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風如嵐顧不得眼前人的身份，不滿地呵斥道，“再叫也不能把突厥兵叫走，也不嫌白費力氣！”

“還有，眾將士也不要在那裏幹站著，快去想辦法啊！”她上前道，“有沒有高一點、粗一點的樹？”

*** ***

“快點，這個，這個和那個，”風如嵐站在庭院內，“對，就這幾棵，全部砍倒！”

眼前的大樹一點一點倒下，風如嵐在心底可惜了一把，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守住城門。

“行了，這兩顆交叉堵在城門上。”她一面指揮這眾人搬運，暗自捏了把汗，雖說三角形是最穩定的圖形，但是那突厥兵也不是省油的燈。

其實當她離開突厥的時候，她就考慮過怎樣才能萬無一失地回到中原，前思後想，她決定還是混進隋朝的軍隊裏面，再一路跟回去最為保險，但誰知事與願違，她一上城墻，就遇到了那個歷史上名聲最差的皇帝，於是，將計就計，不如就先跟上回去，再想辦法離開。

忙完一切，風如嵐獨自靠在殿外的柱子上。

她的那一招還算管用，突厥暫時收兵了。現在，她只一心祈求救駕的快點來，萬一突厥再來進攻，她棵不敢保證這一招還行。

要考慮的事情還不只這一件。如果回到中原，難不成真要自己起兵反隋？這個首先被否定了，因為不管怎樣，結局一定是被唐軍打得落花流水，她棵沒勇氣去跟唐軍裏那七、八個猛將硬杠。那麽，去做官？也不行！隋朝已經是撐不了幾年了，而且隋煬帝本尊也不是什麽“知人善任”的明君，更何況現在還不是由武則天領導的女權主義社會。那麽——自己也去參加別人領導的起義軍？這個還有幾分可行，不過一定要找一個靠準的。拜電視劇所賜，她對隋末的幾支起義軍還是有所了解的。

“原來你在這裏。”一個聲音打斷了風如嵐的思緒，風如嵐淡淡地笑了笑。

“大膽！見到陛下竟敢這般無理！”風如嵐這才意識到，站在那裏的還不只是楊廣一個人。

她淺淺的笑容仿佛使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霎時間，月華流轉，銀色冰冷的清輝縈繞在她的周身，萬物都失去了顏色。

風如嵐斜倚在柱子上，淡聲開口道：“別忘了剛才是誰救了你們的陛下。你們不感謝我，反而來這裏興師問罪，這恐怕有點不妥吧？”

“呵，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女人。”眾星捧月的楊廣拍手大笑，“那麽——你想要怎樣的感謝呢？”

“我想，陛下找我到此，不僅僅是為了這個吧。”風如嵐正視夜色掩映下的遠山，衣衫隨風揚起。

她一抿嘴角，“陛下，人會不會太多了？”

*** ***

“原來，是想讓我給義成公主寫信，請她幫忙解圍。”風如嵐好笑道，“陛下認為我信得過嗎？”

“為什麽要這樣說？”

“如果陛下信得過我，那麽——這些人是想幹什麽？”風如嵐眼眸中有一抹促狹的笑意，犀利地緩緩掃視楊廣左右的六個侍衛。

“哈，你真是奇怪，難道是要朕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才叫信得過你？”楊廣輕哼一聲，從侍從手中接過一個信封，掏出裏面的信，“風嵐，對吧，據說這信還是你叫人幫忙送的。”

風如嵐單手支著腦袋，打量著眼前的這個人。

其實，歷史上的隋煬帝，也不算一個平庸之輩。七歲作詩，十三歲就官拜大將軍，隨後統一了四分五裂的國土，成為隋王朝的實際締造者之一。還有那首《春江花月夜》，在文人中還是較為出名的。

如果生在現代，這個人至少也可以算一個成功人士、一界名流，只是可惜，他生在古代，生在封建帝制的古代。

而導致一切悲劇的，便是那皇權，高高在上的皇權。

不盡一切手段得到它，甚至拋棄了倫理和親情，然後在這樣的泥潭深淵中沈淪下去，最終化作紅塵一夢，成為史書上的一個永遠的警示，成為後世口中代代相傳的“暴君”、“昏君”。

純粹的一個悲劇。風如嵐在心中感嘆。

“送信的的確是我，因為我答應了義成公主。”她說道，“陛下的命令，小女子答應便是。”

