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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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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毓忻眸光溫和而包容地看向林徽末, 他看著有些惱羞成怒的道侶, 沒有著急伸手將那張字據拿在手中,而是一反手, 從納戒中取出一個盒子,遞給林徽末。

林徽末狐疑地看了楊毓忻一眼,用筆桿一挑盒蓋。

打眼一看,林徽末瞬間面無表情。

漆藍彩繪的盒子裏頭,裝著滿滿一盒子朱砂印泥。

林徽末是嘴角抽,眼角也跟著抽,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楊毓忻,有什麽比寫下這等荒謬字據更加讓人三觀盡碎的事情?

有!

比如說,寫完字據還不忘讓他按手印!

林徽末黑著臉,一巴掌拍在字據上,在上面留下一個血淋淋的手印。

楊毓忻終於微笑起來。

平時不愛笑的人, 他們的笑容總是顯得彌足珍貴。

林徽末被楊毓忻的笑容晃了一下, 那個笑容太好看, 也太觸動人心,哪怕唇角並不大,琥珀色的鳳眸裏泛起來的盈盈光亮卻能夠驅散最冷的寂夜。

林徽末的臉漸漸地紅了起來, 他扭頭,不去看那雙明亮好看的眼眸,只在心底泛起嘀咕:笑得這麽好看做什麽?想要招蜂引蝶嗎!

林徽末並不知道,這世上,能夠讓楊毓忻發自內心笑起來的人, 從來只有他一個人。

在遇到他之前的二十五年裏,愛也好,恨也罷,旁人的感情與他的情緒似乎隔著厚厚一道冰墻,他在墻裏冷眼旁觀,從沒有生出觸碰的念頭。

直到有一天,有人攀在那道厚厚的冰墻上,對他笑彎了一雙眼眸。

仿佛,死寂了不知多少年的心,開始跳動了。

楊毓忻這一笑,頓時就消弭了林徽末大半的怨氣。

林徽末仰頭望天,果然,男子漢大丈夫就該言出必行,想要賴賬毀約的,總是會遭到報應。

他不能總仗著阿忻對他的包容而胡來。

引以為戒吧。

畢竟,阿忻也不僅僅是摯友了。

那是他還沒有過明路的道侶。

林徽末在心裏嘆了口氣。

就是還沒有過明路的道侶,那也是道侶。

人已經收了,就只能好好地寵著了。

不知道自己那一笑反而讓林徽末開始檢討自己,楊毓忻珍之重之地將林徽末親手寫下並按上手印的字據放在一個紫檀木盒子裏,哢哢上了兩道鎖,而後才放在納戒裏頭。

林徽末落實在筆上的字據也有了,楊毓忻的心情就如此刻的天地一般。籠罩在海域之上的烏雲散去,大雪停歇,寒冰消融,碧藍色的海水又一次流淌起來。

天光破曉,此刻,正是日出之時。

楊毓忻將油紙傘丟回納戒裏頭,這會兒看向南越的目光也不泛著徹骨的寒意了。雖然沒有看著林徽末的熱乎勁兒,起碼不會讓南越膽戰心……不!

南越咽了咽口水,對於楊毓忻開口讓他上樓船這件事,內心是拒絕的,但身體卻比誰都老實。

南越:完全,不敢,拒絕。

南越並不是這一次負責接待天華門的人。

不客氣地說,雖然散修盟一向與天華門交好,但這一回是散修盟有求於天華門。對此,天華門沒有絲毫推諉,十分給面子地派出了十八位金丹期的精英弟子,還有一位出竅期的長老再側,完全展現了天華門對散修盟這一回求助的重視。

如此陣勢,要是散修盟真的只派出南越這麽一個才金丹期的小弟子,那散修盟純屬就是挑事了。

南越,其實是被散修盟的戒律長老丟過來打前鋒,負責領路來的。

南越與南青是嫡親的師兄弟,師承於散修盟的盟主。只是,同是金丹期修為,入門時間更是相差無幾,但比起為人處世相當幹練圓滑的南青,南越就跟他那張明明忍到了弱冠才築基卻跟十四五築基沒啥區別的外貌似的,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一開始,林徽末還以為南越跟真真似的,是因為選擇在身體還未長成的少年時期築基才顯得這般年幼。萬萬沒有想到,這跟南越築基的年紀無關,跟他二十歲卻跟旁人十四五相同身量有關。

當著楊毓忻的面不敢說謊,南越的內心裏被狠狠地紮了無數刀卻還裝作若無其事,道:“真正的男人,不在乎其外表如何,身高如何,而在於擔當!”

南越說得斬釘截鐵義正言辭,讓林徽末忍不住對他刮目相看。

卻不想,下一刻,南越就扭頭氣鼓鼓地道:“等我碎丹成嬰的時候,絕對身高五尺七,虎背熊腰真漢子!!”

