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衍之前半生的感情史註定是一筆爛賬。

他的愧疚來得太晚了一些, 最有資格埋怨他的兩個人都已經不在了。

明窈其實不覺得陸衍之虧欠她。

這是明玥自己的選擇，而這些年她們過得雖然不是特別富足，但也沒缺過什麽。

明窈自覺沒有必要和陸衍之過不去。

當初是不想和陸家的人來往, 現在因為陸星源的緣故她做不到這一點了, 大可以和陸衍之和平相處。

所以她接受了首府1號的房子。

午後的書房落了一地的陽光。

明窈趿拉著拖鞋走了出去, 偌大的房間又重歸平靜。

她關上門的瞬間, 不自覺地松了口氣, 仿佛放下了長久以來懸在心頭的重物一般。

“你不開心？”舒緩的低音毫無預兆地鉆入了明窈耳邊。

她的心跳快了半拍, 轉過頭就看到了靠墻站著的原野。

他一身白衣, 哪怕隨意地倚在走廊的綠色墻面上，也俊秀挺拔地像是在拍畫報一般。

“你怎麽在這？”明窈詫異地仰頭看向原野。

原野隨手把手機塞到了兜裏, 低頭拍了下她的頭, “在等你。”

是再自然不過的語氣。

配上他染上情意的目光，不經意地就有了撩人的效果。

明窈心念一動，伸手就抱住了原野。

“怎麽了？”原野被明窈難得主動的動作驚到了。

他回抱住了她, 下巴抵著她的發頂，像是一種安慰。

明窈搖搖頭在他胸前蹭了蹭, 嘴邊喃喃自語道：“就是想抱抱你。”

原野隱約聽到了她的話。

他心頭滾燙得厲害, 像是火山爆發時熾熱得熔巖。

“那你要抱緊了。”原野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眼角眉梢都沾上了溫柔的味道。

明窈鼻頭一酸, 閉上眼掩去了此時酸澀的情緒。

“抱多久都可以嗎？”她說話時沒忍住翹著嘴角, 感動和歡愉都是因為他。

可惜明窈還沒來得及聽到答案，書房的門就被從裏面打開了。

饒是深沈大度如陸衍之，都不太能夠接受一而再地撞見明窈和原野在一起時的場景。

“咳咳。”陸衍之以手抵唇咳嗽了兩下, 尷尬感瞬間蔓延開來。

明窈忙不疊地松開了原野，挪到了一旁和他保持距離。

原野倒是沒有半分不自在的樣子，反而因為懷裏空落落的而覺得有些遺憾。

他輕嘖了一聲，擡頭看向陸衍之，“沒什麽事的話，我先送窈窈回去了。”

“……”陸衍之一肚子的氣都被堵在了喉嚨裏發不出來。

但他不想難為明窈，只是看著原野的眼神又冷了幾分，“你今年有二十四了吧？”

明窈：？

年齡攻擊嗎這是？

原野被陸衍之說得身形一僵，臉色也有點黑了起來。

“我不是在意你們的年齡差。”陸衍之話鋒一轉，又說道，“窈窈喜歡的話，我對你也沒有意見。但我想你比她大這麽多，應該是有分寸的。”

等等，歸根到底還不是嫌棄他年齡大？

原野俊臉一沈，面上卻不得不配合地點了下頭，“我知道。”

他本來沒想給陸衍之面子，但剛剛被明窈抱了那麽一下，讓他改變了主意。

陸衍之總歸是她的親生父親，而且他們之間的關系也確實緩和了不少。

“嗯。”陸衍之點了點頭，也沒有再多說些什麽。

明窈被原野牽著離開了陸家。

期間陸星源賣乖地想讓明窈留下來，都被無情地拒絕了。

“那你以後每周要回來看我一次。”陸星源退而求其次地說道。

他這四個月來基本都和明窈住在一起，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感情，可不能疏遠了才是。

明窈不知道陸星源的想法。

她順毛似地摸了摸他的頭發，反問道：“就不能你去看我嗎？”

“那當然也可以。”陸星源的桃花眼都跟著亮了起來，“你不能嫌我煩就是了。”

“嗯。”明窈一口應了下來。

旁觀了全程的原野也有自己的計較。

她和陸星源每周見一次，那他至少得有四五次吧？

從朝夕相對變成現在的狀況，原野的心情有些覆雜。

看來還是得慫恿她不住學校才行。

原野低垂著眼睛，滿眼都是算計。

明窈沒有註意到原野，但陸衍之心裏卻一清二楚。

這小子八成又在想怎麽把明窈拐到自己身邊了。

看來自己以後得盯著他們才行。

總之這一家人各有各的打算，卻還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陸星源隔天就要開學了，明窈的假期額度也所剩不多。