“準備筆墨。”風如嵐的聲音中有無形的命令，“不過，俗話說，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更何況是您呢，陛下。您不要忘了，您欠我一個條件。”

“君無戲言。”楊廣一彎嘴角，“你的條件，只要朕可以做到，一定會答應你。”

“多謝陛下，只是，小女子還沒有想好，請陛下容許小女子再考慮幾天。”

風如嵐“刷刷”在紙上落了幾行字，把紙遞給楊廣。

她目前還不知道自己應該向這個皇帝要求一個什麽條件，錢？物？權？她搖搖頭，在這樣的亂世，這些用處都不大。錢財在這裏不好保存，因為紙幣還沒有出現；物品？難不成要去皇宮裏面“搜刮”一些啊，不成不成；權利也不好，據她所知，楊廣這個皇帝大叔如今已經四十六、七歲，也沒有幾年好光景了，到那時，權利就無異於塵土了，說不定還會被起義軍們當作是隋朝一夥奸臣的同夥。

“你念過書嗎？”一旁的楊廣細細端詳風如嵐遞過去的信紙，“想不到一個女子竟然寫的如此好字。”

風如嵐明白，在舊社會，女人會認字就算是一大奇跡了。

“如果小女子不識字，誰來給義成公主寫信呢？陛下您應該慶幸。”

她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如此承諾

雁門關共有四十一座城。

而今，突厥兵已經攻下三十九座，隋軍僅存的一萬七千人連同皇帝、大臣，一溜煙直往後退，都退到了不能再退的地步。

一夜間，突厥停止了進攻。

這樣的消息對於隋軍，也不知是喜是憂。一些大臣認為這是件好事，突厥兵堅守不動，給救駕增加了時間。

只有風如嵐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如今已經是金秋九月，是隋軍被困的第二十多天了，突厥已經占據了雁門關三十九座城，言外之意也就是隋軍目前的處境就是——孤軍奮守兩座空城。而突厥是和隋軍打“持久戰”，所以現在堅守不動的理應是隋軍，可是突厥一下子來了個“本末倒置”，為的就是讓隋軍摸不著底細。

她原本以為這楊廣也算個人物，應該能看出什麽倪端，誰知他也這般不爭氣，和一幫大臣一樣來個驚慌失措、手忙腳亂。

她真懷疑當初這個皇帝是怎樣一統天下的。

眼下這種狀況，風如嵐也只能祈求援兵快一點到了。

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雁門之圍的時間前前後後竟然又這麽長！原本在印象中，事情就是一個普通的交戰，一星期內就可以結束了，可是眼下都快過去一個月了，救援的消息也沒有什麽進展，她不禁也著了慌。

風如嵐已經開始質疑自己的歷史知識了，莫非自己真的記錯了？她哀嘆連連，如果真是自己記錯了，那麽，老天啊，那個神通廣大的救駕之人到底是誰啊！

真的好煩人！風如嵐一步一步踱上城墻，眺望遠處突厥騎兵的營地。

來到這個時代，她首先總結的第一條經驗就是——穿越的前提必須是知悉上下五千年，起碼要對自己所在的朝代了如指掌，不然會有很多很多的不方便，最怕的一點就是因為自己的“誤導”而改變了歷史原本的軌跡，這才是真正的“一失足成千古恨”，恐怕就要被摜上“篡改歷史”的千古罪人之名了。

目前，只能期望救兵趕快道，而在這期間，哪裏都不能出問題。

然而，還是出問題了，就在當天下午。

死守了幾日，突厥兵終於按捺不住了，急急的想要攻城。

突厥人善於騎射，他們最拿手的武器——當然是箭。

當紛亂的箭雨“嗖嗖”地飛竄上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驚呆了，楞在那裏一動不動。

就連大隋的皇帝，也楞在那裏，唯有死死掐住自己兒子衣服的動作，證明了他也看清了這裏發生的一切。

“都別在那裏傻楞啊！”風如嵐一聲大喝，劈手奪過一旁侍衛的劍，在空中舞開來。

風如嵐手中的長劍月舞越快，仿佛是一輪皓月般的玉盤，在密布的箭雨中如同巨大的屏障，斷箭簌簌落下。

劍光流轉，宛若冰峭霞帔，照應在她沈靜的面容上。

眾侍衛才回過神來，急忙紛紛輪槍擋箭，簇擁著楊廣退回城內。

而風如嵐此時卻猶豫要不要去找始畢可汗談一談。自己已經離開突厥，如果再次貿然回去，始畢可汗也不一定會幫她，況且，隋軍根本不敢開城門放她出去，因為突厥兵隨時會蜂擁而至。

