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音希到達團子家的時候，已經過了8點半。

今天校長興致頗高，一不小心把總結會議開到了7點，她慢悠悠回家，花了差不多四十分鐘，坐下休息一下，轉瞬到了8點，再費些時間在路上，轉瞬時針就要逼近九點。

摸了摸餓得麻木的肚子，楊音希看著團子家泛著暖光的招牌，懵了懵：是這地方有毒，還是她中邪了，專門跑那麽遠吃頓飯還那麽無怨無悔……

楊音希正出神，團子家的門開了，裏頭傳來了一句溫柔的話語，“歡迎光臨，請進。”

她轉頭看去，正對閔珺含笑的眼眸，也高興，“謝謝。”

現在團子家人不多，閔珺領著她到了那個有熊貓餐牌的靠窗位置，另一位服務員很及時地送來菜單與蘇打水。

兩人招待的待遇令楊音希一驚，“哇，服務這麽好。”

瞥了一眼旁邊的服務員，閔珺淡然答，“客人少，閑的。”

楊音希以為是同事間開玩笑呢，配合地彎了嘴角，另一位服務員瞧了瞧閔珺的臉色，馬上會意，知道自己馬屁拍錯了地方，幹笑一聲去別處忙了。

“對了，我要去前臺拿本子，不然等會兒忘了。”楊音希受菜單的粉色圖案啟發，想起了此次來的重點之一。

閔珺微笑，“你坐，我幫你拿。”

“謝謝。”楊音希點點頭，繼續專心地看菜單。

不一會兒，閔珺回來，手裏不僅拿了本子，還有一小碟包裝精美的彩色糖果。楊音希看到後，楞神的時間比之前短多了，眨眨眼，搶在閔珺前頭開口問，“這也是會員福利嗎？”

“節日福利，七夕節。”閔珺笑答。

回想了下，楊音希記起來昨天還聽到衛蘭雪抱怨七夕節加班，恍然大悟，而後想起同樣苦逼、不是加班勝似加班的自己，斂笑哀怨，“最近太忙了，都不記得這回事了。”

“上班嗎？”閔珺順了她的話說。

輕柔的聲音聽著舒服，楊音希一下子有了傾訴欲，點頭，“是啊，連續九天了，洗窗簾，搬凳子，拖地板……還要聽校長說一大堆廢話，好累啊。”

閔珺越聽越驚訝，漂亮的眼睛瞪大了些，“校長？您是老師？”

“呃……對啊，看不出來吧，”楊音希自己說著也覺得好笑，“我當學生的時候要打掃學校，被老師拖堂，現在當老師了還要打掃學校，被校長拖堂，心好累。”

閔珺耐心聽著，待她說完才柔柔安慰一句，“辛苦了。”

楊音希一楞。

這段時間她跟爸媽抱怨兩句，被說“年輕人真是吃不了苦”，在家有個一樣苦逼的衛蘭雪，說出來就是一場比慘大賽，滿腔的郁悶憋著，特別難受，現在終於聽到一句安慰，哪怕是簡單客套的“辛苦了”，她也覺得暖。

“謝謝。”楊音希知道適可而止的道理，“不好意思啊，比較激動，抓著你一直說。”

閔珺搖頭，“沒有，我們是在聊天。”

世上竟有如此善良美好之人！

楊音希感動之下，更看不得閔珺這麽站在旁邊，瞧了一眼餐廳似乎不怎麽忙，弱弱說，“我看菜單考慮需要一點時間，要不你坐下來等一等吧？呃……應該可以吧，我看現在人挺少的……”

以前她常常去過一家餐廳，與那裏的服務員也熟，有時客人少而且老板不在的話，可以坐一桌聊幾句。

就是不知道團子家的情況怎麽樣了。

“可以的。”閔珺依言坐在她對面，表情淡定，“這裏管理比較松。”

那邊礙著老板在，沒法玩手機便裝作辛勤工作，其實豎起耳朵來聽餐廳裏一切風吹草動的服務員，捕捉到閔珺這句話，內心霎時是彈幕滿屏：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

剛才一路過來，楊音希沒有什麽餓的感覺，來了團子家餐廳聞到別桌香氣四溢的味道，一下子餓了。她看來看去，覺得什麽都想吃，可一想前三次來吃的時候等候的時間，又篩掉了好多，目光徘徊回了燒鹵類。

燒鵝，叉燒，鹵肉，主體是現成的……應該不久吧。

“要叉燒飯吧。”她下了決定。

閔珺記下，問她，“要不要試一試今天特供的湯？”

“特供？”楊音希回憶了一下外頭的小黑板，再看看菜單上面，茫然，“沒見著啊。”

眉眼笑意盈盈，閔珺光瞧著她看不答話，目光意味深長。

楊音希一下子反應過來，噗哧笑了，“會員福利，這回我說對了吧？”

“嗯。”閔珺點頭，隨意說了個價格，“特供價，加五元，茉莉竹蓀鴨舌湯。”

沒有喝過茉莉燉的湯，更不用說跟鴨舌搭在一塊，楊音希皺皺眉，稍有些猶豫。不過，她看出閔珺是真心實意的推薦，點了點頭，“好，試一試。”

