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飛給了我們三日時間。

三日內學成舞蹈，然後啟程去天城，大概又要花上五天時間。

極樂宮後院，一個年輕藝妓走了過來。手持孔雀羽扇，面塗粉色胭脂，身上飄出一縷清淡花香，與這登仙派內的男子漢味格格不入。

“我是來教你們舞蹈的，三日內學會，時間有些緊，你們可要聽話，兩位姑娘。”

最後四個字讓我一楞，又一個把我認成女子的？

無奈了，懶得一個一個去糾正錯誤，我假裝沒聽見。

雲若戴著面紗站在我身旁，一直沒與我說話，果然……

自嘲的笑了笑，不管心裏的那種感覺。

玉手如青蔥，捏出個蘭花指，纖腰婀娜若柳絮，前後扭到盡頭。

那藝妓來了句，“練武的果然身子挺軟，看來兩日便可成了。”

舞蹈跟武功很像，只是姿勢更加柔美，不需像武功那樣用太大的力氣。

我擺動臂上的飄帶，在原地劃出一條又一條美麗的弧線，輕盈的仿佛飛舞的蝴蝶。

雲若飄起的長發擋住她的視線，面紗也不能遮住極好的容貌。

桃花眼略帶含羞，手臂舞得並非很開，但更有一些韻味，半開的玫瑰使得人們更有窺探的好奇心。

我單腳勾起飄帶的一端，在空中轉出一圈，用手接住，右腿擡起緊貼上半身，兩手抱住，立了一秒，左腿彎曲，跪地，上部貼地面，雙臂仿佛翅膀般柔柔的擺動出波浪，好像一只戲水的天鵝。

站起來時，雲若沒有跳，看著我，不語。

我轉過頭去假裝沒看到她。

兩天竟是過得如此快，經常有人路過看我們練舞，有時還指指點點，小聲說著什麽。我都假裝沒聽到，他們的視線我也躲開。

第三天早上，我早已收拾好行李。

今天就差合遍音樂了，又要見到他。

極樂宮內，江雲飛正座，太監在客座。

西陵雪抱著琴在旁坐下，意味深長的看我一眼，微微嘆氣。

我的心一顫，便低了頭。

和雲若在各自的地方站好，樂音起，方舞。

挑的是首溫柔的曲子，曲調從未聽過，可能是他新寫的。

每撥動一音，琴弦的回聲驟大，這是天音琴的特點。

他在彈天音琴。

原來他把琴收回去了，最好連我的心也收回去，當一切從未發生過，該多好。

宮內還有幾個看熱鬧的人，都是一般的教眾。

見我舞得淋漓盡致，他們從最開始就小聲議論著，時不時用□的目光看著我。

當我在臺上下叉時，有個人大聲說：“真是被上過的，看看，腿都分得這麽開。”

一片哄笑聲。

太過分了。我停在原地不動，直視地面，右手扯下一粒紐扣。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剛準備取那人性命，卻聽到他啊的一聲慘叫。

猛地擡頭，雲若站在他旁邊，手中軟劍穿過他胸口。

劍收回，那人倒地，斷氣了。

周圍人深吸氣，臉色鐵青。

雲若走回臺上，冰冷的眸子環顧四周，大聲道：“若再有人議論憐，殺無赦！”

整個極樂宮瞬間安靜。

剛剛笑的最大聲的幾個人見此偷偷退到門口，準備逃出去。

西陵雪忽然笑得很詭異，沖我道：“看好了，天音琴應該是這樣用的。”

“dou lai mi fa so la si ……”短短七個音，逃跑的七個人依次倒地，七竅流血。

我楞住，他們不是……

又怎會幫我？

客座上的太監被血腥嚇到了，不敢說話。

江雲飛忽然道：“公公，您在我這找到太子要的人了麽？”

那太監看了我一眼，又看了雪和雲若一眼，被殺氣凍得打一冷戰，連忙搖頭。

江雲飛笑了，對雲若道：“畫兒，你可是把我的極樂宮弄臟了，一會兒記得收拾。”

雲若甜甜的笑了，桃花眼裏秋水凝動，回了聲：“好。”

人都散了，江雲飛回寢室，我追過去，長長的舞衣弄個踉蹌。

顧不上摔痛的下巴，奔上去。

江雲飛前腳剛邁進寢室，後腳還停在門外。

我猛地從後邊抱住他，他停住了。

“謝謝謝謝謝謝謝謝謝謝謝師傅！”我把頭埋在他後背上說，聲音悶悶的。

原來一切只是我誤會，他們從來沒有嫌棄我。

他半天沒說話，雙手掰開我雙臂，走進屋去，卻被門檻絆倒。

堂堂極樂宮宮主也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我看著，嘴角上翹。

江雲飛故作沈靜的站起來，面無表情對我道：“以後你回來睡床，地板太硬了。”

我端著晚膳去送給書，他頹廢了好幾天，如果再不吃東西身體就壞了。

可是，夜色涼如水，他的房間漆黑一片，門窗緊鎖。

裏面沒人。

他回去哪？

把飯食放在院裏石凳上。

書的別院裏種的是海棠，小紅花香味不濃，在黑暗中綻放，吸引我視線。

“婉兒。”是他粗粗的聲音。

“變態姐姐，您終於從頹廢種出來啦？”

“我要走了。”

我楞住。“去哪？”

“江湖。”

“你……為什麽要走？”我在黑暗中努力尋找他的影子，卻一無所獲。

“陌走了，我想為自己活下去。”

“餵！……不要走好不好。”

“好男兒志在四方，我不想再被林戀塵和江雲飛之間的恩怨綁住手腳。”

“你……”我終於在一棵海棠樹後發現他的影子，他穿著黑衣，長發全梳起來，看不清臉。

“我是風起漣漪樓派來這裏的，和紫陌一直為林戀塵賣命，可是他走了。我也明白了，性命應該掌握在自己手裏。記得他的只有我一個，我不想他完全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他頭埋得很低。

他原來是……臥底。

書看著我，眸子裏亮亮的，映著月光：“為了不讓江雲飛認出來，我裝成那種風騷樣，實屬無奈。剛剛跟樓主請命，我自由了。”

“你……一定要走嗎？”

他默默的點頭，道：“樓主讓我轉告你，如果江湖闖累了，家裏的大門隨時向你敞開。婉兒，他們是愛你的，還有，雪。”

心中堵了下，我苦笑道：“你真會說笑，臨走前還逗我玩麽。”

“相信我的眼光。誰都有自己的苦衷。”

“……你的真實名字。”

“？”他楞下。

“琴棋書畫只是護法的代號吧，你得真名是什麽？”

他無奈笑了，道：“我沒有自己的名字，所有的都只是代號，林戀塵叫我青衣。”

青衣紫陌還有叫我武功的師傅紅靈芝，原來都是淩飛宮裏的七色殺手，暗自為宮主辦事的，後來各奔其主。

他從臉上撕下一層皮來，道：“要自由了，這假臉也無用了。”

我走近幾部想看清他的臉，他卻用袖子擋住，我只能模糊看到一雙英氣的眼眸。

“我送你個名字可好？”

“什麽？”

“叫你夢好不好，現在的你就像夢一樣神秘。”我嬉笑道。

“好。”他擡起細細的脖子，看看天空道：“再會，婉兒。”

一下子消失了，只留海棠空餘落。

“後會有期。”我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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