怨天怨地，最最該怨的，就是眼前這個皇帝。

*** ***

殿內的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一片寂靜。

沒有一個人說話。

風如嵐好笑地望著眼前的一幕。自被困以來，這種場景也不知上演了多少次，然而每次都是“君臣歡聚一堂”，卻沒有一個人說話。

只不過，今天多了一個人。她的目光掃向楊廣懷裏的那個孩子。

說來好笑，就在突厥兵齊齊往城樓上射箭時，這廝竟然被嚇倒抱著孩子大哭的地步。而那個才九歲的孩子，大隋的趙王楊杲，倒也可憐，本來在那樣兵荒馬亂的情況下，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他的父親，但是沒想這楊廣也這般不爭氣，唉。

風如嵐靠在桌上，和一幹大臣們一起等皇帝哭夠了再商量對策。

她自己現在也煩得很，絞盡腦汁使勁回想那僅有一面之緣的雁門之圍的歷史，然而，前思後想，她的思維也沒有絲毫進展。

正當風如嵐哀嘆連連之際，楊廣同志終於發話了。

“守軍將士們可好？”蔫蔫的聲音，不過也是讓大家吃了一驚，冷血皇帝竟然也關心開將士們了。真是一個奇跡。

“回陛下，一切安好，將士們正在□待命。”

楊廣無力地點點頭，又瞅瞅風如嵐，“你，陪朕去□。”

風如嵐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起身跟著走了出去。

*** ***

雖然近幾日來連吃敗仗，隋軍上下一萬七千將士全都是垂頭喪氣的樣子，但是皇帝的親自駕臨，還是令眾人驚奇興奮不已。

“陛下有令！”風如嵐的話一出口，四周齊刷刷跪下一片，她稍稍停頓了一下，“突厥兵進攻日益頻繁，而我軍孤守兩城，形勢不利，望各位能夠盡力守城，堅持等到援兵前來救駕。只要能守住這最後的兩座城，回京後陛下都重重有賞！”

“陛下萬歲！”

“謝陛下！！”

“我等一定不服陛下厚望！！！”

高呼聲一陣接一陣，楊廣上前揮了揮手，立刻不再有一點聲音。

“只要守住城，朕一定重重有賞。”楊廣說道，“等到成功退掉突厥兵，朕一定準許各位回鄉與親人團聚，並且從此以後再不征遼，再不巡視北塞！”

“吾皇萬歲！”

“我等誓死效忠陛下！！”

風如嵐嘴角挽起一個弧度。如果他能做到自己所說的，那他就不叫楊廣了。

沒錯，他沒有征遼，沒有巡北，只是，他去了江都。

三下江都，夢斷江南。

在隋朝統一全國以前，江南，是楊廣的成名之地。只可惜，這也是他最後的送命之地。

只聽好消息，卻不聽起義軍在洛陽翻天覆地之事，最終永遠留在那自己魂牽夢繞的江都，對於這個罪惡一生的皇帝，不是是幸運，抑或是命運。

這一切都無法改變，這是歷史，也是宿命。

風如嵐不由嘆了一口氣。

“你在這裏嘆什麽氣？”楊廣笑著轉向她，“放心，剛才你救駕有功，獎賞一定少不了你的。”

獎賞？風如嵐對此絲毫沒有興趣，“我只希望陛下可以說到做到您剛才的話。至於獎賞，我想我不需要。”

微風中，少女象牙色的肌膚光潔如瓷，美眸微垂，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一般，在眼瞼處投下淡淡的陰影，紫色的眸子晶瑩如水晶，卻深不可測。她的長發卷曲著一直垂到腰際，沒有任何發飾，一襲素衣如雪，美麗得不食人間煙火。

“說道……做到……”楊廣苦笑，竟伸手將她垂在頰邊的一縷長發撥到耳後，“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你可明白？”

“我不明白！”風如嵐“霍”地擡頭，紫眸中閃耀著些許光芒，“陛下，你完全可以做一個有為之君，你完全可以讓大隋的百姓過上安穩的生活！你是一個人才，但你卻不珍惜自己的才華。小女子可有說錯？”

