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呼嘯， 路燈明亮，照亮她們三個人風中淩亂的頭發和僵硬的表情。

楊音希想著， 不遠處的衛蘭雪表情一定也不會好看的。

然而她錯了。

沒尷尬多長的時間， 衛蘭雪主動走近了她們，唇角含笑。

楊音希聽到身邊的倪曼深吸一口氣，轉頭一瞧， 看到一個挺拔的身姿。

跟接見領導似的。

楊音希偷笑，與同樣旁觀的閔珺對視一眼， 默契地退開準備給這兩個人騰地方。才動了一動， 她卻看到衛蘭雪從大衣的兜裏掏出什麽東西給倪曼遞過去。

團子家餐廳前頭的燈很亮，她很清楚地看見， 那是一把鑰匙。

衛蘭雪笑得更甜， 說話的聲音輕松而隨意，“倪曼，我已經搬完東西了，還你鑰匙。”

倪曼一楞， “什麽？”

衛蘭雪像是沒看到倪曼黯然的神色，客氣有禮地解釋， “不好意思， 這麽晚才還你。我考慮過直接留在家裏，但是不確定你什麽時候回去， 怕大門不反鎖有危險就帶著出來了。”

“哦！”倪曼瞪去一眼，伸手拿鑰匙的動作快而用力。

衛蘭雪的掌心被撓了下，沒有介意， 揉一揉把手揣回口袋裏，“我先走了。”

“等等！”倪曼忽道。

走出兩步的衛蘭雪停下了。

倪曼大步大步追上，噔噔噔的腳步蘊著不佳的情緒，轉到衛蘭雪前頭更是故意昂頭睥睨的傲慢模樣，也從隨身的包裏掏出什麽遞過去，“還你！”

楊音希踮腳探頭瞧清清倪曼手裏的東西，嘴角一抽。

竟然是一個發圈。

衛蘭雪還鑰匙，倪曼不服輸地給回一個東西，她可以理解，但鑰匙和發圈相比……類型是不是差得有點遠！？

她默默吐槽的時候，身邊一樣看戲的閔珺小聲說了句，“平時丟三落四，這麽個小東西卻保管得這麽好……因為是衛蘭雪的嗎？”

楊音希愕然。

“走吧。”閔珺對上她的目光，輕輕一笑，拉著她走向餐廳另一側的門口，“別打擾她們了。”

楊音希乖乖被老婆牽著走。

她們進門不久，看到衛蘭雪跟著進了正門，一轉身端起的笑就消失了，低頭垂首似乎很疲憊。楊音希見狀有些擔心，不跟閔珺回辦公室，跑去跟閨蜜談心。

“我沒事。”衛蘭雪看她跟來，不問自答。

楊音希聳聳肩，“我來看看你收拾好了嗎。”

衛蘭雪瞇眼瞧她。

“咳。”楊音希先繃不住，一邊打量一邊坐下，一挨光滑冰涼的椅面便嘶一聲，“改天我幫你買個坐墊、”

衛蘭雪搖頭，“不用麻煩，暫住幾天而已。”

“唉。”楊音希忍不住嘆氣，“我們應該繼續合租的，害你半年內搬了兩次……”

“怎麽成你害的了？別搶著背鍋啊。”衛蘭雪翻白眼。

楊音希抿唇。

“行啦，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衛蘭雪走近，拍拍她的肩膀，“今天辛苦了，早點回家休息，明天還要上班。”

“沒事，我陪陪你。”

“九點了，我想洗洗睡了。”

“……”突然成了意圖賴著不走的一個，楊音希窘迫笑了笑，“好吧，那我走了。”

“拜拜。”

楊音希走出小單間，為了輕輕關門而放緩動作，聽到門縫裏漏出來的一聲嘆息。

她皺眉，不再猶豫轉身離開，恍惚地走回閔珺辦公室，不直接進去反而擡手敲門。

“請進。”

聽到閔珺的聲音，她回過神推門進去，看到閔珺端坐的樣子莫名被戳中笑點，“你幹嘛。”

見到是她，閔珺嘆口氣，把丟到一邊的耳機重新戴上，“我以為是員工有事找我呢。”

“你在幹嘛？”楊音希走過去。

閔珺鼠標點了點，屏幕上跳出一個播放框，裏頭是一地熊貓寶寶子躺地喝奶。

楊音希無語。

身為餐廳老板，閔珺偷偷摸摸消極怠工真的好嗎……

不過，她見到閔珺眼眸晶亮一臉姨母笑的樣子，不忍心說回家掃興，坐下來跟著瞧。

視頻快結束，閔珺轉頭問一句，“可愛吧。”

“嗯。”楊音希摸下巴，盯著舔盆的熊貓不放，吞口口水，“那是什麽奶，好像很好喝。”

