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醬？你喜歡紅色嗎？”葉隱透趴在桌面上懶洋洋地托著腮。

“嗯，因為看上去暖洋洋的，像太陽一樣對吧。”

蛙吹梅雨也轉過身，歪了歪腦袋：“聖誕節的時候會在教室裏擺聖誕樹吧，頂上的裝飾星星就用紅色好了。”

“誒！聖誕節！”聽到對話的內容，麗日禦茶子興奮地舉起手，“大家會辦晚會嗎？”

“不如我們一起去看電影？”耳郎響香提議道。

“電影啊，不知道那天會不會有健太君主演的影片上映呢。”

“要我說，我們幹脆在宿舍裏用投影儀好了，反正一樓大廳很大嘛，還可以叫上男生。”蘆戶三奈捧著臉頰接過話茬。

“八百萬呢？你怎麽看？”

“我啊……”

然後天亮了。

木川唯睜開眼，眼前空無一人。

工作日，七八點，窗外投進一縷微黃的陽光。黑色的天花板頂端只有一盞壞掉的節能燈，窗簾是合攏的，但留了中間的縫隙沒有拉上，也拉不嚴實。

假如把耳朵貼在門上，可以聽見巷口外走過騎著自行車上學的孩子，走過穿著長靴的老婦人，還有拎著皮包的上班族。也會走過穿著戰鬥服的職業英雄，他是誰，又要去哪裏呢？如果要去英雄事務所上班，那他會和敵人戰鬥嗎？或者是去高中的校園裏給學生上課，告訴他們函數圖像該怎麽畫，哪一家便利店的肉包特別好吃？

如果要去雄英高中的話，那他一定知道刷門禁卡的時候，機器句尾會有一句歐爾麥特配音的早上好，知道花園裏那幾株含羞草快要開花了，知道食堂每天中午都會循環播放麥克老師喜歡的搖滾樂？

在那個學校裏，她要休息的話，一定不會坐在漆黑房間的地板上。她會坐在梧桐樹和櫻花樹中間那塊草坪，樹梢上的小鳥有點害怕，遠遠的蹦來蹦去打量她。就算坐在清晨沒有人的教室裏，那間教室的學生也會陸陸續續進來上課，放低聲音，會把早餐塞進她的課桌，會給她披一件外套，會摸摸她的額頭，看看她是不是生病了。

木川唯把臉埋進起球的草莓毛毯裏，昨晚的戒。斷反應幾乎要了她的命。少女神經質地摳著胳膊上的針眼，感到渾身乏力，她花了十幾分鐘才勉強站起身，走進衛生間。

穿衣鏡前，鏡子裏映出一個十五六歲少女的身體，肩膀的鎖骨本來就清晰可見，現在更是消瘦了一圈。洗漱完畢脫掉衣服，女性的酮體輪廓猶如電腦精密計算過的曲線勾勒而成，同時也簡潔像轆轤塑形的花瓶，身上毫無贅肉。可以說，這是一具完美的身體，除了胳膊和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青紫色瘀血的針痕。

門響了，有人推開客廳的大門進來。

木川穿上換洗衣物，踩著自己的拖鞋不慌不忙走出衛生間，曜變站在茶幾前。不，不是曜變，這時候應該叫他椎名。

“吃嗎？”對方隨口一問，似乎並不在意她的回答。

於是木川也不客氣地坐上沙發，拿著炒面面包吃起來。銀發銀眼的少年在剝去偽裝後，原本在面對她時亮晶晶的眸子現在像是玻璃般平靜無波，他微微低下頭，表情是完全的冷漠，愛笑的嘴角也是平直的，銀灰色的瞳孔籠著濃濃的霧氣，如同深不及底的水潭。

這時候，敵聯盟的曜變便和雄英高中的椎名泉重疊在一起了。

少女沈默地吃著早晨，沒有人說話，直到墻上的掛鐘時針快要指向八，他才拿上書包，毫無征兆地朝她咧開一個燦爛的笑容：“早上好女神！今天又是新的一天呢！”

唯姑娘不忍直視地別過臉。

“提前練習一下人設而已。”少年瞥她一眼，恢覆日常的鄙夷態度，頤指氣使道，“隨便你今天去哪，不過晚上死柄木要回來。”

