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音希光顧著糾結什麽時候回去的問題， 倒是忽略了怎麽回去的問題，被媽媽這麽一說， 她才想起來——噢， 這一次不是學校放假可以避開高峰期，餘票充裕提前幾天購買即可，而是選擇了最擁擠的除夕前夜， 與成千上萬的人搶那麽一張臥鋪票……

“對哦。”楊音希知錯，面對親媽的吐槽不氣惱， 乖巧說， “我現在就去買票。”

罵也罵了，媽媽消氣， 嘆息一聲之後心平氣和問， “真要這麽晚回來？”

媽媽的語氣，楊音希很熟悉。

二年級的暑假，她靈機一動用晾衣桿把大櫃子頂上的方便面撩下來吃掉，特意把包裝袋藏在床底下， 媽媽回來一看，沒立即罵她， 就是用這麽一個無奈又好笑的口吻問她話的。

仿若變回了小時候慌亂的樣子， 楊音希抿抿唇，不敢說“我想”， 而是說起客觀事實，“我已經報班了。”

“那沒辦法了。”媽媽嘖了一聲，“怎麽不跟我們商量一下？”

楊音希一抖， 腦子裏閃過於夏萱與助教老師說折扣的畫面，順口說了，“前五名報名打八折，送兩個面授課程和五個網絡課程！”

媽媽語氣緩和，“行吧，你已經報名了就好好上課。”

“好！”楊音希響亮應著，聽到電話背景音裏的電視劇主題曲，狗腿地想多哄媽媽幾句，“媽媽不去散步嗎？”

打電話經常是媽媽問問問，她答答答，很少有她主動提起話題的時候，上次，她無意間問了媽媽在做什麽，媽媽很興奮地跟嘮了十分鐘的劇情，十五分鐘的八卦，花五分鐘吐槽爸爸，最後溫柔地讓她早點睡。

那可是她生病才有的待遇啊！

楊音希嘗過一次甜頭，小心翼翼再開了個頭。

她覺得這個話題切入點真棒。

然而……

“別廢話了。”媽媽怒斥，“還不去買票！想想回家了！”

楊音希趕緊說，“想想想，我這就去。”

“去！”

“拜……”楊音希拜拜沒說完，耳邊的聲音消失，屏幕上的計時變成了通話已結束的殘忍字樣。

她悠悠嘆口氣，去書房找老婆。

閔珺正對著電腦屏幕微笑。

“咚咚咚。”楊音希探個腦袋，扒著門框小聲說。

閔珺點了下鼠標，擡眼望來眸子裏滿滿是溫柔，“打完電話了？”

“嗯！”楊音希心想果然來找老婆安慰是對的，興沖沖奔過去，扯了書桌旁的椅子坐下。

然後她看到了電腦屏幕上蜷成一個球的胖達。

“……你沒在工作啊。”楊音希撇撇嘴。

閔珺托腮眨眼賣起萌，“休息。”

“哦。”楊音希不由想著剛才的溫柔是為了胖達還是為了她，深吸氣冷靜下來才說，“我可以用下電腦嗎？要買火車票。”

閔珺點頭答應，打開網站問她，“哪天回去？”

“5號吧。“楊音希接過鍵盤輸入帳號密碼，登錄之後熟練地搜索。

不知是因為人多還是因為網絡，界面卡了下，刷出來幾行車次，臥鋪是齊刷刷的灰字。

楊音希傻眼了，“預售期不是剛開始沒多久嗎？”

閔珺說，“已經一天了。”

“一天就沒啦？”楊音希震驚，“這麽誇張！”

閔珺嘆氣，“6號是除夕，5號回去的人肯定很多。”

“好吧。”楊音希糾結，“二十三個小時……坐回去很痛苦啊。”

“不行，坐飛機。”

“飛機場離我家好遠，更不用說晚點等亂七八糟的事情了……”楊音希苦惱。

閔珺斜眼，“火車也會晚點的。”

“……”楊音希噎了一噎，嘆口氣用事實說話，“唉，你是不知道，從機場坐大巴再轉公車回我家，加上等車差不多要兩個小時，就算打車也會坐吐的，火車站的話去我家方向的公車多，人少……”

閔珺被她說得默然，擡手把乘車日期調前了幾天。

有臥鋪票。

“你……”楊音希咬唇。

閔珺笑了，“你早點回來好不好？”

“好！”楊音希開開心心要買票。

“不問問蘭雪嗎？”

楊音希一楞，“她上班，能請到假嗎？”

“還是問一問吧。”閔珺說。

楊音希一想也是，拿了手機打過去。

衛蘭雪大概在玩手機，接得極快，“餵？”

“蘭雪啊。”怕那幾張臥鋪票被搶了，楊音希不多廢話，直入正題，“我在買火車票，你什麽時候回去，要不要一起啊？”

“你哪一天？”

“30號。”楊音希說完，有些擔憂，“你請得到假嗎？”

衛蘭雪倒是爽快答應了，“不用請假，我跟你一起回去。”

“啊？你要曠工嗎？”楊音希訝然。

衛蘭雪沈默片刻，才緩緩說道，“我辭職了。”

——

票買了，覆習課計劃做好了，學校假期安排的通知下來了，楊音希以為日子會平淡地按部就班地過下去，最難熬的是與閔珺分離的兩個星期。

直到她聽到衛蘭雪說辭職了。

準備考試那段時間，楊音希每周末跟衛蘭雪泡圖書館，聽一聽生活白癡倪曼的糗事，一天天充實得眨眼即過，考試之後，她忙著元旦晚會的事情，沒法在周末和衛蘭雪出去玩了，在微信裏保持著聯系。