她從陸家出來後就打算回聞柳苑，原野卻不答應。

“你昨天不是說想吃法餐？”他偏頭沖明窈眨了下眼睛，深邃的鳳眼好似帶著鉤子。

明窈想到時間也不早了，就順從地點了點頭。

他們去的是C'est Bon餐廳。

當初明窈就是在這裏撞見原野相親的場景，順便還扮演了她的女朋友。

她不由自主地在想，趙大小姐以後恐怕都不會再來關顧這裏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

但原野大概沒有想到，他會在這裏撞見顧書堯。

優雅舒緩的鋼琴聲在餐廳裏流淌著，難度和技巧都在上乘。

現場有懂琴的顧客，都朝小舞臺看了過去。

一身薄荷綠吊帶長裙的年輕女人正坐在白色的三角鋼琴前，白皙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跳動著。

她彈的是升f大調《夜曲》，是肖邦夜曲裏最優美的一首。

琴聲讓人如同置身燦爛的春日，天空裏飄過的一道雲彩，它變化莫測卻又消失於無形。

從寧靜溫柔到憂郁嘆息，情緒逐漸加深，結束時直讓人意猶未盡。

年輕女人似乎只是一時興起，起身下臺時也保持著愉悅的心情。

直到她看到和明窈對坐在餐桌前的原野。

“原野哥哥。”她加快速度走到了原野面前，臉上的欣喜之情再明顯不過。

印象中這是明窈第二次聽到有人這麽叫他。

而第一個這麽叫他，並且口口聲聲要跳樓的文芷煙，已經被送到了國外。

但是這一位，明窈意外地不怎麽反感。

她看她有點眼熟，但又說不出她的名字。

於是她第一時間看向了原野。

明窈的眼神在原野看來，完全等同於“這是你自己招來的，你自己解決”。

他皺了皺眉，好一會兒才辨認出來的人是誰。

“顧書堯？”原野問她。

顧書堯正興奮著，沒有註意到這一點，“原野哥哥，這麽巧呀。”

原野不太想搭理顧書堯，但顧書堯則和他相反。

她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明窈一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就是你的……小女朋友？”

明窈在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就意識到顧書堯是誰了。

這兩年營銷得很厲害的鋼琴小公主，履歷表說不上多厲害，但也足夠普通網友望塵莫及了。

顧書堯的長相很甜美，柳眉杏眼，眼神幹凈清澈，笑起來的時候酒窩很明顯。

考慮到她姓顧，明窈心想沒準還和顧旻佑有那麽點關系。

“你別理她。”原野被顧書堯的眼神看得愈發不痛快，只和她解釋道，“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人。”

被無視了的顧書堯咬了咬唇，“原野哥哥你怎麽能這麽說？旻佑哥哥小時候還說要把我嫁給你呢。”

“你們想的倒是挺美的。”原野嗤笑了一聲。

“還不能讓人想想嗎？”顧書堯也是個能屈能伸的。

她撇了撇嘴，撿了明窈身旁的空位坐了下來，“欸，你怎麽都不說話的？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吃醋的嗎？

“你不是他喜歡的類型。”突然被cue到的明窈轉頭湊近顧書堯，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顧書堯先是被明窈放大的俏臉驚艷到了，隨後又被她的話氣笑了。

再看原野，全然是一副寵溺到骨子裏的模樣，她忽然有點酸。

她怎麽會不知道原野不喜歡她呢？

和瘋瘋癲癲的文芷煙一樣，顧書堯也迷過原野一陣子，為著這個她和文芷煙沒少給對方找不痛快。

只不過她比文芷煙聰明，知道自己沒戲後很快就迷途知返了。

可盡管如此，她也沒做好看到原野和其他女人幸福美滿的畫面。

她覺得自己現在就是一顆檸檬精TAT

而且她剛剛怎麽會說出那些話的？

丟人。

“他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顧書堯窘迫得不行，還要嘴硬地說道。

“那謝謝你了。”原野回道。

顧書堯這下子是被堵得完全沒話說了。

她氣呼呼地嘟著嘴，到底還是沒忍住開始攻擊道：“你女朋友年紀比我還小吧？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原野哥哥。”

年齡算是原野的一大禁忌。

今天接連被提起，原野的心情不太爽利，沈聲道：“你哥呢？”

這是要趕人的意思。

一般來說，顧書堯要是出現在某個場所的和，周圍一定會有照顧（監督）她的人。

“喏。”顧書堯指了指正往這裏走來的顧旻佑，撇了撇嘴，“這不是來了。”

“顧書堯你又鬧什麽？”顧旻佑求生欲旺盛，當下就想把人拉走。

顧書堯是他大伯的獨生女，從小嬌慣著長大的。

除了當初追求原野被拒絕了之外，她就沒受過什麽挫折。

顧旻佑是怕顧書堯惹明窈不痛快，以至於讓原野不痛快。

“我哪有鬧？”顧書堯當即瞪了顧旻佑一眼，振振有詞地說道：“我不能找小嫂子玩嗎？”

顧旻佑沒忍住笑了下，那眼神像是在說——

你看人家理你嗎？

“小嫂子。”顧書堯伸手戳了下明窈的胳膊，“你能理下我嗎？”

“……”明窈沒想到顧書堯會這麽喊她。

她也看出來了，這位就是個驕縱的大小姐，人不壞。

唔。

好像還有點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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