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音希恍惚之間轉交了牛奶和加濕器，便離開團子家坐車，步子是有氣無力的。等到公車來了，她坐上後一直在發楞，想著與閔珺認識以來的談話。

好像……她看見閔珺發傳單，招呼客人，穿著工作服在餐廳裏忙碌，就理所當然地覺得閔珺是服務員，沒有再問，而閔珺多是聽著她逼逼，很少說起自己的事情。

“居然是老板。”楊音希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好年輕啊。”

她這麽念叨到了家門口。

“你說什麽？”在刷牙的衛蘭雪聽到聲響，叼著牙刷就出來了。

楊音希搖搖頭，“沒什麽，剛知道一件事情。”

“什麽？”衛蘭雪轉回去漱了漱口，擦著毛巾含糊問，“你不是去送東西了嗎？”

對啊！送東西！

楊音希一下子回過神來：她就說哪裏不對嘛！原來是禮物的問題！

“糟了。”楊音希慌了，拉著衛蘭雪問，“閔珺是老板啊，我送的東西會不會顯得很小氣？”

衛蘭雪眨眨眼，“閔珺是誰？”

“就是我在團子家認識的朋友啊。”楊音希解釋，“去你們公司送外賣的那個！”

想起來了，衛蘭雪若有所思點點頭，“她是團子家的老板？”

“是啊。”楊音希幽幽嘆氣。

衛蘭雪聳肩，“這怎麽了？你又不求人辦事，送東西不錯了，輪得到她挑三揀四嗎？”

“可是……”楊音希咬咬唇，擡手比劃著，“牛奶只有這麽大，加濕器是交易市場低價批發來的劣質產品……”

不由笑了一聲，衛蘭雪斜眼瞧她，“那你之前怎麽就打算送她了呢？”

“以為都是年輕人，消費水平差不多嘛，現在才知道那麽不一樣。唉，她肯定看不上眼。”楊音希懊惱。

衛蘭雪納悶，“肯定？她沒見到呢？”

“是啊！”楊音希捂臉，“她說不要的，是我硬送上門去……啊，這點便宜貨還裝逼，好丟人啊。”

瞇著眼打量她，衛蘭雪嘖嘖兩聲，拍她肩膀，“你怎麽還是這麽愛面子啊！”

楊音希抿唇不語——衛蘭雪是知道她的黑歷史的，完全有底氣這麽說。

曾經，楊音希拉著衛蘭雪去逛街，路過一家商場，看中了一件大衣，看岔了把價格少看一個0，心想怎麽這麽實惠馬上買下，付款才發現不對，當然，愛面子的她選擇什麽都不說，默默結賬。

慶幸的是，那件大衣是經典款，版型好，質量過硬，她穿了很多年。

不過，這件愛面子的黑歷史，時不時在衛蘭雪嘴邊出現，同樣是經久不衰。

“哎呀。”楊音希小聲說，“我不想讓閔珺覺得我摳門，上次請她在路邊小店吃飯，已經很過意不去了。”

衛蘭雪無奈，“行了行了，既然你後悔了，當時幹嘛不拿回來？”

楊音希“呃”了一聲，“服務員開了她辦公室的門了，我突然說不送，好像也挺丟臉的哦。”

“餵！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衛蘭雪怒了，同情心到此為止，“不跟你多說，我洗洗睡了，你自己想去吧！”

眼見閨蜜離自己而去，楊音希伸手挽留了一下，無果，自己倒在沙發上看天花板糾結。

她發了會兒呆，手機傳來信息提示音。

閔珺：“謝謝你的禮物。”

楊音希一楞，趕緊問：“你已經看到了？”

“聽小方說了，我在外地，明天才能回來。”

楊音希瞬間不好意思了：“小禮物，不用謝啦。”發完後，她怕閔珺繼續客套下去，接著問一句，“你去外地啦？怪不得今晚沒見到你。”

在她爆發手速的壓力下，閔珺真把感謝禮物的話擱一邊，先答了問題，“嗯，在x市。”

“x市好啊！那裏的柚子特別好吃！”

楊音希是找話題隨便一說，閔珺卻上了心，“是啊，我聽說是地方特產，給你帶點。”

沒想到閔珺這麽客氣，她呆了呆，再一次爆發手速，“不用不用，柚子挺沈的，別麻煩了。”

比起她的惶恐，閔珺很隨意，發了一句語音，“我也想試試呢。”

輕輕柔柔的，在安靜的夜晚裏格外清晰，也格外好聽。

楊音希心一軟，拒絕的話打了兩三遍，不是覺著太生硬了，就是覺著沒表達清楚，花了幾分鐘楞是沒發出去。

閔珺又發來一段語音：“太晚了，早點休息吧，晚安。”

終於放棄了發信息的想法，楊音希嘆氣，把房間裏的衛蘭雪嘆出來了。

“怎麽了。”衛蘭雪無奈，“別想了，早點睡吧。”

楊音希搖頭，“我想著另外一件事情。”

