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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C72. 唯獨沒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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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時宜的,木川忽然想起好久之前,那家福利院的女人把她抱起來的事情了。柔軟的手臂混著劣質護手霜散發草莓香精的味道,對方揉著她的臉笑瞇瞇地說我們小唯今天特別乖哦,長大後就再沒聽別人說過我們小唯這個詞,哪怕僅僅是「我們」聽起來都那麽遙遠。

墻角的木屑散落滿地,木黃色的碎渣踩在鞋底吱吱作響。個性狀態極度紊亂,和之前車站那次比起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兩扇很大的框格窗外的天空陰沈沈,月光從外面照射進來,走廊空無一人。她環顧四周,墻壁、開關無不積滿塵埃,少女緊緊靠住窗沿,緩緩把大白鵝放到地面。

“……快走。”她低語。

鴨子似是不明所以地歪著腦袋看她,直到肥墩墩的屁股被使勁推了一把,它才歪歪斜斜踩著黃色的璞舉起翅膀朝外飛奔。

跑得真醜。

木川在心裏腹誹,她目送大白鴨消失在黑暗中,轉身警惕地沈著臉:“誰?”

月亮從雲層後冒出頭,把周遭照亮,連帶還有坐在角落裏穿著紅色短袖的青年。他眼泡微鼓,嘴巴長得很寬,當這家夥抿唇笑的時候,木川終於想起在哪裏見過他了。

“啊,你就是上次在USJ出現的那個三足金蟾!”少女恍然大悟,以拳擊掌。

“……”

想好的臺詞直接被噎在嘴裏,黑發青年嘴角抽搐,從落滿灰塵的椅子上站起來:“我是曜變。”

“我管你是誰,你叫什麽名字和我有關系嗎?”木川唯毫不留情道。

“……”不是這人怎麽不按套路來啊!

來自敵聯盟的青年滿口騷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他擡起的手臂都焉焉垂下了,一副無言以對的表情。

冷場數秒後,曜變使勁深吸了一口氣,把剛才的尷尬拋到腦後:“本來是打算好好跟你打招呼的,my friend,可惜你這個態度實在太傷人了,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碎你個數碼暴龍肥蛇怪。

“而且你都沒發現自己的個性已經用不了嗎?”

木川唯猛地擡頭去看對方的眼睛,漆黑如碳的瞳孔中正倒映著她蒼白無血色的面容。

“不過看在我們是舊相識的份上就留點情面好了,你身上覆蓋的溫度層我沒有撤銷哦,不然被同學看見了多不好啊。說起來我也很久沒有見到個性用得這麽精準的人了,只靠身體感就達到這種程度,技術和天賦都很高……”

穿刺性的言語停頓了些許,反而轉彎變得柔韌,刻意放輕聲線,語尾帶著上揚,顯得格外變態。

她撐了撐眼皮,從逐漸模糊的視野裏看清對方手中的海水氣劑。剛剛因為個性突然消失所以慌神了,這混蛋,她要錘爆他……

【反派手冊第二十九條:能別逼逼就別逼逼,尤其是不要和英雄解釋自己的行事手段和能力。話多誤事,反派日常死於話多】

沒錯,這種廢話一堆的家夥在動畫片裏絕對活不過三集。

少女撐不住闔上眼眸,徹底失去意識。

……

[小唯,別哭了]

她為什麽會哭呢?

她已經很久沒哭過了。

當時年齡尚小的女孩子比起學校還是更喜歡福利院黑漆漆的房間——那裏起碼還有人給她講故事,讀漫畫書。

在遇到艾斯之前,一直是那人念jump給她聽。

女人的聲音柔軟醇厚,一字一句都像是在念歲月史詩的詩歌,如同哄著什麽珍藏的寶物,講著世界美好單純的童話故事。

魔王劫持了漂亮的公主,一位英俊勇敢的王子舉著劍踏過高山穿過河流,歷經千辛萬苦戰勝了魔王,救出公主。

他們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聽著這種故事,即使是她,都曾經幻想過有誰會突然降臨,像太陽一樣,會燃著光芒,對她說跟我走。

所以後來艾斯真的出現了。

沒有殺戮沒有仇恨,沒有醜惡又偏執的嘴臉,她只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孩子,自由而幸福地生活著,她聽到有一個聲音在對她說「小木頭,你願意一直跟著我去冒險嗎」。

她想,我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小唯,你怎麽哭了?]