她原本以為楊廣會大發雷霆，然而，她卻許久沒有聽到他回話。

緩緩對上他的目光，風如嵐啞然。

楊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眼神迷離，如夢囈般念出兩個字：“冥兒……”

“對不起，陛下，我叫風嵐，不是什麽冥兒。”風如嵐道，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冥兒，你是冥兒……”一旁的楊廣卻沒有反應，突然一伸手拉過風如嵐，把她按進自己懷裏，“冥兒，以後再也不要離開我了，好麽？”

風如嵐一皺眉，用力掙紮開，“陛下！我是風嵐，不是什麽冥兒，請您自重！”

“你不是冥兒……”楊廣怔怔地望著風如嵐，貌似在自言自語，“是啊，你不是她。冥兒她怎麽會有紫色的眼睛……”

風如嵐微微抿起嘴角，“我是風嵐，不是冥兒。”

“風嵐？”楊廣恢覆了玩世不恭的摸樣，似乎剛才的失態完全沒有發生過，“好，——嵐兒，你到時同朕一同回洛陽，如何？”

“我並不認為我去洛陽會有什麽好處，那裏也不值得我去。”風如嵐暗自握緊雙手，“我明白陛下的意思，不過，我不答應。我雖不知冥兒是什麽人，但是，因為我長得像她，陛下就要留下我。”

“聰明！”楊廣大笑，“跟朕回去，朕會給你所有你想得到的東西。”

“封妃麽？”風如嵐挑眉。

“什麽？”

“是封我為妃麽？”風如嵐伸出一根手指在楊廣面前晃一晃，“我是不會答應的，我才十四歲，按你們的說法，還沒有及笄，所以我是是不能做大隋的皇妃的。”

她嫣然一笑，“如果單純去洛陽，我還可以答應。其它免談。”

“好，那麽就去洛陽！”楊廣爽快地答應了，“我會給你時間。”

風如嵐轉身離去，用“我”而不用“朕”，是為了打動她？她不由嘲諷地彎了彎嘴角。

少女纖瘦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楊廣佇立在樹下，久久凝望風如嵐消失的方向。

“冥兒，我不會讓你再次離開我了。”

解圍雁門

“我要出城。”風如嵐兀自直立在殿內，神情淡然，夜晚的冷風吹入殿內，把她的長發吹得一絲一絲散開來。

“大晚上要出城？你也知道這雁門關已經被突厥兵包圍了，你出去根本就等於送死！”楊廣不悅地瞅她，“做事不考慮後果！”

“陛下不答應？”風如嵐輕笑道，“那我可要硬闖了。萬一禁衛軍把我當成突厥的奸細或者其他什麽的，那麽……要知道，刀劍不長眼睛啊！”

“你……”楊廣瞪她一眼。

“我保證我會平安回來。”風如嵐眸中瑩光點點，晶瑩的小臉上閃耀著俏皮的笑容。

“唉……也罷，你——去吧！”楊廣扶著額頭坐回去，“明日中午之前若不回來，你應該想到後果是什麽。”

風如嵐暗自竊笑不已，後果？就算她一走了之，他又能拿她怎麽辦呢？動用皇帝的權利來搜？算了吧！如今大隋的一部分國土，已經再不屬於這個皇帝了。

只是，那個“冥兒”是什麽？她不禁有些好奇，但立馬搖搖頭，走出大殿，直奔後門。

問士兵要了一匹快馬，她從一個密門溜了出去。

這些日子，她親自去向守城將士們打聽了一下，近日來，突厥兵恐怕早已認為隋軍現在是燈枯油盡了，便加緊籌備集中攻城。

而雁門關的南面方向，應該就是隋軍援兵的駐紮營地。

還什麽“包圍了雁門關”呢！興許就楊廣一個人不知道戰況吧！不過也難怪，他自己命懸一線的時候，還是“光聽好消息”，更何況是現在了。可能直到現在，他還以為自己的國家是一片安寧呢！

