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宮星野的事情。”雲昭陽開門見山，毫不猶豫。她知道，跟蕭元冷這樣的人沒必要玩任何把戲。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蕭元冷眼眸一暗，苦笑了一下，“就知道在你的心裏。我還沒有那麽重要。”

他憂心忡忡地回來，一臉冰霜。整個越王府的人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

忽然，他有些嫉妒那個躺在那裏的少年，如果他不是生於帝王家。也許，她給他的關心會多一些。

雲昭陽怔了一下。

她知道蕭元冷會吃醋，但是他向來克制自己。克制不住就直接大發脾氣。如今像個孩子一樣委屈巴巴的還是頭一回。

“你放心，宮星野床頭的暗器，我會撤去。”

那個東西本來就是擺設。他從來沒有想用過。以宮星野的能力。他也根本用不上，憑他的直覺。宮星野遲遲不醒來，只是等待一個契機而已。他之所以強行把雲昭陽留在越王府。一方面是為了保護她，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牽制宮星野。

“好。那我可以放心回去了。”

“等等！”蕭元冷伸手拉住了她，目光擡起的時候，裏面有星星點點的碎光，“昭陽，別走！”

雲昭陽好奇地看著他。

“跟你在一起，我才有安全感。”

“呵！”雲昭陽輕笑了一聲，“可你留下我的理由，太讓我痛恨。”

蕭元冷垂下頭，手卻抓得更緊，好像生怕一不留意她就跑了一般。

“昭陽，你不明白，你是自由的，可以像風一樣來去，我卻不能，從來不能，所以，我只能用盡一切辦法把你留在身邊。”

江湖多風雨，她一個女人在外面闖蕩，他實在不放心，雖然王府裏的風雨不比外面少多少，但是，他相信，在這裏，他能給她最多的庇護。

蕭元冷頓了頓，繼續道：“昭陽，如果我告訴你，我有不得已留下你的理由，你肯聽嗎？你肯……相信我嗎？”

他的臉以四十五度角低垂著，目光藏在長睫下，看不清楚，卻還是讓人隱隱感到寒意。

一種戰戰兢兢的，捧出去的真心生怕被拒絕的寒意。

“生於帝王家，是這樣的理由嗎？”

雲昭陽冷笑。

她知道，她是愛蕭元冷的，可是蕭元冷對她，究竟有幾分真意？特別是在九龍圖出世的關鍵時刻，她真的能相信他嗎？一個困在輪椅上的男人，實際上的野心卻比任何一個人都大，就連那個看似風雲在握的太子，最終也不不過是他的一顆棋子而已。

有些人隱忍，只不過為了最後的反擊，蕭元冷就是這樣的人。從儲閬辰那裏偷來的名單裏，她特別留意了一下他安插在越王府的眼線，經過一段時間的細細觀察，她發現，那些眼線不是因為不明原因被宿蓮九處置了，就是被安排在一個根本無法接觸核心秘密的位置，只有一個人，還留在蕭元冷的身邊，那個人只有一個代號，她不知道是誰，但是她相信，蕭元冷肯定有所察覺，否則以儲閬辰和太子的勾結程度，太子那邊應該早已得知了蕭元冷的動向，將他連根拔掉了。

心甘情願的愛一個人對她來說已經很難，再心甘情願地被他騙，她雲昭陽也未必太聖母了吧，所以，她寧願默默地愛著他，然後拒絕他一切的示好。

“你果然不相信我。”

蕭元冷沈重地嘆息了一聲，仰頭，靠在輪椅的背上。

燈籠之後的星空暗淡，有雲慢慢地聚攏過來，一絲一縷，都罩在他的心上一般。

雲昭陽轉過來，盯著他的眼睛，感覺到這那人沈黑的眼睛裏有一種無法言說的痛。

她什麽時候有了同情，人這個壞毛病？

扭過頭去，她在心底狠狠罵了自己一句，然而，她還是忍不住偷偷去看他。

“跟我去一個地方好嗎？”

蕭元冷擡頭望著她，眼神有些可憐。

天不怕地不怕的雲昭陽覺得自己的小心臟被輕輕紮了一下。

該死的同情心。

她走到他的身後，雙手落在輪椅扶手上，“你想去哪裏？”

“去松濤閣。”

一瞬間，蕭元冷的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亮光。

“那裏不是早就被燒毀了嗎？”雲昭陽皺了皺眉頭。據她所知，自從那裏被燒毀後，蕭元冷就一直沒有重建的意思，甚至連派人收拾一下都懶得去做。

“我想去。”

他今天一直用“我”，顯然是用一種最低的姿態跟她說話，他希望這樣，能讓自己真正的走入雲昭陽的心裏。

他知道，她愛著他，也忌憚著他。

雲越來越厚重，天上沒有月亮，院子裏也沒有侍衛，好像一切都精心安排過一樣。

雲昭陽推著蕭元冷，緩緩地穿過曲橋，當時打架被弄壞的曲橋倒是修好了，只是十月份的天氣裏，荷塘裏的荷花早已雕零，風吹來，一陣簌簌的輕響。

“還記得嗎？你想在這裏休了我。”蕭元冷看了一眼那面墻，想起了當時那驚天地泣鬼神的字，嘴角一抹苦笑。

“可惜你是塊狗皮膏藥，怎麽甩都甩不掉。”

“呵!”蕭元冷輕聲一笑，並沒有因為這個稱呼而感到任何不快，“那我願意黏你一輩子。”

經過松濤閣旁邊的池塘時，蕭元冷的目光往那邊送了送，“你的兒子差點兒把我淹死。”

“差點兒被淹死的是我，那個時候，你早就逃跑了。”

蕭元冷不語，挑眉，微笑著點了點頭。

泥濘早已經清理去，只在太湖石的縫隙裏殘留了些泥漿，從外面水域帶過來的水草在裏面長得正歡，蕭元冷也沒有舍得拔，就這麽一直讓它長著，因為每次看到這些，他就會想起當時那個奮不顧身的雲昭陽。他的前半生中，能為他不顧性命的人不多，除了自己的母親，就只有一個她了。

如果命運中沒有那麽多羈絆，他應該像一個平凡的丈夫一樣，用盡畢生的精力，只為把她捧在手心裏。可惜，他們兩個人的心裏，都有太多的秘密，一旦觸及，便會將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徹底粉碎。

至少，對她來說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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