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龍的吼聲震撼了方圓百裏。

這一次的來勢極兇，敵軍剛開始攻城戰，墨語就是放了劈天掩護，整個天城為之撼動。

但是不到最後一刻決不放棄！蝕的將士們這樣堅持著，一條又一條生命倒下。

鮮血，逐漸染紅了大地……

五爹爹將臨城下指揮全局，卻不甚中箭。

四爹爹帶領部隊在下殺敵，獨臂的他戰鬥力絲毫未減。

但，即便如此，也只是多抗爭了些時辰。

夢哥他們，也都下去殺敵了。

我和雲若呆楞在城墻上向下眺望，這場戰爭比上一場更慘痛。

我緊握著破地刃，紅寶石的裂痕顯得那麽紮眼。

轟！

一聲龍嘯，劈天的尾巴掃過來，城墻竟被掃斷一部分。

破爛的碎石瓦礫中，又有無數人倒下。

“小破……你可以嗎？”我問道。

半刻，紅寶石閃亮起來，瑩白的光輝萬丈，銀色的聖獸將臨。

小破道：“我不能讓他這麽胡作非為下去，若神知道了，必會懲罰他。”

耀眼的光球中，巨大的銀色的虎升空，與金色的龍纏鬥起來。

可是，即便少了劈天，我軍也已經傷亡慘重，兵馬不足了。

雲若不忍見戰爭場面，偏過頭去擦掉眼角掉落的淚痕。

以前和她看戰爭電影時，她也是這樣的。

別人見到血腥場面總是嚇得閉上眼睛，而她卻是為那些死掉的人們哀傷。

我拍拍她肩膀，示意她不要想太多，雲若定了定神，拿出天音蕭，至於唇邊，吹響了對亡靈的哀曲。

如泣如訴，蕭音悠遠，聽起來分外悲涼，淒切清冷。

是那首《安》。

她緊閉雙眸，淚水沁過眼角的鉆，仿佛冰雕成的美人，在陽光下耀眼。

蕭音並不大，也只有城上的人才聽得到，然而，

風卻停了……

今天本無風，產生風的是由於小破和劈天的纏鬥。

難道，我和墨語同時擡頭。

破地化作流星，從空中墜地。

而劈天停在原地，蒼灰色的眸子越發清明。

那雙眼睛瞪著的，正是雲若。

他難道要傷害她？！

我連忙擋到她面前，雙臂張開。

卻未料到一陣刺眼的金光，仿佛第二個太陽，整個戰場都為之驚詫。

又一陣狂風，卻只持續半秒，下一瞬間。

金光移到我身後。

我慢慢轉過身，只見金光在雲若面前慢慢匯聚成人形。

俊美的青年男子，金發及腰，全身□。

他單膝跪地，鄭重的對雲若道。

“主人。”

雲若手中的玉簫落地，顫抖著轉過身，捧起那男子的臉龐仔細端詳。

“你是……你就是……神賜給我的……奇跡……之力？”

劈天默默的點頭，隨即暈倒在她懷中。

雲若緊抱住他，興奮的就差原地跳腳。

“憐！是我的，這樣的美男子是神賜給我的！”她沖我道，懷中的人是再也舍不得松手。

局勢暫停了一瞬，卻始終不能改變大的發展方向。

墨語沒有了劈天，戰鬥力自然退了不少，但要破天城，綽綽有餘。

剛剛劈天幾次碰撞，天城的城墻倒塌了一半。

墨語的兵正從殘破處入城，局勢無法挽回。

五爹爹捂著中箭的肩膀，不甘心道，“若是……還有一些兵馬的話……”

