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歸高興， 楊音希沒有立即打電話回家，一想到求著媽媽從混亂的書櫃裏翻出畢業證和學位證， 整個人都慫了， 默默拿了另一張草稿紙列新的通話內容大綱。

寫一條的時候，她忽而想起媽媽不相信自己分數的傷人話語。

楊音希筆尖頓住。

萬一這一次媽媽還是不信呢？

經過半個月的遠距離冷戰，楊音希對媽媽的怒氣已經散去了， 但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再承受新一輪的打擊。她想了半天，目光定在電話裏提及的截止日期， 決定先不費心， 先打電話給爸爸求幫忙。

還有報班培訓、在開始上班的忙碌之中擠出時間練習，到時候面試需要與領導溝通請假……

好多好多事情需要處理， 不是她一個人高興就夠了的。

楊音希嘆氣， 伸個懶腰後整一整東西奔到書房，趁著沒到爸爸午休的時候上單位官網填一下確認資格表格，查一查各個培訓機構的面試課程，與助教老師們聊天咨詢一下， 不知不覺過了一小時。

玄關處傳來了開門聲，她才回過神， 看了看時間， 11點40。

“怎麽突然回來了。”楊音希瞪大眼睛。

閔珺揚了揚手裏的袋子，“家有喜事， 停業慶祝。”

“噗。”楊音希一看團子家可愛的包裝袋就知道閔珺帶好吃的了，迎上去接過，墊腳在閔珺臉頰吧唧一下。

涼颼颼的， 有消毒濕巾的茉莉花香味。

“哈哈哈。”楊音希樂了，“你預料到我會親你，特意用濕巾擦臉嗎？”

閔珺攬住她，板臉認真道，“不是。”

“明明……”楊音希不服。

閔珺繼續一本正經，“我預料到你會忍不住親我。“一般情況下，楊音希被這麽調戲會推開閔珺嗔怨一句的，可是今天她心情實在是太好了，彎起嘴角甜膩膩笑了，補了一記麽麽噠也正色說，“那不要浪費，多親一下。”

閔珺摸摸她的頭，“事情辦好了嗎？”

“嗯，差不多了，有一個明天開課的課程，連續五天，到時我想辦法跟學校請假就行了。”

閔珺點點頭，“能請到假嗎？”

“能吧。”楊音希放低了聲音，“康老師打聽到有新來的老師，人手肯定夠，每個人工作量少了，我們校長肯定巴不得我不去，省一份工錢，更好地壓榨剩下來的教職工。”

閔珺撲哧一笑，“也對，給家裏打電話了嗎？”

處於亢奮狀態的楊音希楞住了，斂笑垂頭，“沒有。”

“我陪著你打？”閔珺勾一勾她的手指頭。

想著媳婦在場，楊音希不安的心定了一些，趕緊點頭，“嗯嗯！我爸12點下班，我55分打他辦公室電話應該沒問題。”

閔珺了然，幫她拆開帶回來的包裝袋，“先吃點蛋糕吧。”

“嗯～”楊音希跟閔珺坐到書房小沙發上吃，明明今天的巧克力微苦，她卻撥開甜膩的奶油和清新的草莓，一口不留。

還沒吃完，55分到了，楊音希試著打了下爸爸辦公室電話——如果爸爸去開會了，自然接不著，如果爸爸沒去開會而是在辦公室裏等下班，便是避開媽媽的最佳時候。

電話很快接通了。

“餵，小希啊。”爸爸的聲音裏透著喜氣。

楊音希鼻子一酸：爸爸一看來電顯示就知道是她的號碼啊……

“哎，”她顫聲應著，“爸爸準備下班了嗎？”

“嗯，等會兒跟你媽去食堂吃飯。”像是半個月的疏遠不存在似的，爸爸自然而然交代著，“你呢，吃飯了嗎？”

楊音希捏緊了手機，“準備吃了，爸爸，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什麽？”

“我進面試了，”一件喜事，楊音希卻因為太緊張而說得磕巴如同犯了錯，“今天，接、接到電話，有人放棄，我……我就補上了。”

爸爸笑了，“是嗎？挺好。”

楊音希的爸爸是個沈穩寡言的性子，不說笑了，話都極少說，年輕時工作太忙與她並不親近，等她長大了又不知道怎麽聯絡感情。通常情況下，她和媽媽說個沒完，爸爸默默在旁邊聽，偶爾在她們笑得開心的時候提一提嘴角。

她上次聽到爸爸這麽笑，大概是她在中考超常發揮，爸爸和樓下門衛大爺顯擺的時候吧。

楊音希突然間有些懵，腦子裏想著要說的話一下子亂了，跟著親爹一起傻笑浪費長途電話費。最後，是閔珺機智地亮出她的草稿紙，她一看上頭的談話大綱，回過神來了，“爸，面試要郵寄資料，我的畢業證和學位證在家裏。”

“在哪裏？”爸爸問，“我等會兒回去找。”

楊音希忙說，“你先去吃飯，不急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足夠寄過來了。在書櫃左邊的抽屜，可能是第二個或第三個，你都翻一翻吧。”