每天聊個幾句，那麽多機會，衛蘭雪都沒提起過一點辭職的事情。

楊音希的心情很覆雜。

衛蘭雪依然沒有多說，隨意提一句“我辭職了”，如同“我晚飯吃了面條”一般稀松平常。可是，辭職根本不是吃苗條這樣的小事，楊音希想多問，卻被衛蘭雪以火車票為由岔開了話題。

買好火車票，她憋著的情緒要爆發了，快步到了陽臺問，“怎麽回事？”

“明天有空嗎？”衛蘭雪很淡定，“出來談吧。”

楊音希說好。

周日早上，閔珺去團子家的同時順便把她捎到與衛蘭雪約定的商場，臨別再三叮囑，“不要吵架哦。”

“吵什麽架啊，也沒人規定閨蜜間實時報告一切事情啊……”楊音希撇嘴。

閔珺點點她的臉頰，“昨天是誰不信衛蘭雪沒說過，捧著手機把聊天記錄翻了一遍的？”

楊音希沮喪，“是我。”

“或許有什麽難言之隱吧。”閔珺摸摸她的頭，“好好聊一聊，說開就好。”

楊音希點頭，跟閔珺說拜拜之後下車。

她一邊走一邊拿手機打電話，不知不覺晃到了商場C座出口前，看到了等候的衛蘭雪。

“果然。”衛蘭雪把電話掛掉，笑瞇瞇說，“這裏有鴨腳煲和大雞排，你肯定往這邊走。”

楊音希勾起嘴角，笑卻似卡著似的。

“中午想吃什麽？”衛蘭雪問。

楊音希不語。

“我不是在轉移話題，是覺得要聊天的話坐下來比較好。”衛蘭雪說。

嘆口氣，楊音希選了三樓一家私房菜。

大學開始，她們經常挑周末和假日來這個商場吃飯，有時是饞了，有時是過節和生日無法回家，便出來吃頓好的。楊音希經常犯饞，節日假日也多，她們熟悉這個商場的餐館，更熟悉彼此間的口味，點菜不用多想只花了幾分鐘。

大概是心境不一樣了，楊音希挺唏噓的，默然凝視把點菜單給服務員的衛蘭雪。

“怎麽了。”衛蘭雪挑眉。

楊音希搖頭。

衛蘭雪端正坐姿先說了句，“對不起，我沒有告訴你辭職的事情。”

楊音希正喝著水，頓時覺得這句話像是入肚的清水，淌過幹啞的嗓子，一下子撫平她的煩躁與不安。

“我知道你這陣子忙。”衛蘭雪接著解釋，“不想用我亂糟糟的事情去煩你，想著解決以後再告訴你。”

楊音希點頭，“還在辦辭職手續嗎？”

“不是。”衛蘭雪垂眸。

楊音希沒多想，接著問，“辦好了嗎？那……最近在忙什麽。”

“說忙也不算忙。”衛蘭雪苦笑，指尖在玻璃杯上摩挲，目光飄來飄去就是不看她。

楊音希一下子從閑聊的狀態裏出來了。

衛蘭雪一看就是心裏有事。

認識多年，衛蘭雪這個樣子，她只見過兩次——一次是高考等分數報志願的時候，一次是畢業時做出回家接受清閑工作或是留下奮鬥的抉擇。

簡而言之，人生大事。

“到底怎麽了？”楊音希急了，輕聲問，“你說啊，跟我有什麽不能說的呢？”

衛蘭雪看了看她，再瞥一眼遠處等候的服務員，咬的下唇微微有了印子才說，“我這次回去，可能就不來了。”

“什麽！？”

衛蘭雪一口氣說完，“我這次報的是家裏的單位，應該能進面試，回去正好。”

楊音希驚訝。

不是驚訝衛蘭雪要回家的事情，而是驚訝衛蘭雪說起這件事的語氣。

正好。

什麽正好？春節回家再留在那裏正好？

楊音希很明白衛蘭雪做事謹慎的性格。畢業的時候，她一個人沒有頭緒的時候，衛蘭雪已經有了兩條路可以走，房子方面更是，後來楊音希才從興奮的倪曼嘴裏得知，在房東說漲價的那一天開始，衛蘭雪開始找下一個地方，只是她們倆的工作地點距離太尷尬，實在找不到一個好的平衡點，選擇是有，但不佳。

正因如此，楊音希覺得衛蘭雪選擇跟倪曼一起住是有些微妙的。

而這一次，衛蘭雪辭職，回家然後打算不來S市了，全為了一句“應該能進面試”？

不可能。

明明衛蘭雪早早開始準備面試，時間充裕，明明等到面試分數線出來，再做決定不遲。

楊音希抿了抿唇，替閨蜜說了出來，“因為倪曼吧。”

衛蘭雪驀然擡眼。

楊音希不躲不避回望。

“嗯。”衛蘭雪終於點了頭。

“你喜歡她吧？”楊音希不解，“為什麽要逃避？”

“我不敢。”

楊音希想再說，卻被衛蘭雪的話堵住了，“不只是不敢，我真的做不到。留在這裏一年，已經讓我跟家裏吵了好幾次。”

“但你堅持下來了啊，為什麽不試一試？”

“我不怕吵架。”衛蘭雪面無表情說，“我怕我媽哭，我怕我爸心臟不好，被我氣得發病。”

楊音希默然。

她們安靜了好一會兒，看著服務員把菜給上齊了，也沒人第一個動筷子。

末了，還是衛蘭雪先開的口，“沒事，倪曼沒多喜歡我，最近認識新朋友馬上對我不理不睬了。”

楊音希有個不祥的預感，“新朋友，誰？”

“好像……叫夏萱。”

作者有話要說： 都是HE，莫慌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