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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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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國府出了一位解元公,這可了不得了。連東府出家在道觀的賈敬都驚動了,還特意派人回東府,讓賈珍好好準備賀儀。

賈璉冷著一張臉冷待的接待了賈珍一回,賈珍知道他心裏惱怒上一回聚會的事情。這尤二姐也不知是怎麽回事情,一問到底發生了何事,就知道流淚,三姐兒更是不管不顧的罵了他一頓,連院子裏的小廝婆子們都沒避諱著。

雍親王府派了個穿素色藍袍小太監來了賈府,門房一聽差些哆嗦,府上最多是和北靜王府的人打過交道,真正的皇子府的人還沒著招待過,他誠惶誠恐地邀請他入府,那小太監卻搖頭不進,只說自己只向貴府上的二爺傳句話就走。

門房“哎”了一聲,小心翼翼地奉上了茶水點心,讓另一個人去叫寶二爺出來,他在這裏陪著這位“大人”。

賈母和王夫人、邢夫人、王熙鳳私人此時聚在一起,正打著葉子牌,三春並著黛玉和寶釵各自在屋內湊趣,寶玉圍繞著這個姐姐、那個妹妹的,好不快樂。

聽了門房來個小太監說雍親王府有人找二爺,賈母等人一楞,馬上停下了手中的牌,俱是看向寶玉,只王熙鳳想著也不知是哪個“二爺”,她隱隱約約猜到了有貴人幫著二爺辦了這應考手續,只是二爺一直保密,府裏其他人除了公公賈赦,誰都不好意思問,畢竟賈母和賈政還特意派人南下讓族人那邊不給作保。

王熙鳳心裏都覺得自家二爺可受了老大的委屈!

“寶玉,你什麽時候認識的雍親王爺?”王夫人笑吟吟,她眉色見飛揚。

賈寶玉搖了搖頭,說道:“雍親王爺聽說是個無情的,我們素來無交往。”

王夫人聽了這話,臉色有些不好看,所幸那雍王府的小廝堅持在門房那裏候著,聽不到這話。

賈母笑著拍了下寶玉的手背:“又胡說了。雍王爺也是你可以渾說的麽,快出去看看王爺找你何事,我看未必就非得寶玉見過王爺,許是王爺也想著看看你的玉,邀你過府頑去。”

賈寶玉聽了也覺得是這樣,北靜王也特意賞看了他的玉,還說自己是一個不是個俗人。他從沒見過雍親王,只聽說他是個冷面無情的,心裏本不樂意離開這裏的姐姐妹妹和老祖宗,但轉即一想,許是這王爺也非同一般,被其他庸碌誤會了去。他跟著那門房小廝去了前面,在門房的待客廳裏見了那雍王府的小太監。

藍袍小太監正是那日去接岑老太醫去王府的那位,他擡頭一看寶玉,詫異地問門房:“這是誰呀?我找的是你府上的二爺啊。”

“這就是二爺啊。”門房不解。

小太監皺眉,想了想道:“你府上到底有幾個二爺?按禮我本不該直接呼名喚姓的,我要找的二爺是名叫‘賈璉’的。”

“璉二爺!”

“璉二哥?”

門房和寶玉驚了一下,寶玉眨了眨眼睛,“哦”了一聲,直接回去了,只留下門房徒留尷尬,不由連連道歉:“我這就叫我們璉二爺去。”

小太監臉繃得緊緊的,傳個話也耽誤這麽長時間,回府晚了還得像蘇總管解釋一下,忒煩!

這府上是怎麽回事情?“賈璉不就是你們榮國府的二爺嗎?”他忍不住問。

門房嘿嘿笑了兩聲:“我們下人聽慣了二爺就是指的寶二爺,璉二爺是大房的。”

藍袍小太監聽了這話迷糊,這話怎麽聽著這麽不得勁兒呢,大房的叫二爺,怎麽二房的也叫二爺……道理不通啊。

本著少說多看的原則,他暗暗記在心裏,等著回去問問蘇師傅。

……沒多大會兒,賈璉見了他,小太監說了這事,賈璉點點頭,道:“這事我知道了,明日就去貴王府叨擾,正要多謝你家王爺幫忙呢。”

小太監對這賈璉笑的客氣,不由地摸了摸頭,他也算被人家救了一命呢。

等這雍王府的人走了後,賈母見寶玉回來的快,問了之後才知道那小太監是找賈璉的,她先是一楞,隨後想到了許多,喚了賈璉過來,一問,賈璉也沒瞞著,只道應試的資格和具保的事情是雍親王幫忙的。

