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音希永遠想不到媽媽對她的話會如此上心， 隨口一句“她很優秀，開了一家餐廳”也記得清清楚楚， 甚至能夠聯想到閔珺的身上去。

事情有點不妙。

“咳， 媽媽，這個梨很甜……”楊音希笨拙地轉移著話題，由於底氣不足加了個遞水果盤的動作。

可是媽媽沒有接。

“甜就多吃點。”媽媽推回去， 轉頭想要繼續跟閔珺交談。

楊音希笑容僵住了，腦子一熱把水果盤橫在媽媽和閔珺的中間， 朗聲道， “閔珺來，多吃點梨， 潤喉！”

客廳裏一下子安靜下來。

媽媽不問了， 爸爸不會安靜低頭當聽眾了，俱是用一種難以言喻的打量二百五的目光瞧著她。楊音希被看得窘迫，心想：這種尷尬的被審視的滋味是怎麽一回事。

楊音希端著果盤的手開始哆嗦。

“謝謝。”在她恨不得逃回房間時，閔珺柔聲說了句打破沈寂， 甚至體貼地接過水果盤。

楊音希松了口氣，悄悄觀察， 正捉到媽媽無聲嘆息的臉。

“一路上累了吧。”媽媽沒再追問， 而是招待停下吃水果的閔珺，“我帶你去房間放行李。”

閔珺答應著， “好。”

楊音希連忙起身跟去幫忙。

在她們回來之前，爸爸媽媽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被褥鋪好， 新的洗漱用品放著，連喝水的杯子都給閔珺準備一個。楊音希跟去只是傻兮兮地站在旁邊而已，看著閔珺在自己熟悉的家裏走來走去，有一種夢境與現實重疊的感覺，S市是夢，這個住了十多年的家是現實。

她兩眼放空瞧了好一會兒，直到閔珺要出房門。

“哎？”楊音希回神。

媽媽白了她一眼，轉而笑著對閔珺說，“衛生間在這邊。”

楊音希傻眼：什麽，閔珺要拋下她去洗澡了？不對，是在這個緊張的節骨眼、留了她給媽媽審問自己去洗澡？

果然，如她所想，閔珺前腳剛進衛生間，媽媽後腳就拉了楊音希去房間問話。

“你那男朋友……”媽媽瞇眼，“到底怎麽回事？”

楊音希幹笑，“啊？什麽意思？”

“是假的吧。”媽媽直接說了結論。

“不是……”楊音希下意識反駁。

媽媽嘖了一聲，“你當我傻啊？這麽巧，你男朋友的情況跟閔珺那麽像，S市人，開了一家餐廳，會做飯廚藝不錯？”

楊音希咬牙，“就是這麽巧啊！他們認識……”

“別撒謊了！”媽媽無奈，“沒男朋友就沒男朋友，說實話，我不怪你。”

楊音希偷偷擡眼觀察媽媽。

媽媽的臉不是繃著的，嘴角沒有緊抿，似笑非笑，翹著腿靠在椅子上一副大爺的架勢，在扶手上有一搭沒一搭打著節拍，對上她的眼神面上笑意更深。

“嗯，我沒有男朋友。”楊音希琢磨著媽媽不會生氣，坦白了。

“我就知道。”媽媽無奈，“你也是，編一個人找個我見不到我不認識的原形，直接按室友編算怎麽回事？”

楊音希撇嘴，這時還忍不住來了一發吹媳婦。“我……我認識的最優秀的人是閔珺啊。”

“唉，算了，過了年再說。”媽媽嘆氣。

楊音希忙不疊點頭，“嗯！”

“後天我們回老家。”媽媽交代，“你跟閔珺說一聲。”

“這麽快啊？我還想帶閔珺四處轉轉……”楊音希扁嘴。

媽媽翻個白眼，“明天轉不就行了？而且城市長得都差不多，哪裏有老家青山綠水漂亮啊？回去轉！”

“……”楊音希不敢頂嘴，連連稱是。

折騰那麽久，媽媽也累，打發她走關上房間門準備洗洗睡。楊音希默默滾回自己房間，呆坐五分鐘後算算時間覺得閔珺應該要從浴室出來了，開櫃子找洗澡要換的衣服。

她的櫃子小，冬天的衣服除了大衣外套全都摞起來，本身厚實，疊高了搖搖欲墜靠著櫃門才沒倒下，每次翻找都是個技術活，半個身子頂著，兩只手得用最快的速度扒拉出目標。

楊音希每次找衣服像是陷進去一樣。

所以，她聽到了漸漸接近的腳步聲，也沒能來得及把衣服頂回去轉個身，冷不丁被腰間纏上的手摟了嚴實。

“哎？”楊音希聞了聞閔珺身上的沐浴露香味，“洗完了？”

閔珺在她臉頰上輕吻一下，“嗯。”

“啊，我媽可能從房間裏出來，看見了怎麽辦。”楊音希嚇到，小聲抱怨。

閔珺笑了，點點她們身側的櫃門，“擋著了。”

