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雪籽從手掌縫裏溢出來，滿滿一把，指甲被凍得發紅，嫩嫩得像塗了一層桃紅色的指甲油。

“別總捂著了，快堆上去。”說話的是蹲在他們半成品雪人邊上的沈長舟，沈長舟沖他招招手，他就會乖乖過去。

周陰在沈長舟身邊半蹲下來，把握在手掌中的雪分攤在自己兩只手的手心中，一手去堆給雪人，一手糊在了沈長舟臉上。

冰涼冰涼的，並沒有想象中的柔軟，沈長舟被他鬧得瞇了眼，去抓周陰作亂的手，嫩白的手腕盈盈一節混著將天地染白的雪，白得晃眼。

手腕被握在他溫熱的手掌中，雪順著手骨下滑，滑入沈長舟的脖頸，冰得沈長舟一顫，周陰不笑了，趕緊去幫他把雪弄出來，可別生病了。

沈長舟倒是無所謂得很，不肯放開周陰的手，周陰掙不開：“你放開，先弄幹凈了。”

“雪很幹凈。”濕熱的舌從周陰的虎口舔過，那一點點剩下的雪都融在了他的唇舌中。

周陰手指顫了顫，終是無奈的嘆了口氣，好脾氣的勸道：“先弄出來好麽？等融化了該生病了。”

周陰脾氣越是好，沈長舟就越是無法無天，沈班長整張臉上都寫“天真無邪”，好像就是個鬧脾氣的小孩似的。

周陰又嘆了口氣，這一嘆是哭笑不得，他用那只沒被握住的手倏然扯住沈長舟的衣領，突然到沈長舟一時都沒反應過來，唇就已經碰上了。

冰的，但是很軟。

這是沈長舟在沈溺於這個吻前最後的意識。

砰。猛然一聲。

周陰也跟著嚇到，倒是沈長舟不慌不忙的擡眼看著歸來的蘇瑾辭和許娟。

許娟似乎有些怔住了，過了會才反應過來，她彎腰去撿剛剛嚇得掉在地上的東西，“不好意思……我，我不知道你們……”

周陰被她的支支吾吾搞得難為情，沈長舟輕聲帶過：“沒事。”

蘇瑾辭手插在兜裏，一臉幸災樂禍，剛剛心裏的那點郁悶一點點的消褪了。

安慰對方最好的方式就是他更慘。

很慘的沈長舟被周陰拒絕靠近了，原因從他還發紅的耳朵就更看得出。

沈長舟無奈的嘆氣，順便瞪了一眼蘇瑾辭，蘇瑾辭樂呵呵的在一旁吃零食，沈長舟從他拿了包蝦條，利落的拆開，“你們就買這麽點東西怎麽去那麽久。”

蘇瑾辭手一頓，還是老實說了：“在店裏遇到了個人。”

沈長舟挑眉：“許零？”

“操。”蘇瑾辭罵了一句，“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沈長舟也不謙虛，“大概是因為我太聰明了吧。”

蘇瑾辭呵呵冷笑，“‘太’在你身上，只能用作形容‘太不要臉’。”

沈長舟微笑。

蘇瑾辭拔腿就跑。

周陰看著他們倆又鬧在一塊，無奈的搖搖頭笑了。

“你吃這個麽？”許娟把拆開的糖果攤在手心裏遞給他，周陰搖搖頭，“謝謝，我不喜歡吃糖。”

“噢，不好意思。”許娟沒再強求，只是換了個話題跟他聊，“今天在這見到你其實挺意外的。”

周陰淡淡道：“是麽？”

“剛才……對不起啊，我真沒想到你們會……”許娟說著說著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

周陰剛到剛才那個吻，抿了抿嘴角，又想到那雪最終還是沒能弄出來，現在恐怕早就化了，周陰對此哭笑不得，有時候沈班長真的是幼稚得要死，“該是我道歉，抱歉嚇著你了。”

許娟忙擺手：“不是不是……哎，算了，我們都別提了。”

周陰頷首，成功把天聊死了。

成功揍了蘇瑾辭一頓的沈長舟回來，試著去碰周陰，一下子有意無意的撞撞肩，一下子得寸進尺的碰碰手，然後手都直接爬上了周陰的肩頭，把人成功摟住的時候臉上綻放出了得意的笑容。

周陰也任由著他的小動作，許娟到底是個女孩子，看得不好意思只好去找蘇瑾辭了。

男生之間的打鬧少不了用點力，蘇瑾辭揉著自己被沈長舟頂了一膝蓋的肚子，痛得在心裏罵人。

“你沒事吧。”許娟見他不太舒服的樣子，走過去看他。

蘇瑾辭擺擺手，“沒事，被只瘋狗撞了一下。”

許娟：“……”

就在這時，那邊的沈長舟喊了聲：“別想站起來的奴隸們！快來幹活！”

蘇瑾辭：“……”

許娟：“……”

