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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引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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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9月29日,美國,加州洛杉磯惠捷爾市。

加州玫瑰崗墓園,玫瑰崗墓園,坐落在南加州風景優美的玫瑰崗山上。這個具有百年歷史的墓地建於1914年,占地1400公傾。墓園的規劃有嚴格的統一標準,不允許墓碑與石墓座高出地面上,所有的墓碑一律都平躺在與草地平面相等的地面上(1)。

他們來拜祭的墓地位於山頂,墓地面向西方,洛杉磯市中心的高樓大廈盡收眼底。墓碑上只刻了幾個中文字:父程冀之墓,程望立。

和周圍其他七塊墓地相比,這方墓相對來講不那麽冷清。幾束白色的玫瑰、馬蹄蓮擺放在墓前,只是都有些枯萎的跡象。

程冀生前,的確可謂是譽滿全球,只是在世界範圍內更為人周知的還是Jay·cheng這個名字。哈佛大學終身教授,美國科學院院士,2005年諾貝爾化學獎得主,都是他在不到五十歲時便獲得的榮譽,如果不是在2008年的冬天他因為火災死於家中,誰也不知道他還會有怎樣傑出的成就。他研制的戒毒藥品E.G.如果經過進一步改良,又會對紐約黑道乃至全美國的醫藥領域帶來怎樣的腥風血雨的沖擊?

但那並不是他所在意的。

沈期俯身,將一束白玫瑰放在墓前。四年前那場火災,警方只在閣樓上發現了骨灰,DNA鑒定為兩人,因難以分離,故同葬於程冀生前購買的位於玫瑰崗墓園的墓地。他們生前天各一方難以相見,死後卻終究達成了一生的夙願,“願與塵同灰”。

“我愛一個人,可我和他沒有緣分。”

沈期至今仍然記得父親在自殺前對他說的那句話。他為什麽執意洗白家族,為什麽花名在外卻終身不娶,終於在那一刻全部明晰。也是在那一天他才知道大洋彼端他還有一個家,還有弟弟與另一個父親,哪怕只是為了他們他都不能逃避肩上的責任,所走的那條路有多艱難險阻,他都必須走下去。

而那時唯一一個可能讓他退縮的人拒絕了他,自此以後他也再不能像十八歲一樣有孤註一擲的勇氣。他唯一一次奮不顧身落得那樣的下場,黎榮又憑什麽讓他再勇敢一次?

不過都是過去了。

他這麽想著,下意識回頭看向程望,年輕人攏著衣服站在山崗上,漂亮的眼睛隱隱有些陰郁之色,沈期心中忽然有些不安,疑惑地叫了聲:“阿望?”

程望這才回過神來,擡起頭朝沈期笑了笑,那笑容毫無防備,只是隱隱有些哀傷:“哥,你說如果爸爸還活著,我們現在是什麽樣子?”

“如果他們都還活著,我們會更幸福。”沈期說,伸手揉了揉程望的頭,“但現在我們也很好。”

是啊,他們現在也很好,但只要想到那些遺憾本可以避免,他便對現實分外不滿起來。

兩人並肩站在山頂,卻是心事各懷。程望望著墓碑上的字,心中忽然湧上一絲狂躁:

那方墓碑上本應刻下兩個人的名字,他名正言順地做沈期的弟弟本來不該有任何人的阻隔。只是他曾經沒有能力避免的事如今終於有了反抗的能力,他終於不會再失去更多了。

“我過段時間還要來美國一趟,哥哥。”程望忽然說,漆黑的眼睛看不出什麽異樣,卻無端讓人覺得有些古怪,“耶魯的同學會,我也很久沒見他們了。”

“那就去吧。”沈期沒覺得有什麽異樣,隨口應道,“照顧好自己就好。”

回到香港自然又是忙得腳不沾地,沈期之前病休太久,現在又極其任性地拋下公務去了一趟美國,好在大方向上沒有問題,處理起細節來也容易得多。

沈期回來後程望便自動退下了代理董事的位置,在一眾董事面前徹底坐實沈期死忠的位置。不過程望本人對這些印象並不在意,每天處理完開發部的事就準時下班回家,一回家就與世隔絕般毫無音訊。

沈喬仍舊時不時過來串串門,和沈期相比他簡直清閑地讓人發指。但沈喬很誠懇地承認他現在如此清閑最重要的原因是北京和紐約都有人幫他頂著,唯一需要他忙的香港又實在沒什麽事。

