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音希楞在原地足足半分鐘。

喝水拍胸總算順好了氣， 衛蘭雪放下手裏的飯盒， 趕緊解釋， “不是你想的那樣！”

……想的哪樣？

楊音希覺著這句話能琢磨出很多意思， 抿抿唇， 正不知說些什麽好，就被閨蜜拉到一邊。

“小希啊。”衛蘭雪滿臉糾結，“昨天經理在這裏住了一晚……”

“什麽！？”楊音希忍不住叫出了聲。

衛蘭雪捂著她的嘴巴， 一口氣把話說完，“但是她睡我的床我在你房間休息的！”

心底有些小失望， 楊音希點點頭，“噢……原來你們不是一起睡的？”

“……為什麽要一起睡？”衛蘭雪一臉茫然。

清清嗓子話止於此， 楊音希有很多問題想問，卻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說起，思忖片刻， 決定讓衛蘭雪交代清楚，“你從頭說， 為什麽倪曼會過來住啊？”

“唉。”衛蘭雪嘆口氣， “昨天經理被炒了。”

“嗯！？”接踵而來的消息太過震撼， 楊音希忍不住一驚一乍。

衛蘭雪比指頭在嘴邊，看了一眼繼續開心吃外賣的倪曼，小聲說， “噓，不要這麽激動，這事情吧……發生挺突然， 領導們開了個什麽會。就讓經理收拾東西走人。我看她可憐請了頓飯安慰，沒想到她喝了兩口啤的撒酒瘋，哭得跟個瘋子一樣，我不知道她住哪裏，只好帶回來了……”

“然後一大早給她點外賣吃？”楊音希瞅了一眼茶幾上的塑料袋。

衛蘭雪點頭，而後舉手保證，“我沒問你就留人過夜，是我不對，等會兒我讓她馬上走，真的！”

“沒事啦……”楊音希總算明白衛蘭雪的緊張不是因為被抓個正著，而是怕她介意倪曼留宿的事情，體貼道，“她是你上司，又是閔珺的朋友，住一夜有什麽關系。”

衛蘭雪補充，“前任上司。”

楊音希意味深長“嗯”了一聲，“我拿東西就走了，你們慢慢吃啊。”

“去閔珺家？”衛蘭雪挑眉。

不知怎的，楊音希對上衛蘭雪的目光有點不好意思，咳了一聲，“是啊，怎麽了？”

“沒什麽。”衛蘭雪撇撇嘴，“我還以為你今天回家吃飯，可以打火鍋呢。”

楊音希想起來了，上周她在團子家兼職幫忙，已經讓衛蘭雪十分郁悶地把火鍋大餐往後延了，這周她想和閔珺膩歪，再拋下衛蘭雪一個人，好像有點說不過去。

但是……

楊音希瞥了坐在地上啃盒飯的倪曼一眼，提議，“你可以跟倪曼吃啊。”

“啊？我跟她沒這麽熟吧。”衛蘭雪別扭。

這時，坐在不遠處的倪曼放下筷子，吞了飯轉頭說，“餵，我聽得到哦。”

“聽得到又怎麽樣。”衛蘭雪硬著頭皮嗆聲，“我跟你本來就不熟啊，請了兩頓飯已經仁至義盡了，你趕緊換衣服回家！”

倪曼扁嘴，“你兇什麽嘛……”

平時上班，倪曼穿的都是職業裝，化上明艷精神的妝容，雖說一開口就露了餡，看外表仍算得上是一個精英女性，幹練有氣勢。現在不一樣，倪曼昨天又哭又鬧累得形容憔悴，素顏的臉蛋被垂下披肩的長發襯得很小巧，唇瓣微微蒼白，穿一身棉麻睡衣坐在地上，委屈垂眸，下一刻要哭似的。

衛蘭雪吃軟不吃硬。

“飯要涼了。”衛蘭雪轉開話題，聲音已經放柔了不少，“快吃，別說那麽多話。”

倪曼乖乖扒了兩口飯。

楊音希看得想笑，可又怕自己笑了把衛蘭雪惹惱，硬生生憋下去。

“這樣吧，”衛蘭雪說，“哪天晚上你有空，我們再吃。”