身為皇帝，卻連政事都毫不過問，難怪最後會亡國了。

一路想著，風如嵐策馬疾馳。

漸漸有打鬥聲傳來，她稍稍頓了一下，但還是清楚地看到了那些人的服裝。

十幾個突厥兵圍攻下，中間的六個人開始招架不住，而那六個人，穿的正是隋朝禁衛軍的鎧甲！

她從容地張弓搭箭，只聽“嗖”的一聲，一箭從打鬥的空擋中射過去。

突厥兵反應過來楞楞地望著這個身著白衣的女子。半晌，風如嵐淡淡一笑，突厥兵回過神來，不約而同地選擇放棄那幾個負隅抵抗的隋軍，揮著大刀向她沖來。

風如嵐“唰”的一聲抽出腰間的長劍。

她不想殺人，她只是想幫隋軍解圍。也許從這幾個隋軍的口中，可以套出一些對自己有用的消息。

“都住手！”

仿佛是演電影一般，齊刷刷地，突厥兵的動作全部定格了。

十二個人翻身下馬，“可汗！”

風如嵐難以置信地擡頭。

“風嵐，我們——又見面了。”始畢可汗仔細打量風如嵐，“沒料到你去了楊廣那裏。”

“可汗，風嵐有一請求，可否暫且先放他們走？”風如嵐望望那幾個隋軍將士，說道。

始畢可汗一揚眉，“你也會關心這些？你不是專程逃離楊廣的麽？在這裏拖延，不怕他來搜你？”

風如嵐輕輕拍手：“可汗，您很聰明。這麽多天，就連我都沒有發現您在隋軍裏面安插了暗線！”

她眼珠一轉，冷聲道，“這幾個隋軍，您必須放他們走！他們是大隋的子民，我不能不管。”

“如果我不答應呢？”

長劍在空中挽起一個劍花，風如嵐眼眸中結上一層薄冰，“那麽，小女子只好拼死一搏了！”

“哈！有勇氣！也夠膽量！”始畢可汗朗聲道，“這幾個隋軍——放他們走！”

“小女子謝過可汗。”風如嵐淡笑，把劍插回劍鞘。

“不用謝我。”始畢可汗一擺手，“嵐，下一次，你的運氣可就沒有這麽好了。”

“下一次我會小心的，可汗放心。”風如嵐朝隋軍將士使一個眼色，“大家跟我走。”

漆黑的樹林中。

晚風吹動樹葉沙沙作響。

隋軍六個士兵對望一眼，下馬齊聲道，“今日多謝姑娘出手相救。”

“沒有關系。”風如嵐道，“不知可否請各位告訴我，援軍有所行動了嗎？”

“姑娘有所不知，我們幾個就是奉命前來打探的，不想卻撞上了突厥騎兵。”

“奉命？那就是說，援軍已經到了？”風如嵐詫異不已，“那為何不前去救駕？”

“姑娘，突厥兵來勢洶洶，少說也有十萬兵馬，將軍不敢冒然行動啊！”

乍一聽這句話，風如嵐猛然想起歷史書上的一個名字。

雲定興！

就是這個大隋將軍，趕來雁門救駕，卻唯恐鬥不過突厥數十萬兵馬，就在營地駐足不前。

難道，解除雁門之圍的人——是他？是雲定興？

“帶我去見你們將軍！”風如嵐飛身上馬，“我在突厥待過一段時間，所以對突厥兵還是有所了解的，也許可以幫的上你們的忙。”

如果真是雲定興，那麽，只要有了後來的“虛張聲勢”一計，雁門之圍不就迎刃而解了麽！

*** ***

“姑娘請在這裏等一下，我這就去通報將軍！”

風如嵐點點頭。整整一個多月了，這救駕的人終於來了！只要提醒一下，相信那個雲定興就必定能想出“虛張聲勢，鉦鼓相邀”的偉大計劃了！

解除雁門之圍的名人呀！她還真想一睹尊容。

不一會兒，那個小兵就從帳內走了出來。

“姑娘，將軍要見您。”

深呼吸，風如嵐鼓起勇氣掀開了帳簾。

她上前幾步，首先施了一禮：“將軍，小女子打攪了。”

“姑娘請起。”一個洪亮的聲音自前方傳來，風如嵐起身望向那人。

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很普通的一個人，然而高大的身軀卻透露出與生俱來的威嚴，硬朗的面容不怒自威。嗯，是個當將軍的材料。

她的目光掃視一遍雲定興，才發現他的身邊還坐著一個人。

那是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雖然身上披著盔甲，而那修長的身形卻給整個人添加了一份俊美。