閔珺點頭，說一句“稍等”就走向後廚。

過了客人最多的時候，廚房裏已經沒這麽忙活，聽一聲叉燒飯，廚師馬上就張羅。

閔珺徑自走到裏頭，穿上圍裙洗凈手，取了已經用開水浸泡發透的竹蓀，切成象眼塊，把茉莉擇去花托備好，取了些一旁小火慢煲的高湯，高湯是從酒店取來，熬煮許久，鮮味濃郁，綴星點調料用以煨鴨舌竹筍，片刻撈出，湯勺上火再註入高湯，覆加料酒精鹽，同鴨舌竹筍燒開後細細撇去浮沫，盛入碗中，撒落茉莉花，拍拍手微笑瞧著成品。

閔珺先問，“叉燒飯上了吧？”

副廚應了聲“對”，而後又補了一句，“喲，居然吃的差不多了。”

全然不知後廚的動靜，楊音希默默低頭扒飯，表面看起來挺斯文的，實際上進食的速度是有增無減。

她真的很餓很餓啊！

而且，叉燒紅潤的光澤實在很誘人，一會兒一口沁透肉汁的米飯，一會兒一口醬香濃郁軟嫩多汁的叉燒肉，楊音希完全忘了什麽湯，更不記得先前還眼巴巴找閔珺。

“唔……”她吞下最後一口飯後抹嘴，暗暗打個嗝兒，覺著十分滿足。

雖然叉燒太鹹，飯略硬，青菜炒老了，餘味十分膩歪，還是可以下口果腹的。

楊音希默默在心裏總結著，發著楞時，面前多了一個小湯盅。

“久等了，茉莉竹蓀鴨舌湯。”閔珺微笑。

楊音希差點忘了這件事，呆了呆，註意到閔珺有些抱歉的表情才回過神，“噢，沒有久等，這是我太餓吃得太快。”

“喝點湯過過口吧。”閔珺勸說。

其實肚子已經有點飽了，不過湯已經到了跟前，楊音希不會浪費，也不想不給閔珺面子，打開小蓋。沒有讓她失望，一股幽幽香味傳入鼻尖，清新自然，與叉燒的濃郁是迥然不同。

看到清亮的湯色，她覺著挺有意思，舀一勺微微吹涼抿了口，瞪圓了眼：花的芬芳與湯汁的鮮美很巧妙纏在一塊，驚艷之下細細再品，不止一個鮮字，濃郁之下能辨出許多層疊的影。

“好喝！”她驚訝，頓時覺著自己的肚子又不滿足了，嘗湯料發覺茉莉芳香，竹蓀軟嫩，鴨舌清鮮，簡直是喜上加喜——小小一碗湯，怎麽就耐人品嘗，餘味悠然呢？

閔珺知道緊盯著不禮貌，可忍不住瞧著楊音希開心的模樣，默默嘆氣：也是巧，好友倪曼忽的說要喝湯，不要多補身不要多名貴，要鮮得清新脫俗，她想著上回一碗雞排飯是虧待，想著補償，特意回了家裏經營的酒店取高湯作底，準備等會煨一盅送過去。

現在楊音希來了……

“喜歡就好。”閔珺說著，將約定給好友送湯的時間無限期後延。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閔珺手機就有來電，一看是倪曼，無奈：報應這麽快來了。

沒有重色輕友得太過分，而且楊音希在喝湯，閔珺想了想，去接電話了。

楊音希專心慢悠悠品湯，最後長舒口氣，“沒想到湯比飯好吃……”說完之後，她沒得到回應，轉頭一看不見閔珺，頓時有些窘迫：呃，喝得太專註了，完全不知道閔珺啥時候走的。

再看了看，她沒見著人，轉而瞧手機嚇了一跳：這麽晚了！

明天還要上班，楊音希不想耽擱太晚，多等了一會不見閔珺影子，只好去結賬。結賬完了，她又等了一下，確實沒見到閔珺的身影，便慢慢往外走了。

走到門外，她走兩步就聽到一聲鳴笛，回頭看嚇一跳：這個搭著電動車跟她摁喇叭的是閔珺？！

驚訝之中，楊音希是有什麽說什麽，猶豫叫了一聲，“閔珺？”說完，她後悔了——閔珺一直沒跟她自我介紹來著，這名字是偷聽閔珺跟小朋友講話才聽來的。

閔珺沒在意，自然而然應了聲，“哎，我要送外賣，順便搭你去車站吧。”

“啊？這怎麽好意思……”實在是始料未及，楊音希楞在原地一時不發話。

她猶豫低頭，閔珺突然說了一聲，“楊音希，後面有車。”

楊音希避開，轉頭再看閔珺，忽而放松了，笑了。

原來，她們倆都知道對方名字啊。

“好啊。”楊音希答應。

閔珺幫她踢了踏腳，往前挪一下，方便她上車。

上了車，發現兩人靠得很近的楊音希有些無措，聞著閔珺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不好意思了，小聲說，“麻煩你了。”

“沒事。”閔珺轉頭輕聲說，“朋友應該互相幫忙，對吧？”

楊音希心下一動，柔柔答了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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