“嗯，說定了。你先吃飯，我去收東西啦。”楊音希答應。

“哎！”衛蘭雪卻出手拉住她，“你這兩天都要跟閔珺呆一起啊？”

楊音希聽出裏頭有點不情願，頓時有了重色輕友不對的覺悟，想了想說，“這次比較特殊，閔珺的生日嘛，下一周我肯定有空，你想去哪裏都陪著！”

“不是……”衛蘭雪欲言又止。

楊音希納悶了，“那是什麽？”

“你……”衛蘭雪小心問，“能不能鼓勵經理幾句啊？”

“哈！？”楊音希不明白了。

衛蘭雪深吸一口氣才繼續說，“我知道你已經和閔珺在一起了，但是……經理喜歡你這麽久，現在心情那麽低落……”

楊音希木然轉頭，看到了一個有意思的畫面：倪曼偷偷摸摸換了衛蘭雪的筷子，臉上端著無比明媚的笑。

並沒有發現哪裏不對，衛蘭雪依然在用一顆善良的心，與楊音希溝通，“昨天她在圍觀下被趕出去，那麽慘，都不肯打電話給閔珺，就怕打擾你們，讓你們不高興……你看在她大大方方祝福你們的份上，說個幾句吧。”

“說什麽。”楊音希呆呆問。

衛蘭雪思索片刻，“來點普通的鼓勵，比如明天會更好，不要放棄之類的。”

既然倪曼沒有表白，楊音希也不打算趟渾水，哭笑不得點了點頭，在衛蘭雪期盼的目光之下朝沙發那邊走去。

倪曼渾然不知，正用手捏著飯盒裏的雞腿準備下口。

“倪曼啊……”楊音希小心開了口。

倪曼猛地一回頭，對上她的眼睛，手裏動作一頓。

“我……”楊音希的話簡直是擠出來的。

然而，倪曼從她扭曲的表情裏看出了點什麽，皺眉說：“這雞腿是我的！”

“……”

楊音希想再說點什麽，便聽到門鈴響起來，站得比較近的衛蘭雪幫忙開的門。門扇打開，外頭赫然是閔珺，看到衛蘭雪笑了一下問聲好，對上楊音希的目光笑意更深，再瞧坐在地上咬雞腿的倪曼……

嘴角耷拉下來，閔珺幽幽嘆氣，“你怎麽在這？”

“哼！”倪曼狠狠咬了一口肉，眼睛瞥向閔珺手上的塑料袋，不答反問，“那是什麽？”

閔珺說，“下面阿姨賣的梨很新鮮，買了點帶上來。”

“不重嗎？”倪曼看到那麽一大袋，吐槽了句。

閔珺把水果送出去，從容露出一絲笑，“不重，來別人家作客，買點禮物是基本的禮貌。”

身為住了一晚、吃了別人兩頓、剛剛把疑似奪食的楊音希吼的人，倪曼看到衛蘭雪對閔珺十分和氣，登時覺得雞腿酥脆的外皮有點硬，軟嫩的肉有點塞牙，訕訕放下，轉向楊音希弱弱問，“這有例湯，你喝嗎？”

楊音希無語搖頭，走過去給閔珺找拖鞋穿，“早知道讓你等這麽久，剛才一起上來好了。”

“不久。”閔珺換鞋時不蹲下，搭著楊音希的肩膀輕聲道，“是我太想你了。”

氣息拂過耳邊，楊音希覺得耳根微微發燙，猝不及防被撩了一把。不過，她害羞之餘仍記得有人在旁邊，偷瞄另外兩個吃瓜群眾一眼。

還好，衛蘭雪和倪曼沒看她們。

閔珺撩一把就停一停，換好鞋子走進去，看向茶幾上的外賣盒子。

“你吃飯了嗎？” 衛蘭雪客套道，“你坐，我切點水果來。”

“我幫你！”倪曼麻溜從地上爬起來。

楊音希看到衛蘭雪熱情，嘆氣，“來都來了，坐一會兒再走吧。”