“不用了……”殘破的城墻那裏，父皇穿著龍袍，爬上最高處。

墨語冷笑看著對自己極為有利的情勢。

蝕的皇帝從容不迫爬上天城城墻的最高處，看那架勢，是要以身殉國麽。

楚文雅緩緩爬上城墻最高處的屋頂，每一步沒有一絲遲疑，透出皇帝的尊嚴。

林戀秋，花無傷看向皇帝，表情並未驚慌，仿佛預料了會是這樣的結果。

天城已經破了，太多的敵軍從到他的城墻那裏進入到城內，又有太多的蝕的士兵為他付出了生命。

楚文雅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城下。

想到自己年輕時統一天下，如今卻拱手將天下讓給別人。

成王敗寇，自己亦不願做寇，唯有以身殉國。

留戀的，還是有的……

皇宮裏為自己受傷的塵，現在不知身在何處的兒子，還有……那個自己對不起的女人……

一切，便了結於此吧。

閉上雙眸，慢慢向前倒去，風穿過耳邊的感覺還是很好的，仿佛飛了起來。

墜了一會兒，卻被人拉住了手臂。

他睜開雙目，看到自己正懸在半空，雙腳蕩著，而拉住自己的，是一雙纖細白皙的手。

那人一身黑衣，面上罩著巨大的青銅面具，能看到的，唯有一雙墨藍色的眸子。

那雙眸子……太像了，與自己太像了……

只是瞳孔中多了份霸氣。

“想死……沒那麽容易！”被處理過的聲音狠狠道。

那人手臂上用力，生生把他拉上來。

楚文雅凝視他的眸子，瞪大眼睛道：“是你……原來是……”

那人背過身去躲開他視線，縱身跳下前說。

“你在這裏好好看著，我是怎樣把蝕的江山奪回來的。”

我緊抱著重傷的小破，呆坐在城頭。

父皇被就到我不遠處，而救他的人，竟然是怪人。

我擋住面目，他並沒有發現我，立即跳下城去了。

父皇坐在城頭，自然自語道：“居然是他……”

城下，怪人直至降落在一匹戰馬背上，那馬很是聽話，不驚，不鬧，任由怪人騎乘。

敵軍全著白衣，而蝕的士兵全著紅衣。

人群中只有他一身黑衣，霎時紮眼。

並且不知為何，當他出現在戰場時，並未做任何動靜，全場的士兵都不約而同的停止了打鬥。

一時間，氣氛緊張，怪人立於馬上，輕輕的高舉右手，指向前方的墨語，輕輕劃了劃。

墨語不解何意。

只見不知從何處來的一群黑衣人占領了戰場，數目之多，眼睛都數不過來。

那群黑衣人與怪人類似的打扮，黑袍黑衣，面上也帶著巨大的青銅面具。

仿佛是漫天的黑鴉，從空氣的縫隙中鉆出來，又殺人於無形。

怪人微微頷首，看向天城裏邊，舉起食指指向裏邊，說了一句話。

“到城裏去，穿白衣的，殺無赦。”

一群黑鴉沖進去，瞬間，殺聲漫天。

我不敢想，穿白衣的殺無赦，那天城的百姓萬一也有穿白衣的，那……

星羅教的人，果真狠毒。

援軍趕到，並且援軍都是一頂十的武林高手，生生挽回了局勢。

墨語略顯驚慌，按部就班指揮著。

怪人擡起頭，眸子的殺氣即刻無法抑制，右手拔出腰間寶劍，沖向墨語，速度之快，無法令人反應。

時間仿佛靜止了。

墨語連拉開弓的時間都沒有，便被長劍穿透胸口。

他怔怔的看著沖過來的那個人，右手慢慢伸向他腦後，解開了面具的帶子。

那人背對著天城，沒有誰看到他的臉。

全場只有墨語看得到，他瞪大了雙眸，隨後大笑起來。

笑到最後，竟有些自嘲。。

“我輸了！輸得徹底……”他咳出血，狂笑到無聲。

“我錯就錯在……看輕了蝕的皇室……竟然認為……蝕只有一個林戀秋……哼……”

那人不說話，緊咬著嘴唇，滿眼的恨意，用力將劍向下劃著，將傷口擴大數倍。

墨語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哥哥，那個丟棄了自己十年的人。

天空中，在向他招手。

他伸出手去，劍劃在身上的痛也都感覺不到了。

“哥……墨……哥哥……”墨語有氣無力的喚著，停止了呼吸。

怪人……為爺爺報了仇，他果真做到了。

只是他仍舊站在原地，倚著劍站著，低著頭，默不作聲。

飄散的青絲在空中散開，披散到後背。

前線的敵軍被殺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黑衣的身影。

忽然一黑衣人跳到怪人身邊說了些什麽，怪人點點頭，擺擺手。

那些黑衣人竟然……憑空消失了？！

這是什麽輕功？！從未見過，從未聽聞。

過了半刻，餘下的人們才明白，我們勝了，蝕保住了。

人們開始歡呼，城內的百姓歡呼起來，一瞬間天城仿佛沸騰了。

而我緊抱著懷中的小破，滿眼，只剩下怪人的身影。

他聽到歡呼聲後，站直了身軀，收了劍，顯現出勝者的驕傲。

他拾起面具，卻並未帶上，轉過身時，城頭站立的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怎麽會是他？！