她為什麽會哭呢?

因為人終有一死。

植物會枯萎,物品也有使用期限,被彈弓打死的鳥雀,熄滅的火焰,渾身青紫的女屍。

死掉的……?

——“跟我姓吧,就叫木川唯,好嗎?”

——“死了,它的心臟停止了。”

——“你的個性太危險了,答應我,千萬別讓其他人知道,不然政府一定會派人監管的!”

——“比任何人都要自由地活下去。”

大家是怎麽死的?

……她想不起來了。

#######

木川唯醒的時候,脊背像是要碎了般的疼痛,下巴也杵著硬邦邦的東西,似乎有什麽糟心的玩意兒正壓著她的後腰。

“喲,人質醒了,正好,和大家打個招呼唄?”誰的聲音從正上方傳來。

她緩緩睜開眼。

半空中有一棵參天大樹,樹幹漆黑無比,沒有葉子,枝幹全是倒刺,猙獰地向四面八方伸展,組成的陰影與形狀如同魔鬼的臉。

“木川!!!”

魔鬼不見了,樹影變換成了綠谷和其他人的臉。他們站在離她大約五米的位置,遙遙相望,身體破破爛爛,傷痕累累。

你們在幹什麽?

對了……她被那個該死的三足金蟾暗算了。木川唯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怪不得這個視角格外奇怪,原來她正被人踩在地上。

踩在……地上?

少女瞬間清醒,臉色漆黑,趁著自己恢覆了一部分體力,擡起手就對準上方人的襠部錘去。

“咚——”

大概是沒想到她會有這種騷操作,原先踩著姑娘脊背得意洋洋的曜變驀地頓住,整張臉慘白,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就連對面的幾個英雄科學生都驚呆了,表情窒息,不知道該不該同情敵人一秒鐘。

木川冷冷一笑,撐住地面踢腿側翻,扯著對方的褲子又是一記猛踹,狠狠懟上某個不能明說的部位,連著跺了五六腳。直到把這個人按在土裏錘夠了,她才擡起頭簡單環視一圈——

戰場

傳送門

紋身店小哥

穿得像魔術師的雜技人

兩顆球

受傷的同學

被踩住炫耀的自己

……

信息量超大,全部湧進腦袋,就跟計算機屏幕似的。憑著多年的戰鬥經驗與實況分析,唯姑娘當機立斷,騰空踏起月步,以五十碼的速度倏然接近傳送門,掄起拳頭就錘魔術師的狗頭。

一巴掌糊懵逼的魔術師眼看著舌頭上的兩顆球被自己噗地噴出來,差點氣絕身亡。

幽藍的火焰從斜側方襲來,擦著發絲過去,木川摸出匕首,反手就是一刀,指尖的動作快到肉眼看不清,只在空中留下呼啦的風聲。

荼毘條件反射捂住傷口,伸手想要截住魔術師噴出來的兩個人質壓縮球。

“腦無——”他急忙喊道。

木川唯矮身躲過魔術師的手掌,握緊匕首憑借自身旋轉加強的力道一刀砍斷他的左腿,下一秒就啪地將兩顆球死死握在手心裏。

她憑直覺哢嚓捏碎珠子,右手同時格擋住龐然巨物的拳頭,在常暗踏陰與爆豪勝己實體出現的霎時將兩人往後推去,他們正好被沖上來的轟焦凍和障子目藏接住。

冰與爆破的掩護隨之即來,腦無和面門還剩兩米,木川突然將沖勢一收,上半身微微後仰,在原地留下一個殘影,真人已經閃現在它的後方,整個人呈弓步,右拳快速擊出。

拳頭沒有起作用,她一點都不感到意外,馬上縱身躍起,雙腳在空中極快的踩踏,整個人旋轉一周後,右腿狠狠劈下,躲過荼毘的火焰,順帶把腦無踹進了傳送門。

就算是她,一下子對上這麽多敵人還是有些力不從心,特別是個性被封住了……等等說到這個……

“靠,那個三足金蟾不見了!”

