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天聽到裴莫騫帶來的消息時, 出乎意料地平靜, 或者說, 是整個人陷入到無欲無求的放空狀態，病房裏的其他兩人也沒有打擾他, 整個房間裏就只有床邊的儀器間或發出聲音。

“抱……”沈寂許久的郁天終於開口，聲音卻像撕裂破布聲般刺耳，他輕咳了一聲，端起水杯想要用水潤潤嗓子，才發現裏邊的水早已經幹了。

他那微微顫抖的手讓葉甜有些於心不忍，重新給他接了一杯。

郁天投給她一個感激的眼神，仰頭把杯中的水喝了個幹凈，才重新開口道：“謝謝兩位, 這些天麻煩你們了。”

郁天的表情和語調都變得格外的真誠，好似脫下了平日裏虛與委蛇的偽裝，原件葉甜欲言又止, 郁天勾起了嘴角。

“葉警官, 你不會怕我做傻事吧？我不會的, 之前只不過是嚇唬你們, 我能夠拿捏好尺度。”

葉甜看著他頭上流動的點滴瓶：“你能夠看得開就好，畢竟他希望你好好的。”

“他媽的王八蛋！”

郁天嘴裏吐出的粗俗的臟話嚇了葉甜一跳，旁邊的裴莫騫也不認同地皺緊了眉頭。

“抱歉！我不是罵你們。”郁天深呼吸一口氣, 整整自己的被角：“知道為什麽最後陸森要借你們之手死嗎？”

“為什麽？”

這也是葉甜到現在都難以釋懷的點，明明有更多的選擇，為什麽要用這麽覆雜的方式大費周章尋死。

郁天閉上了眼睛, 病房裏再次陷入安靜，如果不是他那攥緊被子還顫抖的手指，葉甜都懷疑他是不是睡過去了。

“因為我們曾經答應過對方，要好好活著，要眼睜睜地看著陸耀宗陸風父子遭受報應，哪怕有一天他們真的死了，我們兩也要好好活著，絕對不能再做傻事。”

葉甜的心裏恍然大悟，原來他們兩還有這樣的約定。

“所以我們查到你最後一次自殺的時間是三年前。”裴莫騫在一旁輕聲說道。

郁天沒有睜開眼睛，只是把頭轉向了背對他們的方向，但葉甜還是沒有錯過他眼角滑落的兩行晶瑩，原來這兩個人果然很像，連背著人流淚的習慣也是一樣。

“所以你們說，他是不是混蛋？”郁天重新開口的聲音有些哽咽：“一直以來，都是我被他牽著鼻子走，所有的規則是他制定的，最後又是他打破的，不是王八蛋是什麽。”

葉甜攥緊了包裏的手機，盡管不確定現在是不是往郁天的傷口上撒鹽，但是這是她答應陸森的，也算是他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請求。

“其實我們來醫院，是他想讓我帶給你一個東西。”

“東西？”郁天陡然睜眼，裏邊是化不開的水霧，詢問地看向葉甜。

“是他在手機上給你留下的錄音。”葉甜摸出了陸森的手機：“可是基於辦案需要，我們得一起聽。”

“錄音？”

見他一臉的惶然，葉甜趕緊保證道：“你放心，案件審理是法院和檢察院的事，我們只關心與案件相關的東西，絕不會洩露半句！”

郁天理解地點點頭，輕咳了一聲坐直身子：“葉警官，勞煩你了，放吧。”

葉甜很容易就找到了陸森特意留下的錄音，一臉凝重得點了播放鍵。

想象中的陸森的聲音並沒有出現，而是開始了一段悠揚的口琴聲，哪怕是作為一個音癡，葉甜也很熟悉這首歌曲，光輝歲月，大街小巷都能聽到的歌曲。

郁天的嘴角揚起一抹笑，這是今天第一次看到，似乎陷入了這曼妙的音樂裏，他甚至跟著小聲地哼唱起來，可惜口琴聲很快結束了，郁天的臉上現出一抹可惜的失落。

“小天。”

陸森終於響起，從未聽過的清朗，終於讓郁天臉上恢覆了神采，手指也揪在了一起。

“這好像是我第一次這麽叫你，可能也是最後一次了，如果你有幸可以聽到這個錄音，那麽祝賀我吧，我最完美的最後一個計劃可能就要實現了，當然，如果我計劃失敗了，這個錄音就讓它成為秘密好了，而那也意味著，我們也永無再見那天了。”

“我比你大五個月，所以就勉為其難當一次哥哥吧，剛才那首歌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在酒吧見面那次，駐唱唱的這首歌，當時你聽入了迷，陸風那個垃圾還笑話你來著。”

“呵。”

好像被陸森勾起了回憶，郁天笑出了聲，眼睛一動不動盯著葉甜拿著的手機。

“轉眼間，這麽多年都過去了，那個曾經動不動就要死不活憤世嫉俗的小孩兒也長大了，瀟灑肆意，八面玲瓏，所有的人都在誇讚你，有時候我在想，當年自私地把你拉進這泥潭裏，是不是做錯了？這個地獄太冷太黑，或許本就不適合你這樣傲氣的人？”

“知道嗎？為什麽不管不顧地點燃你的仇恨，鼓動你和我站在同一針線上？因為我嫉妒你，明明是同樣的人，那麽相似的境遇，你憑什麽可以那麽優秀？憑什麽眼中永遠有澆不滅的火焰，明明是任人拿捏的角色，憑什麽還可以有夢想和熱情？”

“所以我用惡魔的果實誘惑了你，你一步步地陷入我的圈套裏，我看著你和我越來越像，陰郁，冷漠，精於算計，我給你劃定好了一條黑暗的荊棘之路，指揮著你如何走，你漸漸變成了我想要的樣子，眼中的光消失了，有時候我卻有些懷念那個曾經仰著頭告訴我，終有一天你會出人頭地，把那些曾經欺負過你的雜碎狠狠踩到地上。”

“葉警官，裴隊長，我知道你們在旁邊，從一開始就一直是我在布局整個計劃，撒網，謀劃，行動都是我在進行，與郁天無關，包括我之前說的他的自殺，葉警官一定以為是因為陸耀宗，這也是我曾經一直的自欺欺人，可是他的第一次自殺，是發生在我認識他之後。”

郁天捂著嘴用力地咳嗽起來，咳到最後有些面紅耳赤。

“那一年他本來有機會出國留學的，那樣他就可以真正地擺脫那兩個人，他那麽優秀，那麽努力，拼了命地想要掙脫，可是我卻用仇恨的繩索將他重新綁住，讓他越陷越深，甚至差點迷失了自己，所以歸根接地，一切都是我的錯，他只不過是一個被我利用的可憐人罷了，包括陸耀宗父子的死，他也全程沒有參與過，只不過混淆視聽罷了，所以，請你們一定要明察秋毫，不要冤枉了好人……”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故事完結啦，

剩下的章節應該不多了，

後邊就是一些日常了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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