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母看到一個月嫂都敢這樣說自己，是想發脾氣的, 但是想到她今天來的目的, 她還是忍了, 雖然是忍了, 卻還是扭扭捏捏, 不大服氣地“哼”了一聲。

“有些事情，不是錢能解決的……”紀母像是自己在說服自己一樣，又說：“牛建國，快來罵我啊。”

湛兮飛速地扒拉著牛大爺的記憶, 確實發現有一部叫《濟公》的電視劇，也確實存在著紀母所說的情節，偷吃鴨子的渾身張鴨毛, 只有鴨子的主人唾罵他們，他們身上的鴨毛才能自然脫落。

但是令人頭禿的是, 紀母的情況跟偷吃鴨子, 根本就不是同一件事啊, 這是口業反噬。

湛兮問：“你竟然都找上門來了, 說明問題很嚴重……”

“可不是嘛，”紀母瞪了湛兮一眼, “我說牛建國, 你夠了啊，意思意思一下就得了, 不成親家還當朋友, 你這是要結仇家啊？你快點罵我, 給我恢覆成原來的樣子。”

湛兮心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表面就是臉皮一陣抽搐，看著似乎很生氣的樣子。

“你口罩拿開，我看看你嚴重成什麽樣了。”

紀母猶豫了一下，最終因為有求於人不敢造次，把口罩給摘下來了……

“嘶！！！”湛兮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媽呀，這還是個人嘛，這特麽演那什麽生化危機呢吧？！

不僅湛兮反應大，陳安可甚至連手裏的杯子都沒拿穩，砸到了地上，大黃都被嚇萎了，頓時就是一陣雞飛狗跳。

“幹嘛啊你們，那麽大反應，怎麽回事啊，這不是因為你嗎！”紀母怒急攻心，差點要暴走了。

湛兮捂著額頭：“等會、等會等會……你這不是因為我，你這是因為你自己啊，這位女士，你平日裏到底是怎麽管自己的嘴的，你說了多少不該說的話，才讓普普通通一個口業反噬變成這樣？”

紀母又把口罩給戴上了：“我不管，總之這就是因為你才會這樣的，你快點給我想辦法解決。”

湛兮本意沒打算要把人給整死，就告訴她：“你只要誠心悔過，積攢功德……自然而然就會好了。”

“就這樣？”紀母反問。

湛兮點頭：“就這樣。”

“哼！”紀母似乎是有了主意一樣，冷哼一聲，扭頭就走，果然沒有要求要看孩子。

她一走，湛兮問：“我的任務進度多少？”看她剛剛那個樣子，不像是悔過了呀。

果然，438系統回覆：“目前任務進度：-55。”

湛兮：“……”大寫的服了！

※※※

紀母一走，牛玲玲馬上扭開了房間門，從裏頭出來了：“爸，您起床了啊，早安。”

然後她去把窗簾拉開了一些，屋內又更加亮堂了，她對陳安可道：“陳嫂，孩子我已經餵過奶了，紙尿布也換好了，我們現在就吃早餐吧。”

陳安可進廚房端早餐，一邊忙活一邊說：“玲玲你是沒看到你那前任婆婆，那嘴爛得，嚇人哦！跟那什麽紀錄片動物世界裏頭，那些腐爛的動物屍體那樣，哎喲，嚇得我，更想吃早餐了，真香~”

牛玲玲被陳安可給逗笑了：“你啊你，說得那麽恐怖，結果還吃得下去？”

“我被嚇著了，唉，容顏都憔悴了，吃點早餐補充一下營養。”陳安可自在地貧嘴。

湛兮一如往常地先去看那個孩子，他這會兒喝完奶，又睡著了，小拳頭握得緊緊的，就連隔壁擱著一顆碩大的狗頭，都沒去理會。

他笑了笑，給孩子拉了拉小被子，也出去吃早餐了：“大黃，別鬧騰了，快出來吃東西。”