爸爸答應著，背景音有窸窣的翻紙張摁圓珠筆的聲音，好一會兒才追問，“還要什麽資料嗎。”

楊音希掃了一遍筆記確認，“沒有了，郵寄的地址等下我發短信給你。”

“行。”爸爸應完這一句，單位下班的鈴聲正好響起。

“先去吃飯吧，不急。”楊音希乖巧道。

爸爸說，“你也快去吃飯。”

“好，拜拜。”

結束通話，楊音希覺得跟打完一場仗一樣累，往後靠倒，“呼，終於解決了。”

閔珺幫著她墊上一個小枕頭，體貼道，“我幫你寫短信吧，這裏的郵寄地址我比較熟。”

“謝謝老婆～”楊音希甜膩膩叫。

閔珺意味深長一笑，“你這聲比謝岳父的時候甜多了。”

楊音希呆了呆，而後直起身子一叉剩下來的蛋糕大口吞下，鼓著臉頰昂頭說，“我爸沒給我買過蛋糕。”

“是嗎？”閔珺倒是驚訝。

雖然沒見過岳父大人，楊音希看過閔珺的全家福，註意到站在中間的閔珺顯然是往爸爸那邊靠得比較多，推斷出閔珺家的父女關系比較好，搖搖頭，正想跟閔珺科普一下世上還有比較內斂嚴肅的父愛的時候，聽到閔珺點點頭說了句。

“我爸也沒給我買過，說想吃自己做，別浪費錢。”

“……”

——

郵寄證件的事情急不來，楊音希在吃完午飯後不休息往看中的培訓機構趕，托著岳母大人給的VIP學員卡做了一回插班生，還見了正好來考察的分校校長。

分校校長給她說了一大堆學員成功事例。楊音希聽了之後，感覺自己太有優勢了，信心滿滿，晚上做的夢已經是面試成功後的慶祝儀式，特別盛大，她吃了個爽。

然後第二天開班，老師在第一節課給全班灌了口毒雞湯。

“首先大家要明白，面試的性別歧視是存在的，除非特別的崗位，領導更希望錄取一個男生，女生筆試分數高，面試被刷下來的情況是比較普遍的。”

身為女生的楊音希背駝了駝。

老師看到大家竊竊私語，再來了一發重擊。

“還有面試一分的確可以補筆試的兩分，但是第一名超出十幾分的話，翻盤的機會不是沒有，必須是你發揮得特別優秀才行。”

不怎麽優秀，曾經以0.1分敗給第三名根本想象不出十幾分差距的楊音希頭更低了。

議論聲更大，老師哈哈一笑，“我說這些，是為了讓大家端正心態，我教過很多學員，他們面試發揮的實力不到平時的一半，一問全都是緊張，站上去不知道說什麽好，其實這只是一份工作，考不上換個地方就行，沒什麽的。”

有工作的楊音希慢慢挺起了腰。

來之前，校長就跟她說過，這個老師的風格不是一條條告訴你答題套路的，比較靈活，往往教出來的學生分數比較高，扯了些有的沒的，又開始說起自己的幾次面試失敗經歷，最後一次成功去體檢的時候坐在自己學生旁邊特別尷尬，惹起一片片笑。

楊音希聽著聽著，漸漸沒被老師帶著思路走，趁正式課程沒開始的時候瞎想。

她考不上會怎麽樣？

對，她有工作，即使失業了，她還有積蓄養得活自己，還有閔珺陪在身邊。

可是得到希望又失望的感覺，她承受得起，家裏承受得起嗎？

楊音希默默在心裏嘆口氣，理了理思緒，自己這一關想通了，反正她進入面試已經是機緣巧合的幸運，恰好崗位分數歷年新低，恰好前三名有人放棄，能得到一次鍛煉的機會已經很幸福。

然而爸爸媽媽那邊，她不知道怎麽想，自然沒法知道他們想不想得通了。

正楞神，楊音希收到一條信息，打開一瞧是爸爸發來的，告訴她：證件已經寄出，還用了辦公室的掃描儀備份，電子檔發到她的郵箱裏，快遞單號是什麽可以在哪裏查進度。

她從事無巨細的交代裏看到了媽媽的影子。

媽媽肯定是知道了。

楊音希隱隱有種打電話給媽媽的沖動，可是，她一對上媽媽會特別自卑，特別易怒，這段日子經不起折騰了。

思來想去，她給媽媽發了條信息，“對不起，這段時間上課忙，沒有打電話回家。”

按下發送鍵的一刻，楊音希指尖顫抖，緊緊盯著屏幕不放。

她很快看到了回應。

不是媽媽的，是系統的。

“XX開啟了好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好友……”

媽媽真是個暴脾氣，說刪就刪，絕不糾纏。

怪不得用爸爸的號點讚。

說起來，媽媽刪好友好像是她教的……

楊音希嘴角一抽，把手機揣回包裏，拿起筆緊盯講臺上瞎扯的老師。

玩什麽手機！發什麽信息！好好聽課！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昨天早T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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