“璉兒,這麽大的事情你也不跟家裏說!”賈母心裏略微惱怒,看在他現在的舉人身份,卻也不好太過責備。

賈璉當然感受到了中舉後,賈家和賈家族裏的人對待他的態度微妙的轉變,他給了一個賈母能接受的理由:“雍親王沒說這事可以宣揚,只是現在王爺既然派人來咱們府上,想是不介意我說出去的。何況,我們之間別的關系也沒有,這次只是我送了拜帖,打算過府去致謝。”

賈母點點頭。賈璉說要回去準備明日要送王府的禮物,賈母讓王熙鳳過去參考,還特意開了自己的私庫拿出了兩對玻璃種的翡翠手鐲。

賈璉挑眉,道了聲謝。

王熙鳳回房見了,摸了摸那鐲子,嘆息了聲:“何時我也能戴上……”

賈璉瞥了她一眼,“你瞧瞧咱們送什麽好?別撿著不上臺面的舊物。”說完他掏出了一疊銀票,有兩萬兩,“聽說薛家鋪子裏倒是有些舶來品,你看著選幾件。”

不提王熙鳳忙裏忙外,賈璉倒是輕松,這些瑣事他這個能幹的媳婦處理的極為妥當,尚不需要他去操心。轉日裏,他收拾妥當,帶著興兒和隆兒,乘著一輛暗紋銀雕花馬車,靠著道路左邊行駛,一路到了雍親王府門前。

等進了王府,興兒和隆兒自然留在前門的門房邊的小耳房那裏待著,賈璉自己一個人跟著引路小太監到了雍親王的外書房。

“賈公子先等等,王爺待會兒就過來。”

賈璉點點頭,坐下喝著侍女呈送上來的茶水。屋內有兩個書童和兩個丫鬟,俱是在房間一角默立。

胤禛此時正在後院,他本不想過來看的,可到底是惦記著,等會診結果出來,太醫院的院判臉色凝重,其他人的神色也是一片沈素,他的嫡福晉當即嗚咽起來,若不是顧忌著內室的兒子弘暉聽見,只怕要號啕大哭。

嘆了聲氣,胤禛也不等去聽大夫辯證說開什麽藥了,沈悶地離開後院,心裏確實很想進內室看兒子,可他真是膽怯了。胤禛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麽脆弱,此時內心不堪一擊,都快碎了。

蘇培盛前面推開了書房的門,胤禛進入,擡頭首先看見了正好整以暇喝著茶水的賈璉。

賈璉臉色此時神色平靜舒緩,手指還悠閑地在腿上有節奏地彈弄,竟是絲毫的緊張感都沒有。

見有人進來,他側頭望向胤禛,驀地臉上綻放了笑容,起身行禮,“見過王爺!”

“免。”胤禛坐下,蘇培盛給兩人各自重新上了茶。

沈吟了半天,他想給賈璉一個威勢,可賈璉下一步只是拿出禮單,除了說拜謝王爺之前的援手,並不再言其他,但也沒有立即辭別。

這種情形不在胤禛的意料之中,賈璉看來並不是為了功名利祿。胤禛蹙眉,他問:“那日你怎麽斷準要下雹子的?”預測下雨並不稀罕,欽天監大多時算小氣候很準,但雹子……胤禛轉了轉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賈璉聞言笑了笑,回稟道:“回王爺的話,學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區區天氣小事,自然難不住我。”中了舉人,便有了功名,自是讀書人了。賈璉想了想還是覺得“草民”沒有“學生”二字好聽。

還真沒敢有人在他面前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胤禛聽了這話還沒來得及反應,旁邊的蘇培盛差點兒怒了,所幸還記得自己的身份。這人真、真是放肆極了!大言不慚!

半晌,胤禛啞然失笑,嗤笑道:“那你說說今日有雨還是無雨?”

賈璉一拱手,“王爺容我瞧瞧外面。”胤禛準了,他踱步站在門口,望了望天,又看了看周圍的花草樹木,心裏有譜。

見他回身,胤禛笑了。今日見賈璉還真可樂,心裏的傷感和煩悶都掃空了一半。“你說說,今日這天氣如何?說錯了可是要治罪的。”

“回王爺的話,今日無雨,天氣正晴。不過,明早會放大霧,王爺出門上朝時,馬車還是趕的慢些。”

“哦?”