他沒有再關心黎榮的動向,雖然偶爾想起他心裏還是有些難受。但如今的他相信終有一日他可以徹底忘記他,他能接受從戀人到朋友,自然也能接受從朋友到陌生人。

一直懸在心上的石頭忽然落了空,產生的空虛感往往令人失去方向無所適從,只是這片空白很快被新的石頭填充:他曾經那麽害怕那個人,用盡全副力氣去提防他,可隨著時間流逝那恐懼竟也慢慢淡化,但這並不代表他帶來的威脅就此消失。

一個平常無比的秋日,那個人回來了。

那一天就像沈期開始修身養性後的每一個傍晚,他在公司裏處理完當天的事務,坐車回家。然而車開到多加利山豪宅區(2)山前的車路時,汽車忽然停了下來。

“怎麽回事?”

司機試著發動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思索片刻,對沈期道:“沈總,應該是爆胎了。”

“爆胎?”沈期驚愕,暗想自己的座駕怎麽會出現這種問題?他的車每輛都勤於保養,輪胎自然也是最高質量,一路上走得又是平路,意外爆胎完全不可能。

除非是人為。

沈期心中忽然湧起一絲不祥的預感,就像那三年,被硬生生磨練出來的那種對危險幾近本能的感知,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聽到了換彈夾的聲音,不算高,但以他曾經接受過的訓練而言聽到還算容易。

“趴下!”沈期大喝一聲。

話音剛落便響起了槍聲------準確的說,是子彈射入車身時微弱的碰撞聲。車子沒有安防彈玻璃,一顆子彈射中他手臂,在半暗的天色中立刻無蹤無跡。

對方應該拿的是消音手槍,顯然不想把事情聲張出去。

傷口沒有見骨,不會是多大的問題,但下一波襲擊不知什麽時候會到來。

自己什麽時候得罪了這路人?沈期想,大腦忽然陷入了眩暈,他恍然間想起道上曾經流傳過一種麻醉彈,彈內置有麻醉藥物,擊中彈頭立刻粉碎,如果槍支的火力不大正面擊中都不會造成生命危險。可在他記憶裏,這種子彈的生產技術已經被那個人所壟斷,而用這種方式行劫持綁架之事向來是那個人的拿手好戲。

他眼神開始恍惚,眼前漸漸浮現出那個人的面容。他在他最落魄狼狽的時候接納他,教給他東山再起的最大資本,但無論是過往還是如今他都始終畏懼並憎恨著那個人,如果可以,他希望他永永遠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一絲痕跡不留,但這個願望永遠不可能實現。

他就像懸在他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時刻有著墜下審判他的危險,只是長期的蟄伏難免讓他的警惕有所松動,以至於這麽輕易地中了招。

藥效越來越明顯,沈期抓著把手,眼中猶有一絲不甘不願,蒼白的唇艱難擠出三個字,仿佛用盡了平生的力氣:

“聶、立、鈞!”

九龍。

浴室裏,程望心中忽然一緊。

他說不出那是什麽感覺,不像是預計到危險,更像是意識到有事情即將發生。他心一慌,下意識想給沈期打個電話,又想起周卓然還在外面,難免有些不方便。

思索片刻,他還是披上浴巾出了門,臥室裏,周卓然握著手機,眼神有些郁郁。

“怎麽了,Zoe?”程望坐在他旁邊,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周卓然忽然抓住他的手,定定地看著他。程望隱隱意識到了什麽,但還是選擇默不作聲。

良久,周卓然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他關上手機,望向程望的眼神前所未有的鄭重:“你還記不記得你十六歲時的事,Vinson?”

片刻的沈默後,程望的神色忽然冷凝了起來,許久,他才冷冷道:“你為什麽要再提起來?”

他看上去似乎驟然不可親近,但從不斷顫抖的肩膀和低垂的眼簾上不難看出這其實是他最脆弱的時候。周卓然心中一緊,但還是硬了硬心腸,起身直視著程望。

“我很早以前就想告訴你真相,Vinson。”周卓然按著程望顫抖的肩膀,緩慢卻堅定的說,“關於你十六歲的事,以及老師的死因。”

(1)確有此地,描述來源於網絡資料。

(2)香港著名豪宅區,位於九龍何文田西北部。

大Boss下一章登場,Boss出來了,和好就不遠了,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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