“嗯。”閔珺靜靜打量著這間房子。

昨天衛蘭雪帶倪曼回家是無奈之舉，壓根沒有收拾，客廳到處都是雜物，比如前天衛蘭雪拆的餅幹，楊音希搭在木椅上晾幹的環保袋，坐到哪裏帶到哪裏的充電線，拆開包裹沒來得及扔的紙箱……楊音希一收，才知道東西這麽多，草草堆到空著的單人沙發，不好意思道，“有點亂。”

閔珺看她轉悠，倒是目不轉睛挺有興致的。

“餵。”楊音希有些受不住這膩歪的眼神了，偷偷嘟囔，“有人呢，收斂點。”

“我什麽都沒做啊。”閔珺無辜道。

楊音希抿唇不說話，連小陽臺也一起收拾了。她收到一半，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下，出於今天早上被同事提醒報告的經驗，她害怕是工作上的事情，一刻不敢耽擱拿出來查看。

是她媽媽，給她發了條信息，內容只有一個鏈接。

……媽媽的微信不會是中毒了吧？

楊音希的父母比較傳統，雖然緊跟時代潮流學會了微信、淘寶以及手機鬥地主，其他方面仍是糊裏糊塗。大學的時候，有個陌生人加她媽媽，上來叫一聲媽，她媽就認為是她了，陌生人說拉肚子弄臟褲子，洗的時候把手機泡了，扯了一大堆，她媽真信，急得不行，各種安慰各種問。

後來，她打電話回家，媽媽特別驚訝，問“你手機不是壞了嗎”，楊音希特別懵，扯了半小時才弄清楚怎麽一回事，把她媽說了一頓，表示那是想要錢的騙子。

她媽不信，竟然用充滿了慈愛同情的聲音說：“不會吧，可能是那個人弄錯了，她跟你差不多大，說話挺可憐的……是不是家裏人不理她，想找人聊聊啊？”

楊音希當時心裏萬頭草泥馬奔過：親媽呀，對她動不動就罵，對個騙子竟然有惻隱之心？

生怕老媽被騙，楊音希看看時間是十一點多，放下手頭的事情立刻給她媽媽打電話。

“餵？”她媽周末向來在家看電視，接電話很快。

楊音希直奔主題，“媽，你給我發那鏈接什麽意思啊？是不是中毒了，快發信息告訴親戚朋友不要點，可能會被騙錢的！“她媽沈默片刻，再開口是咬牙切齒，“那是考試報名的地址！我有那麽傻嗎！”

楊音希知道自己小題大做了，認慫，“對不起，我弄錯了。”

她媽哼一聲，“吃飯沒有。”

“準備吃了。”楊音希乖巧答，“你說什麽考試啊？”

“考公啊！你現在呆的學校太小了，福利不夠好，試試看能不能考別的地方去。”

楊音希恍然，“好，我等會兒看看。”

“小希啊。”她媽媽補充了一點，“你選家裏這邊的崗位報。”

“什麽？”楊音希懵逼。

“S市的太難考了，你總要回家的，不如趁這次試著考這邊的工作啊。”

楊音希不樂意了，“可是……我還想在這裏呆……”

“能呆幾年，買不起房子還不是要回家？”她媽說到這裏頓了頓，“你不會想嫁到那裏去吧？”

“……”楊音希答不上話走到與客廳連同的陽臺，默然看去。

閔珺正在幫忙削梨。

她媽從她的沈默之中察覺了什麽，也安靜了許久才壓下暴脾氣，心平氣和開口，“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你還小，不急。趕緊去吃飯，今天不上班，自己買點骨頭燉湯喝，別總去外面吃味精。”

“嗯……”楊音希答，“我知道了。”

她媽又多加了一句，“你報名之前，打電話跟我們商量一下，我們幫你出出主意。”

還是想讓她報家鄉的啊……

楊音希聽著媽媽的絮叨，憋住要嘆出來的氣，通話結束後，她走回床邊倒下盯著天花板發呆，昨夜沒有休息好，枕著柔軟的枕頭被子，楞是沒半點睡意。

作者有話要說： ＿（：3」∠）＿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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