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著她的手，走到峭壁邊緣的時候，風雪已經彌漫了眼睛。

隔著風雪。雲昭陽發現下面深黑一片，仿佛無底的深淵一般。

天梯，天梯呢？

峭壁上光禿禿的。被怪物喚出來的天梯竟然不見了，只剩一條條黑色的蜿蜒的東西貼著石壁。仿佛凍僵的蛇一般。

他看了她一眼。眼底快速閃過一絲覆雜的神色，幾分憐溪，幾分失望。還有幾分憤怒。

“絕壁蛇，這個時候喚出來，簡直毫無人性。”

蛇怕冷。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必死無疑。

絕壁蛇？

忽的想起了來時路上焦綠意讓她小心的東西，雲昭陽上前一步。定睛望去。這才發現那些蜿蜒的黑線竟然是被凍僵的蛇。想到剛才自己還抓著絕壁蛇的天梯往上一節一節地爬，她頓時汗毛倒豎。

她不怕蛇。可這不代表她願意和這種東西接近。

上一次和蛇親密接觸是在什麽時候？應該是在二十一世紀緬甸的密林裏吧，那個時候她帶著幾個人去跟毒販交易。賣完軍火，收完錢，準備閃人的時候。卻不小心遭到了毒販的襲擊，他們迫不得已逃入密林裏，本來仗著高精尖的武器和嫻熟的生存技能活下來是沒有什麽問題的，可是她的那些同伴偏偏不小心闖進了蛇窟，一行十幾個人都餵了蟒蛇，只有她一個人逃了出來。

從那以後，她就談蛇色變。

雪白的衣袖瀑布般垂落，衣袖下半露的手指微微蜷起，莫離的口裏念著什麽，雲昭陽只覺耳邊的風忽然改了方向，宛如一條巨龍一般，凝聚在一起，倏地竄入腳下的深淵，旋即盤旋升起，速度竟然是原來的十幾倍，莫離一擡手，衣袖迎風展開，一大片黑色的蛇如箭矢一般竄入他的衣袖裏。

“類似乾坤袖的小法術，不用驚奇。”

他見雲昭陽張大了嘴巴，忽然輕笑一聲，眼睛裏有寵溺的意味。

呵，繼承了聖女的身體，卻沒有繼承聖女的智慧，不過，不要緊，很快便有了。

“哦，是乾坤袖啊！”

雲昭陽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

該死的，他怎麽就看不到重點呢，人家明明怕的是蛇好不好？那些東西想想都已經讓人發怵了，你卻還揣進袖子裏，管他什麽袖，有蛇就可怕。

然而，莫離並沒有允許她想太多，他的手腕一用力，便將她直接拎了起來。

風在耳邊呼嘯，她的身體急劇下墜。

果然是高人，她和怪物上去是用爬的，人家下來是直接用跳的。

不過，他能確保她一個肉體凡胎跳下去還有命？

事實證明，她的考慮純屬多餘。

“這個山洞裏面有尋族人世代守護的秘密。”他將她又帶到了那個洞口，然後放開了她的手腕。

雲昭陽揉了揉被他捏得生疼的手腕。

他依然用魅惑的眼神看著她，然而，這個時候，她已經感覺不到那種壓迫的力量了，好像，她對他的眼神已經有了免疫力。

“你不想去看看嗎？”看著她一動不動，莫離催促道。

“尋族的秘密，我不想知道。”

秘密有時候是財富，大多數時候卻是負擔，現在最要緊的還是救人。

雲昭陽轉身要走，然而，一只手卻從背後襲來，快速而精準地捉住了她的手腕。

又是這個動作！

骨頭都要被他捏碎了。

他有些生氣，手臂猛地一帶，將她整個人帶到面前。

又是那種魅惑的仿佛落滿萬億星辰一樣的眼神，雲昭陽看著看著，便覺得有一種強大的力量如海嘯般湧至，瞬間將她緊緊地包圍。

她覺得有些窒息，本應該掙脫，卻不受控制地呆呆地立在原地。

“我想知道。”

“這才乖。”白衣男子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回過身來，牽著她的手往山洞裏走去，一邊走一邊心裏默默道：方才真是太大意了，這個丫頭的精神力量怎麽會強大到如此程度？明明他的攝魂術早已經無人可破，若是他不想放那個人走，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清醒，可是只是跳下聖女峰的短短時間內，她為什麽便沖破了他的法術，有了自己的意志？

真是太大意了！

笑意仍然浮在唇角，然而，他的眼底卻掠過了一絲狠厲。

有些事情，要快些做了！

兩人很快到了那個石室，石室的中央，仍然是那一片血池，只是血池裏的水似乎有些發黑。

他再次放開了她的手。

她看著他一襲白衣輕靈的飄在石室裏，無聲地走著，最後停在那個血池旁邊，久久地佇立，盯著池水，神色有些悲傷。

她的心莫名的一痛。

她本來想喚一聲，卻不知道該喚什麽好。

明明是元璟的身體，他卻說他叫莫離，莫離，一個陌生的，她本能地不願意提起的名字，一個沾染了太多的血與淚的名字。

血池翻起了細微的浪花，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醒來。

眼前有血色浮起，仿佛一層濃重的霧一般，雲昭陽忽然覺得有些頭暈，那一刻，好像有無數不屬於她的東西竄入腦海一般，她有些承受不住，身子微微一晃，靠在了石壁上。

“別怕，是尋族的亡靈在召喚你。”

血池邊，他緩緩擡起雙手，結了奇怪的印，他的嘴唇一張一合，吐著她完全聽不懂的咒語。

血池的水一下子安靜下來，仿佛一只被安撫的小獸一般，他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射出兩道弧形的影子。

哢嚓一聲，好像有什麽東西破土而出，與此同時，沈靜的水面上再次起了微微的浪花，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從水下游來，向著莫離的方向。

“過來！”

他向那個東西招了招手，低沈的聲音隨之響起。

那個東西很快沖到了他的面前，他俯下，身子，一只手探入水裏。

黑紅色的水很快洇濕了他的衣袖，然而，當他擡起手來的時候，他的衣袖依然是潔白如雪。

“讓你等的太久了。”

他轉身，手裏多了一個毛茸茸的小東西，兩只眼睛烏溜溜的，像兩粒黑亮的豆子，雲昭陽看著它，猜測它是什麽，那個東西卻有些害羞，掃了她一眼，便蹭的一下竄入雪白的衣袖裏。

“它叫啟，尋族誕生之初便已存在，尋族的一切因果，它都銘記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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