要繼續說下去，孫悟空卻冷漠地說：“你閉嘴吧。”

豬八戒還想繼續說什麽，茫然地看向孫悟空，道：“師兄，你說什麽？”

孫悟空摸了摸他的金箍棒，微微瞇起眼睛，露出一個極具威脅的笑來：“我說，讓你閉嘴。”

豬八戒忽閃忽閃他的大耳朵，畏懼地向後退了一步，把鼻子埋在杯子裏喝茶，再不敢吱聲了。

見他喝完了一整杯茶水，孫悟空作為一個合格的信任看山怪，開始講話了：“你來這裏做什麽？”

那豬八戒原本還在嘬著杯子底兒的茶水喝，聽到這個聲音忽然打顫，連底兒上的茶水也喝不下去了，被嗆了一下，心驚膽戰道：“我不是來請你回去的麽。”說著，靠近了孫悟空，用他自以為我聽不見的聲音說道：“這事兒，你我私下裏說，菩薩面前，不好講。”

孫悟空一把拍開他的豬蹄，傲然道：“我如今便是菩薩門前掃雪的，有什麽事不方便給菩薩講？”

……不，你們的事情，我不想知道。

然而我還沒來得及回避，豬八戒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哀哀地說道：“菩薩有所不知啊！我師父在那黑松林裏遇到一個妖怪，這妖怪住的地方好生氣派，我師父肉眼凡胎難辨真假，一頭撞了進去，被那妖怪擒住，是俺老豬拼了命將他救出來，他出來的時候帶了封書信，說那妖怪的渾家是寶象國的公主，十三年前被他擄走的，我們到寶象國見了國王，國王是個膽子小的，請老豬和沙僧救出公主，誰知道那妖怪打敗我等，將沙師弟關進去了，又搶先來了寶象國，變作一個俊俏武將，見他生的俊美非凡，還以為他是救世的棟梁呢！那妖怪妖言惑眾，反倒栽我師父才是妖怪，將師父變作一只老虎關了進去，如今可怎生是好！”

我聽他叨叨了半晌，唯一的想法就是：“你第一次把人家打趴下了，第二次兩個人去怎麽反倒打不過了？”

豬八戒：“……”

他瞪著眼看了我半晌，被我逼得無路可走，只好說實話：“其實第一次也不是老豬救他出來，是那公主放他出來的。所以我師父才要報公主的恩嘛。”

他見我不說話了，剛松了一口氣，卻忽然聽到惠岸冷冰冰問道：“哦，你第一次便打他不過，哪兒來的信心第二次就能打過了？”

豬八戒：“……”

惠岸面無表情盯著他那肥豬臉，半晌以後，道：“忒欠。”

他這話一出來，氣得那豬八戒登時就撅起鼻子來欲要和他吵架，奈何理虧，半晌也憋不出一句來，最後氣呼呼道：“反正若是不是我師兄走了，哪兒會有這等事？現在他倒好，好好的取經人不做，來菩薩你這人討剩飯來了。”

孫悟空指著他鼻子罵道：“你還瞎扯？師父好好的，怎會撞入那妖怪洞府裏去，還不是你在路上打鼾！”

豬八戒被他這麽一說，死也不願意承認，只跳腳道：“我有什麽辦法，你也知道的，師父他老人家脾氣倔，又不是我能攔得了的。反正我現在也來南海了，菩薩你神通廣大，救我師父一救，我這師兄忒沒信義，眼看著我師父死也不救。”

我對孫悟空道：“來，這貶書拿著，等你救了他，搶白他兩句就是了。你是個重情義的猴子，你師父要是有意外你定然心裏不會好受，該去就去救他吧。”

孫悟空感動地看了我兩眼，道：“好！只一件，菩薩你這蓮花池借我一用，我去洗洗身上的氣味來。”

？？？你在我蓮花池子裏洗澡搓泥？

你的臉呢？

孫悟空給我做了個禮，拜了一拜道：“菩薩你有所不知，我師父要是知道我在你南海待了這麽些日子，定要氣我背後說他壞話。我先把身上這蓮花清香洗一洗……”

我冷漠地打斷了他：“滾去海裏頭洗。”

見他還想禍害我那蓮花池子，我著急道：“你敢動我南海的水我就把你永生永世壓山下頭！你也別想去取經了，你就做個活體標本吧！”

孫悟空被我嚇了一跳，遠遠地躲開我，一雙眼睛看了我有看，小聲咕噥道：“怎的這般小氣起來，這池子有什麽了不起的，老孫還不是好幾次晚上憋急了都——”

他話說一半，忽然覺得哪裏不對，猛地住了嘴，把剩下的話噎死在嘴裏了。

惠岸連同善財龍女，以及我那一貫不咋愛幹凈的看山怪，齊齊瞪大了眼睛看向孫悟空，愕然張大了嘴，只見黑熊怪握緊了手裏的大刀，惠岸握緊了手裏的棍子，善財握緊了手裏的托盤，龍女握緊了手裏的茶壺，一時間整個南海殺氣凜然，何其駭人。

豬八戒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戰，湊近了那猴子的耳邊兒，小聲道：“師兄，我覺得這情況不太對，你還是別急著洗澡了罷。”

孫悟空倒退了一步，有點沒底氣地道：“你這呆子這輩子，只說對了這一句話。”

只有我，我最冷靜。

我招了招手，對善財和龍女道：“來，你們倆個不是想學緊箍咒嗎？今天教給你們。一會兒和你大師兄一起念，知道嗎？”

孫悟空嚇壞了，一個筋鬥雲躥上天際，莫說洗什麽澡了，頭也不敢回一下的。

那豬八戒動作不如他利索，饒是禍到臨頭，依舊不忘深情地對龍女說道：“你等著老豬，等有機會……”

那孫悟空原先一個筋鬥雲跳遠了，一回頭，見豬八戒沒有追上來，心道不好，定是他惹事來，於是急急一個轉頭回來，一把扯住了豬八戒那肥大的耳朵，也不管他殺豬似的慘叫，扯著就去了。

我看著那孫悟空遠去的背影，感慨地對惠岸道：“這猴子雖然混賬，但是好歹對他師父是真孝順。唉，我徒弟若是能有他三分之一的心，我就心滿意足了。”

惠岸盯著我看了半晌，忽得袖子一甩，頭也不回地走了，道：“那師父你收哪個攪屎棍做徒弟罷！”

我看著他大跨步遠去的背影，茫然看向龍女善財道：“他怎麽了？”

善財道：“師兄準又躲哪兒念緊箍咒去了。他這人，忒記仇。”

……

什麽叫又？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大概能雙更吧，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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