鬧來鬧去，幾個人終於想起正事來，蘇瑾辭嫌手冷，就站在旁邊瞎指揮：“你看看你堆的，這雪人還沒你胖！醜死了！”

“手歪掉了！我都說了歪掉了，你的眼睛是斜的麽！這都看不出來！”

“臥槽，你堆的這怕是一坨白色的屎吧！”

啪。

忍無可忍的沈長舟無需再忍的朝蘇瑾辭扔過去一個雪球，蘇瑾辭被砸得一臉懵逼！

“臥槽你爺爺的！”蘇瑾辭隨手一抓就開始反擊，結果沈長舟躲開了，砸在了周陰臉上。

沈長舟想的是：竟敢砸我家周陰！這簡直不能忍！

蘇瑾辭想的是：姥姥的！玩上癮了是吧！還砸！

沈三歲和蘇三歲就這樣鬧到一塊了，許娟去拉他們，反倒被殃及。

周陰抹幹凈臉上的雪，嘆了口氣，“讓他們鬧去。”

你越管他們他們越停不下來！

周陰嘆氣自己都已經習以為常找到規律了。

“周陰。”

周陰返頭看過去，又是啪的一聲！

罪魁禍首在那邊笑得一臉宛如菊花綻放，“周陰，一起來吧！”

周陰就知道沈長舟沒那麽耐心堆雪人，果然只有打雪仗才能釋放他的天性。

最後這雪人是沒堆成，還是那麽醜醜的擺在那，路過的小孩看了都嫌醜的那種，四個人回去的時候沒一個人是整整齊齊的。

沈長舟：“瑾辭，你把許娟送回去把，我和阿陰先回學校了。”

許娟不住校，住在城南的一個小區，離學校有一段路，天色已晚，是蘇瑾辭把人帶出來的怎麽也得把人家小姑娘送回去的。

蘇瑾辭爽快答應了，許娟還有點害羞，“我，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蘇瑾辭做了個“請”的手勢，風度翩翩的模樣和剛才那個跟沈長舟鬧在一塊的蘇三歲完全不同，蘇瑾辭輕輕一擡眼，小姑娘的春心撲通撲通亂跳，就這麽跟著走了。

沈長舟看著他倆遠去的身影，哼笑道：“裝。”

周陰沒出聲，心裏想說你們是半斤八兩，誰也不輸給誰，可是……沈長舟裝起來也還是那麽帥……

沈長舟擡手攬過周陰的肩，兩個人親密的靠在一塊，依偎著寒冬白雪中的那一絲絲溫暖。

沈長舟：“你覺得許娟怎麽樣？”

周陰擡眼看他，沒說話。

沈長舟好笑道：“你這麽看著我幹嘛？”

然後不等周陰回答，又自顧自的說：“哎，算了，我是你男朋友，隨便看～”

周陰：“……”

沈長舟低頭低聲道：“只給你一個人的福利。”

周陰：“……”

周陰開始有點懷疑昨天沈長舟通宵看了兩本霸道總裁文，就差再說一句：“你已經成功引起了我的註意。”

沈長舟看周陰這表情，沒憋住笑了出來，“好了，你要說什麽就說吧。”

周陰嘆了口氣：“許娟怎麽樣我不好評價，但你操心得都快成瑾辭他爹了。”

沈長舟楞了一下，然後一臉認真道：“不，我是他爺爺。”

周陰：“……神經病。”

沈長舟哈哈大笑，有幾天沒聽到周陰罵他神經病了，居然還有點懷念，“好了，我不操心了，隨他去吧，我們走吧。”

邊說就邊攬著周陰往宿舍走，一路上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長舟。”快到宿舍樓的時候，周陰突然開口。

“嗯？”沈長舟停下聽他講。

周陰咬了咬唇，有些欲又止，沈長舟嘆了口氣，在他頭發上揉了一把，“阿陰，我說過有什麽事你跟我直說就好了。”

“這句話，不是開玩笑的。”

這一句堅定如承諾，壓得周陰張了幾下嘴，都沒說出話來。

夜裏風涼，沈長舟一向風度重於溫度，校服外套了件灰色的呢子大衣，襯得身影修長，那一雙眼眼角上挑，不笑時頗有威嚴。

他們在一起後，周陰長了不少肉，倒是沈長舟瘦了，這一瘦棱角更是分明，眼神也顯得犀利許多，周陰想起元旦節的那個晚上，大伯說過他非池中之物。

這麽好的人，即使是一樣的性別，還是選擇了自己。

周陰的鼻子有點酸，眼睫垂了下來，沈長舟一看到他這樣心就軟了，什麽嚴厲的話都忘了，上前一步把人擁在懷裏，在他腰上揉了揉，“寶貝，我錯了。”

他也不知道他哪錯了，可周陰生氣了肯定就是他做錯了。

“沒，你沒。”周陰聲音有些哽咽，沈長舟一顆心更是軟得一塌糊塗。

周陰咳了兩聲，“我就是想問你，如果瑾辭真的和許零在一起了，你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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