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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局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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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交戰之時,尼爾加才真正意識到這支軍隊的威猛,即使少了裴少淵這個信仰,他們依然是強大的軍隊。但是裴家軍的勝利不止是他們的能力,更是他們從未把勝敗看在眼裏。對他們來說,戰爭只是因為自己的喜好,所以他只打自己喜歡打的仗。

也正是他的不計較輸贏,他也從不會失去,也從沒失去。

而如今,原本無欲無求的裴家軍卻有了欲望,因為裴少淵的死激起了他們的欲望。

尼爾加不禁感嘆,如果他們仍是裴家軍,即便群龍無首卻仍能是當初的裴家軍,那麽他們會是真正的戰無不勝。可以裴少淵的死,將他們每個人包括裴十三變成一個個殺人機器。

尼爾加的巨鐵劍從未失手,尼爾加的長箭也從未偏移,尼爾加的存在與裴少淵一樣,是神的存在。

作為神很少會佩服一個人,但他絕對有理由佩服這個從天而降直接擊殺他身後前來挑釁觀戰的王室親族十八藩王之三古雲羅親王。

古雲羅沒有說一句話,一把長劍見血封喉,他尚未來得及震驚便已經死去。

尼爾加沒有任何驚訝,他知道,裴少淵是他真正的對手,命中註定的宿敵又怎會輕易死去。古雲羅提出的計策卻將他自己計算進去了。

面對從天而降如神一般的裴少淵,所有的裴家軍一時間欣喜若狂,他們的信仰回歸了,就算戰至最後一口氣,他們也會順著裴少淵的腳步死在他的身後。

裴十三看了一眼自家少爺與他身旁的未央雪,嗖的一下眼淚鼻涕噴滿臉,他自顧自抹了抹眼淚,又很淡然的看也不看就揮劍砍去一個人的頭顱。

尼爾加看著形式逆轉的局面原本應該著急撤兵的,但陡然他卻笑了。

所有人停下戰鬥,面露驚訝之色。

而尼爾加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下淡然下馬,將巨鐵劍拿在胸前,步行至裴少淵跟前,道“我臥特日古斯氏尼爾加甘願向裴少淵稱臣,只希望裴少將能放了我一幹弟兄,他們有妻有子,家裏不能死了當家的漢子。”

裴少淵如墨深沈的雙眼看著他,再看他手中的巨鐵劍,按臥特日古斯族的禮儀,這是屈服投降的標志,在他身後的殘存將士雖然不知道他們的將軍為何如此,但他們相信尼爾加,就像他們信奉他們偉大的神。他們也將他們的武器放在胸前,目光淡然如水。

戰爭的結局往往是殘酷的,它的榮譽是用鮮血和白骨堆砌而成的,它短暫的成就是千萬家庭破碎的代價。

裴少淵不喜戰爭,但終究逃不掉刀頭舔血的戎馬生活。他可以不為任何人而戰,但卻不得不為裴家而努力。

未央雪也許也不喜戰爭,但這一刻,自她諾下臥特日古斯氏王室的條件後,她也不得不與裴少淵一同面對死亡和戰爭。

那個被封為神的男人,他自信的眼神堅定從容,也不知是否當真有事情可以令他色變,這樣一個男人是否會對一個女子付出真心呢。或許他只適合戎馬殺戮,而不是兒女情長。

“你為何料準你一定能蘇醒?為何如此確信我一定不會害你?”

未央雪問道,她放下端著的茶水,終忍不住問那個風雨不動的自信的男人,他的自信令人恐懼。

而那個男人一臉淡定,一筆一劃繼續寫筆下得字。蒼勁的筆觸,刀鋒一般的字,每一劃的力道都被拿捏的正好。他的字他的畫相得益彰。他頭也不擡,回答道“未央姑娘,你不是說過路邊撿來的姑娘連碰也不能碰嗎?我又怎會沒有警惕呢?”

“若我沒有換了他們的毒藥,你現在必然橫屍沙場,你的部下也會隨你戰死。”她冷冷道,眉宇間妖艷無比。

裴少淵也是冷冽一笑。

當日他也是孤註一擲,也不知對未央雪哪來的信任,竟肯相信這個女子絕不會傷害他。雖說當日有利用的成分在,但那夜興許自己的確是醉了,恍惚間竟把她的身影與夢中常常出現的女子重合。

小橋,流水,十裏梔子花,人面桃紅,她依稀笑著,越是想觸碰卻越是無法觸及。

雲嵐,雲嵐。

然而他也確實賭贏了,未央雪沒有令他失望。原本的見血封喉的毒竟換成了能令人假死的藥。同時他也不得不正視這個女子,她是披著自己面皮的戲子,她也是棲息在落霞閣的高手。

也許她說的對,路邊撿來的女子確實連碰也不能碰,因為你永遠猜不透她到底是怎樣的人。

即使聰明如裴少淵。

“哪日你可以去賭場試試,指不定你能贏回個滿堂彩。”

裴少淵擡頭,有些好笑得看著未央雪。他絕不是個興致好的人,也從不對人說廢話,而今日他卻十分有興致。

“你在諷刺我嗎?”裴少淵揚起眉,放下筆,道“我相信我的能力和運氣,正如我相信裴家軍一樣。”

他嘴角一揚,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大概連他自己也沒發現自己的笑。

“另外,我也相信我不會撿錯人。”

裴少淵低頭繼續寫字,未央雪一時好奇裴少淵究竟在寫什麽,她好奇走過去站在裴少淵身旁。

他所畫的是十分神秘的場景,那如夢境般的小橋流水,一片美麗的梔子花叢,女子眉目清麗,雙眸被裴少淵刻畫的栩栩如生。女子指尖跳躍著翩飛的蝶,蝶翼並未顫動,但在他的筆下卻仿佛能聽見蝶翼輕顫,流水潺潺。