“哦。”她應了一聲。

沒什麽話好說的兩人同時默契地轉身，只不過一個去上學，一個則是離開沙發回到毯子裏蹲著。

去哪呢今天？

沒什麽地方可去吧。

木川唯把視線投到窗戶外面，天空藍得不可思議，又是一個好天氣：“……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做什麽，今天食堂有沒有草莓蛋糕和超辣咖喱醬供應呢？”

投敵的少女裹著毛毯坐在冰涼的地板上，靠著驚人的毅力獨自對抗毒。藥來勢洶洶的戒’斷反應。而堅守正義的小英雄們在光明的課堂上聽著教師啰嗦的叮囑，時間線平行交叉，前途與未來美好得像一本翻開的畫卷。

爆豪勝己與綠谷出久也早在數天前的傍晚約戰，就是所謂的“你小子放學後別走”，兩人偷偷摸摸打了一架，把數年來積壓的不滿和不理解統統發洩了個遍。

細節上爆豪並不想回憶，他只記得綠谷說了什麽——“你就是這樣保護她的嗎”“之前還用那樣的字眼侮辱她，我一直都在生氣”“一點都不了解她的人是你才對”諸如此類的話語。這相當於火上澆油，等到歐爾麥特來收場的時候，這對發小早就打得不可開交，你一拳我一腳，像是兩個幼稚的小學生。

“餵，書呆子！”爆豪趁著午休時間叫住了臉上還貼著創可貼的綠發少年。

“小勝？怎麽了？”

“你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綠谷出久楞了一下，表情變得奇怪起來：“你是指木川她……”

“你為什麽說老子不了解她？……哈，倒也是，那家夥說走就走，確實——”

“不是這樣的！”綠谷出久突然打斷了他的話，急迫的語氣像是說給對方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我還是相信木川肯定是有原因的！她不會無緣無故做這種事情！”

“……隨便你。”

而且這種話——

綠谷蹙起眉頭，垂下嘴角，肩膀也垮下來，顯得十分低落：“她如果聽到，一定會很難過。”

“……”

“鈴蘭孤兒院——”綠谷驟然拔高音量，但又意識到什麽，咬了咬嘴唇，最終還是選擇說出口，“木川她小時候呆的第一家福利院就是鈴蘭。”

“所以呢？”

“也是我們幼兒園和小學組織義務活動去捐衣服的地方，你還見過她。”

爆豪勝己張了張嘴，發出一個音節。

理所當然的，他不記得了。

他那時候自信滿滿，除了追在屁股後面的綠谷以外，還有一群崇拜他的小跟班。男孩眼比天高，憧憬著歐爾麥特，發誓以後一定會成為能超越他的英雄，周圍的人全都不放在眼裏。

“……你有印象？”

“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不知為何，爆豪勝己察覺到從未有過的鈍痛感，他下意識屏住呼吸，瞳孔不斷縮緊，嗓音也低得不像話：“我做了什麽？”

“她那天躲在儲藏室裏，一個人蹲在地上，有人、有幾個孩子圍著她……”綠谷沒辦法組織語言，斷斷續續地描述著過往，“想把冰水澆到她身上，我猶豫著要去阻止，那時候木川正好擡起頭，你從旁邊經過…看了她一眼……”

——啊啊。

他能想象的到那場景，幾歲的小姑娘擡起像小獸般的受驚眼眸，驚恐又不敢置信地望著綠谷出久，接著他路過了，身後簇擁著一群小屁孩，無聊且不屑地瞥了那個被欺淩的女孩。

冷冷的一眼。

“我手機裏還有當時的合照，是家裏相冊本保留的。”綠發少年小心翼翼地翻出照片，舉起來給他看。

是了。

那時候在他家，少女的表情那麽難看，搖曳的痛苦一閃而過，他卻沒當成一回事。如果當時再仔細看一眼照片，說不定就能發現角落裏的小身影，她被旁邊的孩子扯著頭發，臉也被陰影遮住了，身上的衣服模模糊糊，可以勉強辨認，是濕透的狀態。

天氣明明那麽好。

奶金發色的少年擡起足底轉身便走，他離開教室，頭頂的同一片天空藍得不可思議。

……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麽，今天有沒有人買可樂給她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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