大黃“嗚嗚”了兩聲，瞅著牛祜休確實不想理它的樣子，頓時還是選擇吃的，甩著尾巴奔出來。

“爸，我跟您商量一件事。”剛吃完早餐，牛玲玲就說有事情要商量。

“好，你說，爸聽著。”剛準備出門去找有“鈔能力”的米希言的湛兮停了下來。

“是這樣的，昨晚我和陳嫂商量了一下，我現在還在坐月子，身體也不大好，出去工作估計不大行。但是一切靠吃老本也不行，爸你太辛苦了。”

“我之前不是和您說過嘛？就是以前我在網絡上兼職寫小說，我打算去聯系一下我以前的編輯，回歸……”

牛玲玲在網上兼職寫東西的事情，牛大爺的記憶裏是有的。那時候這孩子剛上初中，成績很好，她向父親牛大爺要求要一部電腦，理由是“可以學習很多東西，還可以看書，看教學視頻”之類的。

牛大爺一向相信自己的女兒，恰好同村的大學生就學電腦方面的東西，家裏頭電腦還不少，聽說了牛大爺的需求後，那大學生非常熱心地將自己要淘汰掉的臺式電腦，送給了牛大爺。

那時候的牛玲玲可不是現在的牛玲玲，她自制力很好，又聰慧，果然從電腦上學會了很多東西，牛家村的教學水平非常一般，牛玲玲卻有一口非常流利的英語，這都得力於那臺破舊的臺式電腦。

除此之外，牛玲玲還嘗試著磨練自己的文筆，給一些學生雜志投稿作文，偶爾被選上了，那幾十塊錢也能讓家裏高興好幾天。

那時候，牛大爺覺得自家姑娘，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漂亮、聰明、勤懇、好學、小小年紀就能掙錢了，真是個自食其力的好姑娘。

至於牛玲玲寫小說的事情，牛大爺的記憶已經模糊了，記不大清楚，只知道女兒說有很多人喜歡看她寫的東西，但是她小說，一開始是免費的，不掙錢，直到她上了大學，她寫的小說才開始收費，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向牛大爺要過生活費了。

後來，她畢業了，有了一份不錯的工作，加上兼職，每個月能給牛大爺寄回點錢。

再後來，她結婚了，辭掉了工作，丟掉了兼職，一心只以家庭為重。

於是，她成了現在這個牛玲玲，自卑、怯懦、憂郁、惶恐不安……

“好，”湛兮點頭，“不論你做什麽決定，爸爸都支持你，但是你要註意身體，不要太勞累了，你還坐著月子。”

牛玲玲勉強笑了一笑，眼睛卻紅了。

陳安可好笑地給她抽紙巾，說：“哎呀，父女兩的，幹啥子還哭了，牛大爺，不是我說，玲玲可不是一般的網絡小說作者，她可厲害著呢，我學生時代也愛看她寫的東西……要不是昨天晚上她和我商量，我都不知道原來她就是我學生時代最愛的作者。”

“是嗎？”牛大爺不清楚牛玲玲到底在寫小說方面有多厲害，只擁有他記憶的湛兮更不知道了，他只當做是陳安可誇大了說，是為了讓他安心。

況且，就算當年牛玲玲在那個圈子確實挺不錯的，也不能說明現在她就能有多不錯，前浪推後浪，一代新人換舊人。

比起關心牛玲玲過去是不是挺不錯的，湛兮更擔心她再次回歸那個圈子，要是發現圈子變了，或者她融合不進去，成績也不如當初了，那種巨大的落差感，怕會更讓她崩潰。

然而就算如此，湛兮還是支持她，因為，她在嘗試著自己站起來，就算跌倒，那也是正常的，不能因為害怕她會跌倒，就阻止她站起來。

※※※

“哎喲大爺！你終於來了，我都快急死了。”米希言正在家裏團團轉。

湛兮是根據地址找到他家的，其實也不用湛兮去找，打車告訴司機地點就行。

“六十八塊。”湛兮說。

“啥？”米希言蒙圈了。

“打車費呀。”

米希言深深地嘆了口氣，無奈又嫌棄：“我的大爺，這時候別開玩笑啦，你快來看看我堂哥。”