此時，少年也在淡淡地打量風如嵐，深邃的眸子中飄過一絲笑意。

風如嵐看懂了那笑意——分明是在笑話她！

頓時，她心中一陣不快。笑什麽笑！你自己不也是一個半大小子麽！她毫不客氣地回望過去，不由怔了怔。

那少年雖年齡不大，但全身上下卻散發著連成人都難以比擬的成熟氣息，淡淡的表情從容不迫，輪廓分明的面容使他看起來有些許清秀，可那深邃幽黑的眸子裏卻閃爍著睿智的光芒，幾綹墨色的發絲垂落在頰邊，輕舞飛揚。成人的穩重和年少的傲岸，完美地在他的身上融為一體。

風如嵐暗想，這個少年，也多半是個將軍吧。

但是，他竟然嘲笑她！風如嵐氣不過，笑她小？等到一會兒她說出她的偉大計劃，還不把他們全都嚇個半死！

“姑娘。”被忽視了半天的雲定興開口了，“你說你在突厥待過一段時日？”

“是的，將軍。”風如嵐道，“突厥這次圍攻，發動了數十萬兵馬，攻打雁門關已有近一個多月，眼看就要攻下雁門關最後的兩座城了，小女子也希望將軍速速前往，好助雁門關我軍一臂之力。”

“數十萬大軍……”雲定興憂心不已，“我也想去救援，可是，僅僅憑我這區區幾千人馬，怎麽好對付突厥的數十萬大軍呢？”

“那麽將軍的想法……”風如嵐暗想，馬上就是她的計劃隆重登場了。

“只有等到其它援兵趕到，再作打算了。”雲定興默默嘆道，“也只能這樣了。”

“這樣不行。”風如嵐還沒有說話，一旁的少年已搶先道，“如今雙方僵持已有一個多月，突厥大軍來勢洶洶，目標正是大隋天子。雁門關一代地形崎嶇，等到其他援兵到齊之時，雁門關我軍就危險了。突厥此次發動舉國兵力圍攻雁門關，必定認為國家倉促間派不出援兵，所以，我們應當將計就計，給突厥制造一個假象。”

“那麽……”雲定興驚訝不已。

“將軍，我建議——白天我們在陣地插滿旌旗，夜晚則以鉦鼓相邀。如此一來，突厥定會以為我軍援兵已到，從而軍心動搖，到時，我們可以抓住機會，將其一舉擊潰。——此乃是一招虛張聲勢之計。”

少年淡淡的聲音如同清風刮過竹林般好聽，風如嵐一動不動，呆呆地望著眼前的一切，一個驚雷在她腦中轟然炸開。

他、他到底是什麽人？！

“好！好一招虛張聲勢之計！”雲定興高興地大笑，畢竟，這一仗，隋軍有了希望。

“姑娘，可否講一下，你對這突厥兵——了解多少？”雲定興又望向風如嵐。

“當然可以，將軍。”風如嵐扯出一個笑容，“如果將軍願意，我可以幫忙縫制旌旗。”

“那是再好不過了！”雲定興大笑道，轉而拍拍那少年的肩，“呵，英雄出少年啊，待雁門之圍一解，這山西、河東撫慰大使一家可就能光門耀第了……”

“等等……”風如嵐慌忙打斷雲定興，“山西、河東撫慰大使？將軍，這……”

那個少年——是李淵?登登登，她的額頭上冒出三條黑線。不可能！在她的記憶中，李淵比楊廣還要大三歲，按理也應該是個大叔才對。

“這位——將軍。”風如嵐在不知對方的身份下，也只能叫“將軍”了，“小女子冒昧問一句，您——貴姓？”

“貴姓？”少年好笑地註視她，笑容中滿是揶揄。

“啊，不是。”風如嵐擺手道，“應該是——您尊姓大名？其實我想知道的是您和山西、河東撫慰大使的關系，陛下派人去請山西、河東撫慰大使幫忙，而他卻遲遲不到，剛才經雲將軍一提，我就……”

“只是問一下而已。”風如嵐悲哀地發現原來自己也有口不擇言的時候。

雲定興在一旁倒是春風滿面，畢竟雁門關一戰，隋軍有了希望。

興許是心情好的緣故，雲定興說道：“姑娘有所不知，這位少年英雄，正是當經山西、河東撫慰大使的二公子，想當年啊……”

雲定興嘰裏呱啦說了一堆，最後還不忘補充一句：“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風如嵐沒有聽他滔滔不絕的演講，她只是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趴在地上。

