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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璇璣(黛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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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

倚靠在紅漆剝落的雕花木窗上,林璇璣半瞇著一雙朦朧的眸子,凝視不遠處院落中花葉茂盛的紫藤花,一串串狀若蝶形,紫色中透著藍色的花穗子迎風搖曳,金燦燦的陽光照在上頭,恍若雲霞。

伴著“吱呀”一聲,穿著一身靛青色褂子,滿頭銀發,精神矍鑠的餘婆婆笑瞇瞇地端著藥碗走進屋子裏,隨著她腳步的移動,年代久遠的木地板發出輕微的吱嘎聲.

她把手中的藥碗放在屋子中間的小圓桌上,拿起放在書畫屏風上的鴨卵青外衣,走上去披在林璇璣的肩頭,勸告道:“林丫頭,你身子剛好點,不要站在窗口吹風了。”

她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絕代風華的眉眼間閃過一絲愁色,自小收養的四個女孩兒近來都不曉得發生什麽事了?除了莫名其妙昏睡了一個多月的璇璣丫頭,其他三個俱不見蹤影。

默丫頭一個月前去參加單位裏組織的黃河水利考察,但到現在連個平安信也沒回來,跑去她單位裏問問,一個個都搖頭說不清楚.

心丫頭跑去香港出差,走之前說的好好的,到了就打電話回家報平安,半個月過去了,電話沒半個不說,連人都弄丟了.

然丫頭是四個丫頭中間最為乖巧聽話的,不同於林丫頭的心思細膩,默丫頭的冷若冰霜,心丫頭的火爆脾氣.原以為在鎮子上開家小店的她總不會出現奇怪的事了。

沒想到,自打她前幾天無意得到了一只玉雕的小狐貍,人就變得恍恍惚惚,前天落大雨,突然說有東西掉在店裏了,非得趕回去拿,否則夜裏睡不安穩。

這一去,不曉得到啥時光才會回來。

餘婆婆心裏一酸,想到大小拉拔大的四個小丫頭,如今只剩下一個林丫頭,她就忍不住想掉淚,雖說她都是黃土沒到頸子的老太婆了,但四個小丫頭一日沒過到好日子,她是一日不會瞑目的。

林璇璣回過頭,捕捉到餘婆婆眼底偶然間閃過的哀傷,不由一陣慚愧。她們幾個俱是成年人了,然遇到事情,卻依然比不上一個老太太來得硬挺,歡喜沈溺在虛幻的故事中,不能自拔.

想到這些,她眸色一柔,緩緩說道:“婆婆,待會我去可然的店裏,幫她看會店。”

“你出去散散心也好。只是,有一個條件你要答應婆婆。就是不許同上趟一樣,玩古古怪怪的游戲,或是收別人送的稀奇玩意,不管是值不值錢,都不許你收,再來,也不要同陌生人隨隨便便講話,你的單位裏,婆婆已經去幫你辭職了。往後,你就和然丫頭守著小店過日子。不要再出去工作了。婆婆年歲大了,寧可你們四個丫頭安安分分的待在跟前,也不情願你們出去賺什麽大錢。”

餘婆婆一番語重心長,發至肺腑的話語,令林璇璣當場垂下頭,眸色瞬間黯淡。

從今生走到前世,再由前生回到今世,奢華富貴的日子也好,饑一頓飽一頓的生活也罷,她都一一過過來了。婆婆的話沒錯,像她們這般的人家,不求富貴,不求奢靡,只求平淡安然一輩子。

思及此,林璇璣嘴角扯出一絲清清淺淺卻又從容的笑意,淡聲說道:“一切都依婆婆說的去辦。我先把藥喝了,然後換身衣服去店裏。”

說著,她伸手攏攏披在肩頭的鴨卵青薄棉布,仿明朝交領窄袖的繡花襖子,移步坐到有些年代的黃楊花梨木圓桌旁的圓墩子上,端起溫熱的藥碗,一口口的喝完。

餘婆婆見林璇璣甚是聽話,並不反對她的做法,心裏邊十分歡喜,忙拿起一旁角落裏的暖壺給她倒了一杯白開水,遞給她說:“清清嘴裏邊的藥味。”

“謝謝婆婆。”林璇璣微微一笑,伸手接過喝了幾口,沖淡了嘴裏苦澀的藥味,卻沖不走心底裏蔓延出來絲絲縷縷的寂寞。

小時聽婆婆講黃粱一夢的故事,甚是覺著可笑。然現今自個兒經歷了,方知其中滋味唯有經歷過的人,方能感同身受。可心,可然,默言她們三個也許和她一般,去了不知名的地方。但願她們會比她過得好些。

“你先換件衣裳,待會讓默語送你去店裏。你身子剛好些,我不大放心。”

餘婆婆收起桌上的藥碗,交待了幾句,轉身出門,臨到門口,她回過臉來囑咐道:“林丫頭,聽前頭的王阿婆說,那個香港富商木家又派人過來了,這會子派的是他們家獨苗的金孫,說不定今兒會到店裏去尋你商談房子的事。你自個兒當心點。”說完,她帶上房門出去。