米希言的家裏還有他母親在，米母沒怎麽說話，就給湛兮倒了杯茶，湛兮沒看到他的其他家人。

“你堂哥現在在你家？”

“對啊，他還在睡覺，要是醒過來，準鬧騰著要熊貓人紙人了，我們都服了咯，昨晚上鬧騰得太晚了，現在大家都起不來床，我家裏還有我爸，我伯父伯母也在，但是都在睡覺。哦，我還有哥哥嫂子，姐姐姐夫，他們都外出工作了。”

米希言領著湛兮上樓，動作小心翼翼，湛兮沒怎麽留意米希言這個裝修低調卻無比奢華的房子，只是覺得這寬敞的空間讓他挺舒心的。

要是我有了錢，我也要換大房子。湛兮默默地想著。

“就這間~”米希言用著口型說這話，示意湛兮看這個房間門，湛兮點了點頭。

於是米希言小心翼翼地推開了房門，還好堂哥沒鎖門，米希言松了一口氣，領著湛兮輕手輕腳的進去了。

湛兮要是不想讓人聽到自己的腳步聲，那真的是行動無聲無息。

湛兮隔著不近不遠地距離，打量了一下床上睡著的人，小夥子牛高馬大的，樣貌也俊，和米希言長得有幾分相似，膚色卻更深。

雖然睡得挺沈的，但是一看就睡得不安穩，眉頭都打結了似的糾結在一起，四肢偶爾還抽搐一兩下。

看了幾眼，湛兮點頭，於是米希言又輕手輕腳地領著湛兮下樓。

“大師，我那大侄子怎麽樣？”米母看到他們下樓來，趕緊迎了上來。

湛兮搖了搖頭：“他挺好的，沒什麽大事，看來應該就是你們說的那個什麽……嗯，吊橋效應了吧。”

起先，聽米希言說他堂哥曾經多麽多麽牛逼威猛，大男子漢巴拉巴拉，但是現在變得孩子氣，鬧騰得很，湛兮就有些懷疑他是不是被戰場給嚇到了，嚇跑了魂。

人有三魂七魄，要是跑了哪一個，都會影響到一個人的神智。

沒錯，湛兮認為這個小夥子神志不清！可不是神志不清嘛，哪個神智清醒的人會鬧騰著要紙人的，還要專門定制的熊貓人紙人！？

除了被嚇跑了魂會影響人的神智以外，一個人前後表現反差太大，還有可能是被孤魂野鬼附體了，這個青年很常上戰場，被附體的可能性是有的，一則戰場上死去的人多，二則他在生死之間身體防備降低，是很容易被入侵的。

但是今兒個湛兮親自過來看，結果發現他屁事沒有，就是鬧騰，行吧，他們愛把鬧騰當什麽、什麽“吊橋效應”，也不是不行。

“我可以給你們畫一個熊貓人紙人，但是我的建議是，不要讓他對這個紙人……嗯，怎麽說，投入太多的精力。”

米希言果然懵逼：“啥意思啊大爺？”

“你不是說你表哥被診斷出對紙人有很強的依賴嗎，然後現在又鬧騰著要紙人，說明他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到紙人身上了。你們可能不明白，人的精力，或者說人的意念是一個無可限量的東西，古有感懷而孕的故事，你們知道嗎？”

米母有些猶豫：“就是，就是古代女子沒有男人，但是踩到了什麽巨人腳印之類，夢到了巨龍之類，然後懷孕了？這些故事嗎……”

“差不多，其實踩到什麽，夢到什麽，不如說是她們自己想要懷孕，這股意念非常強大，強大到真的能令她們受孕，我現在擔心的是……”媽呀，我不敢想了，湛兮拍了拍自己的頭。

“人生而為‘地仙’，人的意念不可限量，紙人本身就只是紙人，真的只是紙人，它沒有靈魂的，但是如果你堂哥再這樣嚇人地執著於紙人的話，那很可能發生點……”

驚悚的故事。

湛兮搖了搖頭，走了：“言盡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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