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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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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麽一回事。這回多虧了花神奮力相救,我們這些凡人小妖才能安然無恙啊。我謝楠在此謝過花神了。”

謝楠真心實意地道了謝,詠川也對彎腰對著鳶室仁躬了躬滾圓的身子。

李癢一手握著他的花傘,另一只手貼著嘴唇,發出了羨慕不已的讚嘆:“花神和謝升前輩都十分厲害,意志堅定,靈力高強。好想知道我這樣的後人還需再修煉多少年才能達到你們的靈力和水準。”

一說到修煉,他的面容便傷感起來:“春斐若未被人捉走,定可與我一道修行成百上千年,哎,現在它生死未蔔。如今越是深入這個波譎雲詭的娃娃島,我就越覺得希望渺茫。這島上如此危險,春斐絕對經受不住鬼怪入侵。”

只要想起先前經歷的那場“兇夜鬼上身”,他心裏就感到一陣戰戰兢兢,更別提他這個心智不成熟的朋友了,來到這兒多半得被嚇個半死。

“那倒未必。”謝升安慰他,“你的朋友沒有神識,一開始就是被人附身來到此處。就算是惡鬼也無法進入已被附身的軀體,因此你的朋友很有可能已經深入島嶼了。

李癢遲疑,頓了頓手上的花傘:“真的嗎?”

“不錯,我同意謝升的看法。”謝楠敲著他那把白折扇,“若你的朋友真的來了娃娃島,現在應該多半還活著。”

蹲在那邊安撫師兄的閏深回頭道:“李兄,你不用過於擔憂,畢竟這些全都是你一人在心裏的猜測,紫薇樹春斐也未必來了此處。如果它只是呆在一處悠然僻靜之地迷了路,你還這樣杞人憂天,多不值當啊。”

聽到大家的勸解,李癢心裏已經好受了許多,他如釋重負吐出一口長息,蒼白的面色略有舒緩。

詠川低頭俯瞰深不見底的崖壁,問道:“接下來我們該如何入島?這裏是陡崖,難道我們要飛下去?”

“看來也只有這個方法了。”謝升望望頭頂聚集的黑霧,眉眼嚴肅淩厲,“此地鬼氣繚繞,處得越高,鬼氣就越濃密。對於我們這些陽壽未盡的人族妖族來說,不適宜使用縱雲之術。”

“那往下飛應該沒事吧?”閏元從地上顫顫地站起身來,“反正這懸崖峭壁深得很。”

詠川努了努嘴,錘起了胳膊和腿上的各個關節。關節稍一扭動,便發出戈登戈登地清脆響聲。

他頭一次來到這種哪哪都晦氣的地方,不禁唉聲嘆氣道:“經謝升這樣一說,我忽然覺得比方才更加眩暈了,不知是不是這些黑乎乎的鬼氣造成的?”

閏元不適地晃晃腦袋:“我好像也有點……誒?花神倒看著比方才精神了,明明耗費許多靈力救我們性命,現在臉色竟還如此紅潤,好似在山清水秀的地方調養過。”

鳶室仁立在一旁,回視著眾人望過來的目光,他的頰紅撲撲的,一對眼瞳清亮通透,裏面沒有一丁點兒疲倦的神采,和剛剛那個渾身撲滿泥垢的土孩子完全是兩幅模樣。

除了鳶室仁以外,其餘人的面色不是慘白就是蠟黃,連體格最為健壯的謝升眼底都泛著一層虛青。

謝升向鳶室仁背後一瞟,正好瞄到了那幾株綻放的曼珠沙華,他豁然開朗道:“阿仁,你和曼珠沙華一樣也喜陰對不對?畢竟你們是近親。”

花神道:“大概吧。”

謝升看到蹲在地上郁悶許久的閏元重新出現,忽然記起了他們幾人在百渦山時的交談:“我想起你們曾說,樂山派的佩劍由天府玄鐵鑄成,但凡是遇見未修成神仙的妖怪,都會發出異響。後來為向神識界妥協,樂山派的前輩才尋了特殊材質的劍鞘加以鎮劍。依我看,這三色寶珠,就是鎮劍中最重要的一環。”

閏深答道:“前輩說得是。三色寶珠名為瞿光珠,是劍鞘在熔爐中鑄成的那一剎自然形成,容聚著劍鞘材質的精華與樂山派獨有的劍氣。一旦這珠子碎裂,劍鞘的鎮劍效用便全消失了。”

“那為何現在閏元的劍沒有發出響動?”鳶室仁好奇地盯著閏元背後的劍匣,“這裏不乏妖怪。”

除了謝升謝楠,這裏還有詠川李癢,全都是沒有神格的妖怪。

閏深笑笑,他取出自己的煙光劍握在手裏,將同樣鑲著寶珠的劍鞘豎在眾人面前:“因為我們師兄弟二人的佩劍乃孿生劍,除非我的瞿光珠也碎了,劍鞘才會真正失去效用。”

“哼,別磨蹭了,我們快點出發吧。”閏元一想到自己的劍鞘被雷劈焦了而閏神的劍鞘還完好無損就來氣,“這裏的怨氣這麽詭譎可怕,我不想呆太久。”