來自香港的富商木家很多年前一眼看中餘家的房子,前後派了家族中的很多人來纏著餘婆婆,出天價要買她們現今住的老宅子。但餘婆婆說啥也不同意。想不到,那木家到現在還不死心,仍然奢望著買下她們五個女子在這世上唯一的家。

林璇璣輕嘆一口氣,帶著幾分憂傷的眸子看向窗外墻角邊種的一叢夾竹桃,粉色白色的花朵成團成簇地掛在碧綠色的枝葉上,清風拂過,印在青石地上的花影隨風飄搖,煞是好看。

她起身轉到攢花海棠的楠木架子床的後頭,打開同樣款式的金絲楠木衣櫃,取出一身丁香色的仿明朝對襟襖裙換上,爾後坐到梳妝臺前,從妝奩裏取了根桃木如意簪子,將一頭過腰的青絲隨意挽在腦後。

準備停當,她拎起布包,關上雕花木窗子,環顧屋子一周,見沒什麽遺漏的地方,方拉上門,踏下臺階,沿著紅漆斑駁的長廊走向前面的院子。

她前腳剛踏出院門,一個穿著簡單灰色唐裝的年輕男孩子,推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手中抱著一大疊書籍迎過來,正經的說道:“璇璣姐姐,婆婆命我護送你去店裏。”

陳默語是四個丫頭中陳默言同父異母弟弟,失業後,暫時住在餘家的客房。後來雖然尋到工作了,然他說什麽也不願意搬走,在餘婆婆的默許下,他成了餘家大院裏唯一的一個男生。

“默語,你現在的工作如何?”林璇璣許久沒見到陳默語,有些擔心這心情耿直的男孩子會同上次一般,看不慣老板黑良心的行為,同老板吵了一架後,什麽都不要,直接兩袖清風的走人。

陳默語與自家親姐姐不大親近,與林璇璣倒是話多得不得了,他笑了笑,說道:“璇璣姐姐,你放心好了。我傻只會傻一次,不會再同上趟一樣,白白便宜了公司老板的。”

秉著吃一塹,長一智的因果關系,陳默語現今變得油滑多了,見到了是非,一律暗暗記下來,事後統一清算,決計不會依仗著性子,沖動行事了。

“那就好。”林璇璣不是個多話的人,她見陳默語自有打算,笑了笑,心思轉到其他上頭去。

倆人沿著鎮子裏青石板路走向位於鎮子中心地帶,餘可然開的手工藝品店。裏面經營的俱是餘家老少親手做的一些繡活和各色的布料針線。平日裏,鎮子上的年輕媳婦和大姑娘都歡喜來店裏交流下,喝杯花草茶,講幾句閑話。

一路上,倆人遇見不少人熱情問候餘家的事,鎮子比較小,大家又都是熟門熟路的隔壁鄰居,看到餘家出了這麽大的事,難免會關心幾句。林璇璣面帶微笑,耐著性子與碰上的熱情街坊答話。

陳默語從旁瞧見了,心裏暗道:璇璣姐姐的性子比起昏迷前要有人情味多了。要是換作以前,她淡淡然然的一笑,便能壓得鎮子裏的三姑六婆噤聲不語,不敢多問半句。

耽擱了半個多小時,倆人到了店裏,林璇璣取了鑰匙打開店門,手剛推開玻璃門,一股子清淡的香味迎面撲來,她擡頭,瞅瞅店裏的布置,和她昏迷前並無大變化。

陳默語很知趣地放下手中的書籍,到店後臺的廚房間裏取了打掃專用的拖把抹布,開始打掃。林璇璣則取了一旁的貨品冊,打開來,清點店裏的物品。倆人分工合作,忙了一個小時,總算把事情全都整理完了。

見事情忙完了,林璇璣看一眼今兒出力最多,白皙的臉頰泛出一層紅暈的陳默語,笑道:“默語,你先歇著吧。我去後頭泡壺茶來。”說完,她拿起貨架上新春剛炒的茶葉和一套紫砂茶具,轉到廚房間裏去燒水泡茶了。

見她款款離開,陳默語放下手中的抹布,怔怔的看著通向廚房間的那扇磨砂玻璃門,發了半天的呆,他藏在黑框眼鏡後面,清澈有神的眸子裏似乎帶著幾分憧憬。

這時,掛在大門上的鈴鐺響了起來。玻璃門被人拉開,一縷和暖的春風伴隨一道清爽的人影兒走進店裏。與此同時,林璇璣微笑著端起茶托盤走出來,倆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互相停留一秒鐘,各自錯過去。

“您好,我是木辰。請問你是林璇璣小姐嗎?”那人遲疑了片刻,隨即溫和有禮的欠身問候。

聽到他的自我介紹,林璇璣怔然無語。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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