“王爺可是不信我?明早就知道了。”賈璉笑笑,“我還知道王爺有一大苦惱,聽說府上的大阿哥病重——”

胤禛聞言臉色一凝,冷淡道:“難道你除了看天象,還能治病不成?”

眉毛挑起,賈璉唇角微彎:“回雍親王的話,這大阿哥的病說不準我還真能治。不過,尚需仔細看看。”他倒不是無所不能,大魔法師也不能阻止一個人的死亡,除非哪一天他成了神。

胤禛的手掌差些拍了桌子,可他忍住了,蘇培盛偷眼瞧著主子爺的神色,只要主子一發怒,他就拿下這個狂妄的小子,小主子的病也是他能開玩笑的嗎?

榮國府那是什麽地方?他,蘇培盛公公走在街上,耳朵裏都鉆進了不少“汙垢”……這樣府裏出來的爺們,考上個舉人算是他努力了,可若是說他年紀輕輕還會醫治太醫院院判都看不了的病癥,誰會相信?

可聽賈璉這麽說“大話”,胤禛只沈默了一瞬,便同意了賈璉這個提議。他只是忽然想到了揚州的林如海。

——那人好像至今還生龍活虎的。

按照線人傳來的消息,本來那林如海好像已經病入膏肓,實則是毒入骨髓,但榮國府的璉二爺去了一趟,沒半個月已經好了大半,身子骨居然漸漸地恢覆如常……

腦中不由浮現兒子慘白無色的臉蛋,胤禛心裏陣陣發痛,不管如何,死馬當活馬醫,就算不成也就罷了。

只當他們這世無父子緣分了。

賈璉跟著胤禛去了內院,除了還在商討今日開什麽藥方的太醫們,還有雍親王的嫡福晉烏拉那拉氏和她的兩個丫鬟,其他人俱是回避。

王院判只瞥了一眼,看賈璉面如冠玉,白面無須,也沒當他是外頭請的大夫。他和幾個太醫沈吟著,琢磨著藥方。

今日這活計不討好,裏面的雍王府的大阿哥恐怕沒幾日活頭了,說句不好聽的話,今晚再受些風,或者藥量下的不合適些,說不準當夜就沒了。

賈璉進了內室,嫡福晉烏拉那拉氏也得知這是給兒子看病的,她抱著一線希望,目光期翼,並不介意什麽年歲問題。只要有一線希望,用她的命換了弘暉的命,有何不可呢。

屋內密不透風,掀起床幔,賈璉看了看躺著的孩子,只見他六七歲大小,臉色煞白,渾身精瘦,竟不似富貴人家的孩子,活脫脫似貧苦無食家的瘦弱小子。

他蹙起眉,坐在船邊,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臂和手掌。

胤禛一直沒阻止他,他心中懷疑林如海的病愈跟賈璉有關,此時更是信了七八分,不由地他渾身顫抖起來,難道暉兒還有救?

他此時沒功夫想,為什麽堂堂榮國府的嫡出公子,居然會治病救人……只要救了弘暉,胤禛自認為不會虧待賈璉。

有小一刻鐘的時間,賈璉才放下弘暉的胳膊。

“王爺,府上的大阿哥可不是無緣無故的病了。”他起身,在室內走了一圈,眼神落在一張書桌上。

胤禛和烏拉那拉氏順著他的眼神往那一瞧,桌子上除了筆墨紙硯,只有一個大海碗似的錦鯉嬉戲簪花魚缸。

賈璉站在魚缸面前,低頭瞧了瞧裏面的水——裏面有四條魚兒,兩根水草,一些細沙,沙子上還埋藏幾個釘螺。

“可是這缸子或是水害了弘暉?”烏拉那拉氏幾乎是一瞬間就想了許多。

自一年前,弘暉的病總是不好,現在想來則魚缸擺在這裏之後沒多久,暉兒就腹瀉過……也是自那開始,暉兒就總是病病歪歪,臉色開始不好起來……

這一年來,這孩子幾乎就沒長個,每日裏稍微好過些,還捧著書苦讀。

烏拉那拉氏嗚咽的流淚,胤禛臉色難看,他眼神凝結在賈璉身上。

賈璉搖了搖頭:“缸子和水並無問題,有問題是那個——”他手指指向一物。

胤禛和烏拉那拉氏順著賈璉的手指一看,不禁俱是一皺眉:“怎麽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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