林徽末:他家真真,絕對跟這個南越相當有共同語言。

立在樓船的甲板之上,南越將一面巴掌大的菱花鏡向上一拋,手訣連連變換,一道道真元不間斷地打在菱花鏡上。只見到那面菱花鏡嗡鳴一聲,懸停在半空之中。

待得南越終於將一套手訣打完,長長地舒了口氣後,菱花鏡中忽然迸發出刺目的白色光束來,直直地照在前方的海域上。那處的海水就像是沸騰起來一般,白霧蒸騰,像是有人伸手將窗戶紙撕開,影影綽綽的海島影子映入眾人眼中。

樓船緩緩地駛入那道霧氣氤氳的裂縫中。

遠遠看去,這艘樓船就像是傳說中的鬼船一般,悄無聲息地出現,而後在朦朧的霧氣中最終消失了蹤跡。

海面恢覆了最初的平靜。

穿過那一層薄薄的霧氣,樓船駛入了另一方天地。

那面負責開路的菱花鏡在樓船穿過薄霧的時候,哢嚓一聲碎成了兩半。

眺目遠望,已經能夠看到海島的輪廓。

不同於將門派建在巍巍高山之間的天華門,盤踞在極北雪原深處的萬劍宗,散修盟坐落在東海群島之間。大大小小的島嶼如星羅棋布,海底暗礁暗流隱含陣法,觀其陣法繁覆嚴密程度,並不遜色於天下道門之首的天華門。

散修盟主島碼頭處,早有一眾修士候在那裏。為首的是一位身穿黑色錦緞長袍,長發綰髻的女修。女修姿容秀麗,皮膚白皙,恍若二八年華的少女,但她一雙眼眸深邃幽深,氣度沈靜,不言不語的時候便給人莫大壓力,又哪裏是尋常女子能夠比擬的。

正是將南越扔出去“鍛煉”的散修盟戒律長老,莫辛夷。

樓船停靠在碼頭,一眾修士漸次走下樓船。

南越挺胸擡頭收腹,整個人精神奕奕,完全看不住之前在楊毓忻面前的萎靡。他大步走到莫辛夷的面前,面上帶笑,拱手行禮道:“長老,弟子幸不辱命。”

“嗯。”莫辛夷看了一眼南越,淡淡道:“三日後,練武場。”

南越完美無缺的笑臉上頓時出現一道裂縫,他咽了咽口水,小聲道:“長、長老,弟子、弟子並沒有弄出什麽紕、紕漏……”

在莫辛夷那雙仿佛能夠看透人心詭譎的眼眸下,南越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他耷拉著腦袋,蔫噠噠地道:“……是,弟子領命。”

莫辛夷收回極具壓迫力的目光,看向南青。

南青笑著行禮,半點也沒有南越的不安窘迫。

他們的師尊和戒律長老莫辛夷乃是一對親生兄妹,他們師尊慣來是不愛管事的,盟裏大大小小的事務一向是交在莫辛夷的手上處理,就連他和南越也在築基後就早早地被師尊打包給了莫長老。

戒律長老莫辛夷,不是師尊,卻勝似師尊。

南青和莫辛夷相處得非常好,因為他們本就是一類人,從來克己覆禮,對自己的要求極嚴,事事力求做到最好。

只苦了南越。

南越性格跳脫,雖然資質悟性很好,但做事從來一炷香的熱乎勁兒,喜新厭舊極快,做事還沒有恒心,一向是莫辛夷最看不慣的那類人——跟她哥哥一個德性。

莫辛夷掌管散修盟戒律堂,一般只要南越不犯事,莫辛夷也懶得管這個跟她哥如出一轍的混小子。

可誰叫她哥懶病發作,將兩個徒弟硬塞給她代為管教,說什麽只要給留一口氣就好。

雖然平時莫辛夷挺嫌棄她哥的,可奈何比她早出生了三年,是她的兄長。除了一些原則性的大事,她對她哥也是挺縱容的。

南越就這麽撞在了莫辛夷的手上,任他哭天搶地,莫辛夷是半點也沒有心軟手軟。而南越出門在外能這麽人模狗樣會裝相,不得不說,這與莫辛夷的種種嚴厲的教導有著相當的關系。

這會兒,親自給南越預約了三日後的練武場教導後,莫辛夷不去看南越如喪考妣的模樣,轉而看向天華門一行人,向著楊毓忻略一頷首,道:“楊長老。”

出竅前期。

只一眼,莫辛夷就看出了楊毓忻此刻的修為,不同在心中暗暗嘆息——這又是一個離祁真人。

有他在,天華門未來三千年的正道首座位置固若磐石。再看看他身後一眾金丹期的年輕修士,個個人中龍鳳,不足百歲的金丹,這樣的資質在散修盟不足五指之數,但在天華門,他們能夠一次性派出十八位……嗯?等等,楊毓忻身邊那個還沒有到金丹期。

只不過,雖未至金丹期亦不遠矣。

心動後期,距離結丹只有一步之遙。

雖然只是一步之遙,但心動後期到金丹也是修行路上的一道坎兒,不知困死了多少心動後期修士,楞是壽元耗盡也沒有能夠結丹。

天華門莫非也是打腫臉充胖子,只找得出這十七位金丹修士,而拽來一個心動期的充數?

可誰也沒讓他們非得派不足百歲之齡的金丹期過來啊,天華門內部又不缺金丹修士……不對!

莫辛夷面上的平淡一滯,有些凝重的目光從林徽末的手腕掃到頸項,目光尤在他的眉目間轉了轉,有些難以置信地發現,這個青年的骨齡,似乎才二十出頭的樣子。

修士的外貌具備欺騙性,但他們的骨齡卻無從作假。在修真界裏有專門檢測骨齡的方法,多用在宗門收徒的時候,一方面是為了擇取優秀的苗子,一方面則是為了防止魔修混入。

測骨齡,有專門的法寶,亦可摸骨。雖說修為高深的修士也能夠單憑眼力大致判斷出某人的骨齡如何,但總是有誤差在。莫辛夷自認眼力不錯,可這會兒,她卻覺得自己興許是看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什麽叫沒過明路的道侶?

就是有實無名= =還木有結婚噠

林哥哥:自己選的道侶,哭著也要好好寵著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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