而那女子,眉眼之間竟與未央雪相似,只是未央雪似乎多她一份妖艷,若說畫中女子是單純的梔子花,那麽未央雪便是懸崖邊的紅薔薇。

“真像……”

未央雪喃喃道,在她的夢境裏似乎也見過這樣一道身影,但記憶中那身影決絕地獨立,她冰冷的雙眸仿佛刻著無盡的哀怨。腕間的銀鈴作響,耳畔風聲鶴厲。

裴少淵也不禁感嘆,確實很像。

或者說如果真有天命,那麽能遇到自己夢境中的女子,大概就是所謂的天作之合了。可惜,裴少淵偏偏是個不信命的男人。

“再像也只是個幻覺。”他收起畫卷時,未央雪瞥見寫在畫頁右側的一首詩,但她尚未看清,一卷畫已經被折攏成畫卷。

深知裴少淵不再想繼續這個話題,未央雪將主題牽至尼爾加身上。

裴少淵並沒有拘禁尼爾加,反派了一隊精銳隨尼爾加一同回臥特日古斯王朝,幫著他救出多娜。這支小隊是由裴十三帶著的。

“尼爾加的能力你也看到了,他不是個普通的戰士。在這個世上並不是逞匹夫之勇便是英雄,他聰明便是聰明在他能屈能伸。”裴少淵淡淡道,“且不論尼爾加是否真心歸順,但我信他。”

也不知信他是因為什麽,也許是他那雙眼睛十分熟悉,也許是他眉目間依稀存在的浩然之氣,也許是他遞上巨鐵劍時的決然。

所以在尼爾加再次出現在他面前,也就是他派裴十三隨尼爾加一同去救多娜時,他才會沒頭沒腦來一句“你的青黑色長袍呢?”

尼爾加也楞了楞,他也楞了楞。

也許在時空的某一處他們曾相遇,曾交集,但終究還是一分為二。

未央雪看著裴少淵,這個有著如星辰般浩瀚雙眸的男子,這個披著一身堅硬鐵刺的男子,這個力量強大到可以呵護自己部下的男子,卻如風一樣無拘無束,天地之大任君翺翔。

“說起來,你給我吃的究竟是什麽藥?”裴少淵雖知這藥的效力,卻不知這藥究竟叫什麽,竟能比之龜息。任裴十三這樣的高手也感覺不出自己究竟是死是活,若是在那樣的情況下,自己恐怕也會被騙。

未央雪妖艷一笑,桃紅的唇幾近滴血,她湊近裴少淵的耳畔,用一種充滿誘惑又夾雜著特殊感情的聲音,道“秘密。”

裴少淵嘴角也泛起一抹笑意,但卻是冷冷的,不帶溫度卻仿佛有一種覆雜情感的笑,“有趣。”

他站起身來,將那柔弱無骨的身子摟住,感覺到她薄薄單衣下透出地冰涼,仿佛一塊沈澱千年的美玉。她的呼吸噴在他臉上,他們交換彼此的氣息確也能感覺到彼此的氣息依舊均勻,心跳也依舊平緩。

“你是妖精。”裴少淵冷冷道。

“那麽少將覺得,我是迷惑你的妖精還是被你迷惑的妖精?”她妖艷笑道。

裴少淵拿起方才放在桌邊的畫軸,放在未央雪手上,又傾身在她耳畔學著她對待自己的方式,將呼出的氣灑在她的耳畔。

“你贏了,妖精。”

花開四路,回中原的路上隊伍路過一片來時未曾到過的花田。興許因為打了勝仗,所有人都顯得十分有興致。拿酒的拿酒,賞花的賞花。

那些花長得十分特別,花兒開放形似一顆赤子心,雪白的顏色單純而簡單。

未央雪對那些大老爺們兒的喝酒比賽毫無興趣,倒是對這花有了興趣。她撫了撫花瓣,柔嫩得令人不忍傷害,仿佛人心,一觸即碎。

“我以為戰場上巾幗不讓須眉的才是你,這兒女情長抑郁神傷的,倒是不像你了。你在神傷什麽?”

未央雪回頭才發現裴少淵雙手抱在胸前,目光冷峻地看著她。

未央雪大膽對上裴少淵危險的眸子,笑道“我這少有的神傷竟也能被少將捕捉,少將是否管得有些寬了。”

裴少淵唇邊揚起冷漠的笑意,他的眸子從來都是沒有溫度的,即使是在旁人看來濃情蜜意的話。

“你終歸是要做我裴少淵的女人。”

聽到這話,她該是曉的,而此刻她卻不笑了。裴少淵也讀不懂未央雪,這樣的話若是自己對駱櫻說她必然興奮地飛起來。而未央雪是唯一一個如此寡淡的女子。

未央雪撫著心臟般的花朵,她的聲音仿佛穿越高山流水,穿越時空,卻滲入裴少淵耳中,“對不起,裴少淵。”

她似乎也說過這句話,那是在她對自己下毒時。

“那麽,”裴少淵掰過她的肩,深邃如星辰的雙眸凝視她,“用你一生償還給我。”

未央雪淡淡一笑,沒有妖艷,那是傾城一笑。那是裴少淵第一次見到如此的笑,仿佛畫中那抹清冷的笑,帶著絕世的出塵的美麗。

裴少淵一時也怔住了,他尚未反應過來,兩片冰涼柔嫩的唇便貼在他的唇畔。只是蜻蜓點水的一吻,卻仿佛是錯過了千年的癡狂。

待他回神,她的身影已經翩然而去,在純白的花中,她的來去如仙女,清麗脫俗。她翩然起舞,如畫如夢,亦真亦假。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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