楊音希一看還真是，安心片刻細細思忖：不對啊，房門開著，從走廊一眼能看盡裏頭，雖然有薄薄的櫃門擋住她們摟在一起的上身，要是看的人有心，便能發現她們的腿挨得很近，知道她們纏到一塊去了……

似擋非擋真刺激。

“不行。”楊音希忽生神力，扭身掙開閔珺，推回衣服關櫃門一氣呵成。

閔珺由著她，靜靜瞧著她把對面的客房門關了，又把自己的房門闔上，笑問，“為什麽？”

“噓。”楊音希壓低聲音，一臉得意，“這樣的話，就算我爸媽出來，也會以為你在客房休息，肯定想不到你在我這裏。”

“真聰明。”閔珺給面子地誇她。

也是一個媳婦吹。

楊音希偷樂之餘，想起先前跟媽媽的談話，“對了，我媽知道男朋友是假的了。”

“嗯。”閔珺並不驚訝。

“不過她沒有生氣，”楊音希摸摸下巴，“大概是顧忌有客人在，加上要過年了不想添堵吧。”

閔珺若有所思。

“別管她了。”楊音希勾著閔珺的手搖一搖，撒嬌說，“後天要回老家，明天我帶你轉一轉好不好？”

閔珺用了力順著牽起的手把她扯到懷裏，指尖探進去打轉，“在哪兒轉？”

“餵……市裏面啦。”被調戲的楊音希再傻也知道話裏深意，咬唇答著，一昂頭鼻尖蹭過閔珺的下巴，嗅到撲面而來的帶了水霧濕氣和溫熱體溫的香味，顫顫閉眼睛。

閔珺卻放開了她，“嗯，明天出去轉。”

“……”楊音希定身整整衣服，賭氣哼唧，“哦！”

“我回客房了。”閔珺捏她的臉頰把唇角不滿的弧度揉散了，輕聲哄，“乖，說好分房睡的。”

那就不要撩啊！

楊音希心裏吐槽著，盯著剛出浴香噴噴的閔珺十分不甘心，回敬一句，“不一定要睡，站著也行啊。”

“……”閔珺終於有了一絲驚訝。

楊音希以為這次是自己勝了，剛揚起嘴角，卻見閔珺恢覆鎮定從容道，“行，你先洗澡，我等你。”

她驚呆，惱羞成怒把笑得頗有深意的閔珺推回去，“去去去，回房睡覺。”

閔珺沒掙紮被趕走了。

楊音希關門落鎖，拍拍胸松口氣，忽而覺得好笑：一個撩完就跑，一個光說不練，她們很是般配啊……

——

楊音希和閔珺在市內隨便逛了逛，挑幾家火爆的小吃嘗了嘗，一天就這樣過去了。到了回老家的日子，他們坐自家的車，爸媽在前頭，偶爾用方言說一說家裏的雜事，她們坐在後排，時不時應一下爸媽的話，想說什麽都不大方便。

幸虧路程不長，四個小時，一眨眼就過去了。

回到老家，楊音希怕閔珺覺得不自在，到哪兒拽到哪兒。這麽多年過去，爺爺奶奶以前的老房子拆掉，叔叔新蓋一棟小樓，好心給她和爸媽留了兩個房間。

既然是兩個，閔珺只能跟楊音希一塊住了。

“耶！”一關上門，楊音希就湊近討抱抱。

閔珺一手半摟著她，一手抵在唇邊，“噓，你仔細聽。”

“嗯？”

“這裏聽得到樓下說話。”閔珺微笑。

楊音希的喜悅一下子散去不少，“啊……隔音效果不好啊……”

“你想做什麽？”閔珺附耳呢喃。

楊音希也用悄悄話應她，“打，呼，嚕。”

閔珺拍了拍她，兩人鬧了一會兒，便聽下頭喊“吃飯了”。她們下樓，坐在老家簡陋的小木桌邊，端碗看面前略顯暗沈的菜色。菜是楊音希的二嬸做的，手藝馬馬虎虎，完全不沾一點辣，平平淡淡的口味，勝在天然材料的原汁原味能夠入肚。

楊音希不愛吃這麽清淡的菜，吃得慢吞吞的，閔珺卻是一臉驚奇地吃著，越吃越是嘴角上揚。

她一度懷疑閔珺的味覺出現了問題。

明明S市本地人喜歡吃辣啊！

吃完了飯，閔珺回到房間開始轉悠踱步，楊音希默然凝視，等閔珺坐定一臉糾結才湊過去說，“你怎麽啦？”

“要忍不住了。”閔珺嘟囔，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楊音希瞪大眼睛捂著胸口，“什麽？”

閔珺深吸一口氣，咬了咬紅潤的唇瓣。

楊音希也深吸一口氣，緊盯閔珺舔過唇角的舌尖。

“我想……”閔珺輕輕說。

楊音希豎起耳朵。

“做菜。”

“啊？！”

“剛才的雞肉啊，青菜啊，都特別新鮮，可惜做的手藝不好……要是我來，肯定不會浪費這麽好的材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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