於是,這群有妖有人有神的取水隊伍,再次踏上了向寒冰泉進發的征途。

眾人飛身躍到崖下,看到了一片白骨堆亂葬崗。

這亂葬崗的規模在他們意料之外。陰濕昏暗的懸崖底到處覆蓋著遍野的白骨,屍身起碼得有兩三百具,粘連在骨頭上的皮肉早已腐化,七零八落地堆放著。

蛆蟲在白骨的空洞與縫隙之中來回環繞,它們爬行的響聲聚在一起,比貓爪子抓撓鐵物還要讓人難受。

閏深拉著閏元跪在地上拜了幾拜。像樂山派這種戒律不多的修仙門派一向十分尊重同類遺體。這些都是不屈枉死且無法投胎的母親,他們對此懷有憐憫同情之心。

此地屍體遍野,鬼氣彌漫,自然長了許多曼珠沙華。鳶室仁向白骨堆的高處走去,若有所思地垂著頭。謝升看見了,連忙問:“阿仁,你要去哪?”

“我剛剛在想,曼珠沙華很有靈性,也許它們知道怎樣前往寒冰泉。”鳶室仁繞著白骨堆向光禿禿的山坡上爬,“我想去問問它們。”

謝升跟了上去:“你打算如何問?它們沒有神識。”

“即便沒有神識,花草也能辨別方向、察覺危險,甚至還能洞悉人世間的情感。”鳶室仁在一片花叢中停下,那些花兒便側著腦袋靠了過來。

“我和我的同伴現在要去寒冰泉。”鳶室仁順著花瓣的經脈輕輕撫摸著,低下嗓音輕聲道,“我想問一問,你們知不知道,哪個方向最容易走到寒冰泉?”

話音剛落,那些曼珠沙華便齊齊勾回腦袋,指向了另一處。他們在娃娃島上分不清天南地北,只能憑借周圍讓人印象較深的樹木或白骨將這個方位記憶下來。

“非常感謝。”鳶室仁微笑著說,“那麽,你們這兩天有沒有見到其他人來這裏?”

這是鳶室仁幫李癢問的問題,若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那麽曼珠沙華見到的,多半就是擄走紫薇樹春斐的人。

謝升心道,阿仁外表上看著不易親近,實際上卻長著一副樂於助人的熱心腸。他此生能有小花神這個朋友,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他低頭打量著鳶室仁紅潤的臉蛋兒,還有那雙溫柔的眉眼,嘴唇在不自知的情況下越湊越近。

在貼近鳶室仁耳根前的那一剎那,腳邊的曼珠沙華突然朝他臉上噴出一道鮮紅花液,直接流進了他的眼睛。

謝升趕緊捂住雙眼,他感到眼眶裏傳來一陣清涼的刺痛。

“你怎麽了?”鳶室仁捧住了他的臉,用手指翻著他的眼瞼,“你沒事吧?”

鳶室仁的手指尖比這花液稍微暖和一些。在花液的刺激下,謝升的眼睛裏流出了幾滴眼淚,浸濕了眉毛。

回過神來的謝升知曉自己理虧,便隱瞞了緣由:“沒事,就是不小心濺著了,阿仁放心,這花液裏沒有毒性。”

鳶室仁半蹲在地,用手指戳了戳那一株花的花瓣:“這是我的朋友謝升,他是一只頂頂善良的好人,你們不要欺負他。”

眼皮底下的曼珠沙華瞬間不動彈了,就在這時,旁邊的花兒們此起彼伏地揮舞著枝葉,傳來幾縷花瓣。

這些花瓣紅紅紫紫,看著極其眼熟。鳶室仁對曼珠沙華們揚起笑臉,連聲道謝,接著趕緊向山坡下跑去,一邊跑一邊說:“李癢!我找到了幾片紫薇樹的花瓣,你過來看看是不是你朋友身上的!”

鳶室仁捧著雙手跑到了李癢的面前,李癢低頭看去,果然瞧見了幾片紫薇樹花瓣,他湊到鳶室仁的手心嗅了嗅,隨即驚喜地點頭:“對,這就是我的朋友!它跑來娃娃島了!”

其餘人紛紛圍了上來,觀察起了鳶室仁手裏的新發現。

詠川問:“花神,你是如何找到的?這些花瓣又小又薄,你的眼力太好了。”

“是山坡上那些曼珠沙華找到了花瓣,它們還告訴我,那邊就是前往寒冰泉的路。”鳶室仁手指後方,回過頭去。

他忽然楞住了,僵著擡起的胳膊,整個人猶如一尊供在土地廟裏的神像,臉色緊繃。

那邊的白骨堆上沒有山坡,也沒有盛開的曼珠沙華,只蕩漾著一層時而稀疏時而濃厚的黑霧。他難以置信地向四周掃了幾眼,心裏蔓延出一股不詳的預感。

這股不詳的預感逐漸感染了在場的所有人,他們站在原地來回對視,一個比一個膽戰心驚。

謝楠最先打破寂靜:“你們有沒有發現……這裏的地形變了樣貌?”

“謝升前輩呢?”閏元的喉嚨裏發著顫音,他面色驚悚地向四處望望,脖子僵硬地扭動著,“謝升前輩……好像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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