十四年來，她頭一次有了如此強烈的挫敗感。

起初，她一直以為救駕成功的那個人是山西、河東撫慰大使李淵，不遠萬裏地讓楊廣去請他幫忙；再後來，她又覺得應該是雲定興，幾經周折地見到他。直到現在，她擠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那個神通廣大的解圍之人，那個一朝成名的人，那個在歷史書上總是和雁門之圍一並提到的人，竟、竟然會是——未來的千古一帝、唐太宗李世民！

*** ***

有了那招上上之策，隋軍大營幾日旌旗相連，鉦鼓相邀，讓始畢可汗心虛不已，再加上義成公主送信通知他突厥有重要戰事，九月甲辰，突厥解圍而去。

亦真亦假

雁門之圍成功解決，楊廣自是大喜，設酒席宴請退敵功臣們。

然而在宴席上，什麽“封賞、獎勵”的事情，他全都一概不提。

風如嵐在心裏幹著急，不由小聲提醒道：“這次解圍，屯衛將軍一眾將領功不可沒，陛下……”

“哦，有賞，有賞！朕一定重重有賞！”楊廣笑瞇瞇道，“朕準許各位將士在這裏多留幾日，朕再擺幾場宴席來犒勞大家！”

好“大方”的皇帝，風如嵐都不想再搭理他了。這楊廣怎麽是一根筋啊！再怎麽也應該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吧！人家屯衛將軍一眾將士好容易才退掉突厥幾十萬大軍，弄了半天，幾頓小酒小菜就搞定了，人家不抱怨才怪呢！而且不是你自己許願過說只要退掉突厥騎兵，將士們全都重重有賞的嗎？

小氣、摳門！風如嵐沒好氣地瞥瞥那個皇帝。

眾將士自然是十分十分不滿意的，但人家楊廣是皇帝，不滿意，又能怎樣？

於是，也只好謝恩。

“嵐兒，屯衛將軍說這次退敵，你也有功。”

見楊廣把矛頭轉向自己，風如嵐嘆口氣，微微垂下眼簾，道：“陛下，風嵐擔當不起這樣的功勞，我只是幫將軍縫制了一些旌旗而已，就別無其它了。退敵之功，不屬於我，而退敵的計策，出自另一個人。”

楊廣喜不自勝，運用自己“文采好”的天賦，“慷慨陳詞”、“妙語連珠”，一頓宴席，他把屯衛將軍雲定興和出計之人李世民大誇一番，令人上了幾壺好酒，算是了事。

風如嵐徹底被這人打敗了，直咒楊廣不開竅。

雁門之圍完美解決，而隋煬帝卻把自己的承諾拋在了腦後，於大業十二年再下江都。百姓、士兵們叫苦不疊，最終導致了江都兵變。

她原本以為歷史也不是墨守陳規、不可改變的，而現在，面對這樣一個吝嗇的皇帝，她能拿他怎樣？風如嵐終於明白了為什麽有那麽多穿越過去的同胞都沒辦法改變歷史了。

次日，一眾將士稱說功勞不大，不敢接受皇帝的恩典，告退回鄉。

同日下午，隋禁衛軍護送皇帝回洛陽。

表面上，楊廣三番五次挽留，可內心早就偷著樂了，對風如嵐大誇他的將士們“勤儉節約”。

明明是將士們不忍心看到你那些“獎賞”！風如嵐不搭理他。

楊廣不等她回答，竟一下子牽起她的手：“嵐兒，你本來有機會逃走的。”

風如嵐怔住。

“這是因為——”風如嵐緩緩開口，同時不著痕跡地抽回手，“小女子想見識一下洛陽。”

楊廣眼眸一黯，“只是想見識一下洛陽？”

“沒錯。”風如嵐應道，“小女子從小就有一個願望，就是可以游歷四方。洛陽為大隋最繁華之城，小女子怎甘心錯過？”

“最為繁華之城……”楊廣似乎在細細琢磨著什麽，忽而又望向風如嵐，“嵐兒，你放心，朕一定會讓你看到世上最繁華的城市。”

“哦？”風如嵐不以為意道，“小女子榮幸之至。”

“嵐兒……為什麽要用‘小女子’呢？”楊廣眼眸中有一絲淡淡的惆悵和落寂，輕輕梳理著風如嵐的長發，“你這是在抗拒朕麽？”

“因為——小女子不敢逾越規矩。”風如嵐反手一拉，扯掉了剛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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