黑發姑娘硬生生止住去勢,左腳一發力,斜著蹦離地表,閃過荼毘洶湧的攻擊。他趁著她走神的空當,左手帶起藍火狠狠地朝空中擊去,木川只能將雙手交叉護在胸前,打算硬抗這一擊。

冰山迅猛拔地而起,擋在她與青年之間。木川唯飛快瞥一眼自己左右兩側分別站著的男生,忍不住抱怨:“話說爆豪你是敵人目標,雖然不知道這裏是怎麽回事,但果然還是趕緊撤離比較好吧。”

說話期間,常暗的黑影已經卷起魔術師的身體按在地上了。

“撤離你個鬼啊,老子就問你現在這個樣子怎麽撤!”爆豪頭頂冒出一個巨大的井字。

“我覺得我們應該快點……”

轟焦凍話還沒說完,一只手驟然從斜上方突兀出現的傳送門內伸出,目標直指站在下方的小鹹魚。

“刷——”

銀色閃光混著針筒的藥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穩穩紮在她的後頸上。

木川唯踉蹌了兩步,她聽見自己的肩胛骨碎裂的聲音,一股鉆心的疼痛湧來。少女一下子對身體失去了控制權,只能眼睜睜看著荼毘狠狠地打中轟焦凍的小腹,被擊中的少年重重落在幾米外的地上。

有人握住了她的脖頸。

毛骨悚然。

面前奶金色短發的少年瞪大了眼睛,冷汗從額角隱約流下,他蠕動嘴唇,向前邁了一步,似乎是想說什麽。

“都別動了,不然,下一秒我就殺了她。”

瞬息萬變的戰場鴉雀無聲。

像是有蛇纏在身上,黏黏滑滑的惡心觸感,木川唯垂在身側的右手微動,準備舉起匕首反擊。

“餵,小姑娘。”曜變拿著針筒嗤笑,說話間帶起的熱氣噴灑在她的後頸,“你為什麽不去找漫畫家修改情節呢?嗯?”

誒?

……什麽…意思?

“即使身處不一樣的世界,你也還是無法舍棄他送你的海螺不是嗎?”

匕首掉落在地。

“而且你也能回去的吧,比如用其他能力改變時間啊什麽的,有很多種方法的……”他俯下身,靠近她的側臉循循善誘,嗓音喑啞猶如來自地獄的惡魔。

黑發女生瞳孔驟縮,在這一刻露出了被刺痛的表情,她的手指痙攣抽搐著:“不,有制約,我不能……”

脖頸似乎要被紮穿,那根針像是要戳進氣管裏,留下血痕。她看見蛙吹梅雨和麗日禦茶子正緊張地站在森林邊緣,趨勢待發。她還看見綠谷出久被障子目藏背在身後,重傷不能動彈。她當然也能看見壓制住魔術師的常暗,驚慌失措的轟,以及距離最近的爆豪。大家都緊張註視著她身後的敵人,生怕他一言不合就撕票。

“為什麽不能?”他問,“再說了你這個殺人犯,有什麽是不敢做的?”

她在一霎那出現了迷茫的神色,像是不能理解這句話般,又重覆了一遍:“殺人犯?”

“福利院的院長不是你殺的嗎?”他好心提醒道。

“……那個人…他強迫自己的妻子做那樣的生意……那天我看見了……他們抓著她的手按在墻上,撕掉她的衣服…我沖過去,用裁紙刀……”木川的表情變得空白,她斷斷續續地說著,語氣是毫無感情的機械化。

“他媽的你這個**——”有誰吼道。

他卻完全不顧其他人的反應,摟住她的肩膀,笑得眉眼彎彎:“所以為什麽不回那個空間了?”

畫面閃過。

……啊啊。

因為有艾斯的整個海賊世界啊,已經徹底化為灰燼了。

她感覺自己在驟然撐大的眼眶裏徒然變矮,然後聽見了一聲淒烈的慘叫,她有點懷疑那是不是自己的聲音。因為從來沒那麽叫過,它使人感到陌生和害怕,甚至分不清是野獸的哀鳴還是人類啼血的短促尖嚎。

她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像是在地獄的深淵不斷下沈下沈……

“好奇為什麽我知道?”

“因為這本來,是我的個性啊。”

男人深不可測地笑了。

這是她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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