唯有父皇鎮定自若，仿佛早就知道是他一般，自嘲地笑著。

怪人緩步走著，城門大開，百姓們歡呼著把他迎進城中，他並未說話，漫步走向皇城。

我並不知道他是誰，但是，看到他真實的面目後，竟然無法說話。

桃子說他不醜，的確，他一點都不醜。

桃子說他長得很混蛋，的確，他很混蛋，為爺爺覆仇的時候都沒有留我的份。

夢哥看到他的臉後一拳打進城墻，憤憤罵道：“這然被這個混蛋給騙了！”

我的視線卻還停留在剛剛他轉身那個位置。

有句話說得好，初見驚鴻。

當真是驚鴻，怪不得我說他醜的時候他反駁沒有人這樣說過。

如若有人說他醜，定是看走眼或審美有問題。

半刻，他都進城好長時間我才能平靜的呼吸。

胸口，心臟，在狂跳。

當晚，宮裏召開慶功宴。

二爹爹由於臥病在床，沒有參加。

我又帶回那張面具，假裝是桃子的結拜兄弟來參加宴會。

桃子帶著我最早來到宴會上，我眼巴巴地望著，等著怪人出現。

可是，一個又一個人都出席了，他卻始終沒有出現。

父皇換了便服，舉杯歡慶，連等都沒等，畢竟主角還沒來，他怎麽能先行慶祝？

這時方聽總管報：“太子殿下駕到！”

在座的所有人，除了父皇，全部下跪行禮。

我卻呆楞在原地。

那人身著雲錦長衫，龍紋錦袍上鑲嵌著細碎的寶石與珍珠，莽紋金帶束腰，正中玉佩刻著龍形，華服拖地，形成長長的後擺，柔順的秀發只用一根金簪固定住，順著臉頰垂下幾束。

那人右手執扇，唇角一絲邪笑，道：“起來吧。”聲音清麗而不妖媚。

“你是太子……”我傻傻道。

他看了我眼，輕輕點頭。

直到此時我才完全明白爺爺那番話。

在真正的親情面前，他又一次犯了罪。

爺爺讓他孤身一人，又給了他最深的疼愛，卻明知自己將不久於人世。

那天，桃子哭著說，鬼王是這天下最不快樂，最不幸福之人，想必如此。

他的一切，都是林家造成的。

整個晚宴，他並未說太多，偶爾見到美麗的侍女經過，隨口賦首詩讚美，而大家，似乎早已見怪不怪，只是品評詞藻華麗的詩句並有太多評論。

我默不作聲，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後來我才知道，太子殿下這一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以前的他只是個登徒子，行軍治國方面完全是個白癡，皇帝派人來教也學不會。誰知道他一直在隱藏自己真正的實力。

我冷笑，若你們處在這種情況下，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後來的一個月，我的意識已經越來越不清楚了，在皇宮住著，只是每天都能聽到侍女太監們談論著關於前線的事。

每隔幾天都能聽到太子領兵大勝的消息。

太子殿下領兵消滅造反餘孽，又暗自除掉了有謀反之心的朝臣。

後宮每天關於這樣的消息漫天飛，真是不想聽也不行。

無邪啊無邪，當初不知相思是何物，現在倒是完全體會到了。

不論有沒有與他有關的事物，那張驚艷全場的容顏總是若有若無的浮現。

有時候看著左手腕上戴著的丹翅，鬼母為何他給了我？這不是要傳給他兒媳婦的麽。

真是笑話，但是心中卻存著份希冀。

提筆寫字，總是下意識的寫出鴻這個字。

鴻，孤獨又高傲的鳥兒，不知，我能否成為他身邊的另一只。

嘆口氣，卻被夢發現了心思。

夢說：“男人都是花心的，況且……婉兒恨他……”

我咬牙道：“婉兒恨他又怎樣，喜歡他的是我，是無邪！誰都不能阻止！”

說完這番話，我都可以嘲笑自己，無邪又是什麽？是婉兒練邪功產生的另一人格，遲早是會消失的。

我，遲早是會消失的啊！

又怎麽有資格，愛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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