“……”

——

倪曼在閔珺家僅僅住了一個晚上，提包回家，不是和蘭雪住過的家，而是有爸爸媽媽的家。

衛蘭雪在團子家幫忙，不問報酬，說是要與房租相抵。

看到她們兩個裝作無事發生各過各的，楊音希感慨歸感慨，生出的傷感情緒被學期期末一系列的事情沖淡了。

覆習課教案不用手寫，但她必須比工作多年的同事們投入更多的熱情，一是經驗尚淺，要盡最大的努力讓學生們考的好一些，二是要避免成為校領導出氣的靶子。

她聽康老師說了，太陽小學在的臨北區這些年因為高新企業進駐而開發，多了幾所優質生源的公辦學校，平均分越來越高，向來甩太陽小學一條街，校領導心裏有數，看到分數卻忍不住生氣，會找幾個不順眼的老師說一說。

楊音希這種剛畢業不久的新人最有可能中槍。

所以，她卯足了勁上課，下班後常常累得話都不想說。郁悶的是，她沒歇上幾下，家長的咨詢電話一個接一個地進來，有的是需要早一些回老家，詢問放假日期，哪怕看過發在班級微信群的放假日期也要問一句“為什麽”“可不可以早一點”之類的話，有的是問這個學期孩子的表現怎麽樣，侃起來不分早晚沒個盡頭。

楊音希身心俱疲，受苦受累好不容易挨過了期末考試，被告知周末不休息，去別的學校改卷。她咬牙堅持，登記了分數寫好了學習手冊，覺得寒假要向自己招手了，又被各種報告和會議砸了一臉。

連續工作十幾天之後，她等到了這個學期最後一次會議，躲過校長的批評，眼巴巴看著其他老師領上個學期班級期末優秀率達標的獎勵，喘口氣把辦公室雜七雜八的東西走，然後……

“我放假了！”楊音希一上車馬上撲向閔珺。

閔珺嚇了一跳，接好她拍拍背，“小心，別撞到方向盤。”

“嘿嘿。”楊音希傻樂，瞧著閔珺說，“不急不急，回老家前我們有一個星期呢。”

閔珺不語，幫她系好安全帶。

“要不我們去近一點的地方玩一玩？”楊音希興致勃勃。

閔珺這才開了口，“團子家最近有點忙。”

“噢。”楊音希頹然。

“時間擠一擠總會有的。”閔珺柔聲安慰。

說是這麽說，楊音希在接下來的幾天只能在睡前看到閔珺，心裏憋得慌，幹脆跟著去團子家想要給閔珺分憂。可是，閔珺要操心的不是服務員夠不夠的問題，而是春節期間營業的一系列安排，人員排班，與供應商的聯系，活動方案……沒一樣她能幫上忙。

日子一天天過去，楊音希眼見著回家的時候來了。

閔珺沒錯過春節前最後的機會，把一切事情推掉送她去車站。

“抱歉，這段時間沒怎麽陪你。”不顧衛蘭雪在場，閔珺緊緊摟著她附耳說悄悄話。

衛蘭雪說句“我買個東西”，一溜煙跑了。

楊音希看了下人頭攢動的車站，發現根本沒人註意到她們之後伸手抱回去，貼在閔珺身上蹭了蹭，“沒事，我早點回來就行了。”

“說好了哦。”閔珺垂頭親親她的鼻尖。

楊音希嘿嘿一笑。

“早點進去吧。”閔珺再抱了下就分開了，看一眼排長龍的安檢隊伍，“免得來不及。”

“好吧。”楊音希喊了一聲遠處望天的衛蘭雪。

衛蘭雪跑回來，把地上的大袋小袋拎起來。

楊音希的東西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兩手占滿的程度，衛蘭雪同樣如此，閔珺家司機找不著停車位，已經在火車站附近轉了幾個圈了，她們兩個不忍心，讓閔珺回去，自己排隊進了火車站。

火車站人太多沒有坐的地方，她們站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聊天。

“你不是把大部分東西寄回去了嗎？”楊音希看到衛蘭雪的袋子不小，多問了句。

衛蘭雪答，“是啊，這些是保質期比較短、容易碎的特產，我怕寄回去的時候出問題。”

“花生酥？”楊音希猜到。

衛蘭雪點頭，“是啊，我媽挺喜歡吃的。”

“我也帶了。”楊音希解開手裏的塑料袋，把裏頭的東西亮出來，“還有鳳爪、紅薯幹、肉脯……”

衛蘭雪低頭看見滿袋子的食物，“好多啊……你也帶回去送人？”

楊音希抿抿唇，小聲說了句，“不是，這些是我帶去車上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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