“什麽？”

“閔珺要送我特產。”

話一出口，她以為衛蘭雪要鄙視她揪著屁大點事糾結，沒想到衛蘭雪反應可大，坐到她身邊咬牙切齒，“不要，堅決不要，看到我們經理塞來這些特產沒有，死貴死貴，拎著沈甸甸的，還特別難吃。

“對啊，沈！”楊音希一拍手，“我就說沈不好拿，不讓閔珺送了，”

看到說不到一塊去，衛蘭雪無奈，“得，你想通就行，早點睡。”

“嗯！”楊音希對衛蘭雪一陣誇，“多虧你啊，不然我真不知道怎麽拒絕……”

衛蘭雪翻了個白眼，看著楊音希一副“我怎麽這麽機智”的表情，有句話最終沒說出口：不想收閔珺送的東西，不見面不就行了？

——

教師節過去了，太陽小學裏很多老師都只剩中秋節和國慶節的盼頭，上課慷慨激昂，回到辦公室無精打采。

楊音希不一樣，她有另外一個盼頭。

早上，閔珺發來了一條信息：“今天有空嗎？”

“有啊！我請你吃飯？”楊音希自以為聰明地先說。

閔珺倒是沒拒絕，“嗯，下午我從x市回來，會經過你們學校，順路去接你。”

在面前說話的時候，楊音希多是看著閔珺那雙漂亮的眼睛，瞧眸裏的笑，聽聲裏的柔，用微信倒是感覺不大一樣，白底黑字的正式給閔珺的話染上些不容反駁的霸氣。

楊音希看著這句話，想著閔珺的臉，莫名失笑。

“小楊想什麽呢？”康老師八卦，“這麽開心？”

楊音希答的是半真半假，“在想今晚去吃好吃的。”

“唉，年輕人就是好。”另一個不常說話的老師插嘴，“我們得回家做飯伺候孩子，沒法去外頭享受。”

一句調侃，大家笑笑就過了，楊音希彎了彎嘴角，心裏有些納悶：她怎麽覺得，這句話沒完？”

果然，那位老師又開了口，“今天早上，一輛挺貴的車停在巷子口，我多看了兩眼，居然見到小李老師從車上下來。”

學校的李老師很多，在她們辦公室討論的小李老師卻只有一個。

李慧巧。

說實話，李慧巧的下場已經夠慘了，現在被領導看不順眼，同事要麽不搭理要麽冷嘲熱諷，楊音希聽多了，竟有點不忍，低頭玩手機不跟著瞎侃。

“唉，說不定是她家裏人呢。”有人跟楊音希想的一樣，替李慧巧說話。”

帶頭的老師住了嘴，楊音希以為這事情就這麽算了，沒想到下午放學的時候，不和諧的聲音又起來了。

“巷子口來了輛更貴的。”那位老師跑來說。

楊音希聽過就算，去操場組織學生排隊放學，李慧巧低著頭往校門外走，可謂是萬眾矚目。

正放學，大家都等著看李慧巧的戲呢。

楊音希無奈搖搖頭，低頭看了眼手機，發現閔珺發了條信息，“我到了。”

哎？

楊音希安排好學生，小跑回辦公室拿東西，又加快步子往校門外走，左瞧右看沒見閔珺，納悶發信息：“你在哪裏？”

閔珺一個電話打過來了。

“往前走，巷子口。”閔珺輕笑，“我看到你了，藍色衣服。”

楊音希仍然找不著，有點急，“我沒看見你哎。”

“左邊，那輛黑色的車。”

總算找著了，楊音希望過去，正好看見閔珺從車上下來，少有的穿了一身比較正式的修身裙子。

恰好下了點小雨，她見到就馬上說，“你坐回去吧，下雨了，我馬上來。”

說完她掛掉電話，全力奔跑到了車邊。

然後司機小哥麻溜下車給她開門。

“慢點。”閔珺看她風風火火的，笑了，拿出手帕給她擦了擦臉上的水痕。

楊音希忙說不用，接過來自己擦，而後一垂眸見到手裏不是餐巾紙而是雅致清香的手帕，傻眼，“哎？”

閔珺忽然說，“上次以後，我開始帶手帕了。”

再提紙巾誤會事件，楊音希感覺臉上發燙，悻悻然說，“呃，弄臟了，我回去幫你洗一洗還你……”

閔珺但笑不語。

“閔總，去哪兒？”司機小哥見她們許久沒發話，回頭問。

閔珺看向楊音希，楊音希心想不能像上次那麽寒磣了，思考片刻，說，“雲亭酒店。”

那裏是她大學同學擺酒的地方，逼格不算高，也不算低，東西挺好吃的。

司機小哥從後視鏡瞧她一眼，響亮應聲，“好。”

怎麽這麽激動……

楊音希想起酒店二字的某些含義，感覺不對，本能補充一句，“我們去吃飯的。”

話出口之後，司機小哥沈默，閔珺輕笑。

她很後悔。

哎呀，這不廢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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