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光明聯軍的中軍帳內。

三個披盔戴甲的男人圍坐在一起，跳動的燭火映照在他們的面容之上。無一例外的，全都是滿面憂愁。

這正是教廷的三位聖騎士團團長，聯軍的實際指揮將領。

“冕下到底是怎麽想的？”左邊的金發男人開口，聲音帶著一股濃濃的疲倦。他雖然是虔誠的教徒，對教廷有永遠不變的忠誠之心。但還是覺得，教皇開戰的決定實在太草率了。

“誰知道呢。”坐在他身旁的灰發男人嗤笑了一聲，“咱們這位冕下，在做教皇之前倒是正常的很，怎麽一登上這個位子，就像瘋了一樣。”

“克裏斯！”金發男人諾森不滿地喝道，“你太無禮了。”

克裏斯斜睨了他一眼，正欲出言反駁，卻被一直沈默的黑發男人制止了。

“好了，兩位，現在不是爭吵的時候。”黑發的格裏，是三位聖騎士團團長中實力最強的，他的面子，不管是桀驁的克裏斯，還是古板的諾森，都要顧忌。

所以，互相忿忿地對視了一眼後，克裏斯和諾森都不再說話。

“現在最重要的，還想辦法應付眼下的局面。”格裏皺著眉，“探子報來的消息，月精靈的軍隊明天就可以到達灰風峽。我們要對付兩大人類聯邦的軍隊，已經很吃力了，等到曼登平原的狼人也趕過來……”

光明聯軍雖然號稱六國聯合，但實際算起來，根本就是人心渙散。除了諾多和多米尼克兩國，其他四個國家的軍隊，完全是在教皇的威懾下，才不情不願地出征。

大軍從伊林城開拔後，彌爾頓親在前線。在教皇巨大的人望和威勢的推動下，方才能勢如破竹，一路殺到灰風城，讓加萊公國的叛軍丟盔棄甲。

維持這樣的情勢，也足夠聯軍在黑暗聯盟還是一盤散沙的時候沖進西大陸。可惜，大軍駐紮進灰風城後，彌爾頓就又開始足不出戶了。

加上五位樞機主教憑空失蹤，雖然彌爾頓對外的說法是他們暗中潛進了西大陸。但幾個月過去，西大陸也沒有什麽變故發生，由不得將領們不議論紛紛。

在這種主帥神隱，高階力量齊齊消失的情況下，聯軍脆弱的士氣自然是一點點潰散。

雪上加霜的是，逃往威法裏公國的新教叛逆馬丁重振旗鼓，竟然在威法裏聚集了不小的勢力。

帶領國內大半精銳參戰的威法裏大公心急如焚，要是局面再這麽僵持下去，他說不定就要直接回國平叛去了。

“必須得速戰速決。”格裏沈聲說道，“一旦讓黑暗聯盟的全部勢力集結起來，聯軍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要知道，一個傳奇級的高手，可以輕易毀滅一座城市。光明聯軍雖然人數占優勢，但在高階力量上，他們比黑暗聯盟要差的多。

按照兩大聯盟擁有的傳奇數量來看，光明聯盟的傳奇要多於黑暗聯盟，但那是算上了精靈、矮人和人魚的情況下。

彌爾頓突然宣戰，光是迫使六大人類王國參戰就花費了不少精力，其他的勢力怎麽可能莫名其妙的就為了教廷沖上戰場。

偏偏這種時候，他們又失去了五位傳奇。

“格裏。”克裏斯的神情忽然變的嚴肅起來，“五位樞機主教，是不是真的去了西大陸？”

在樞機主教齊齊失蹤的當口，唯一能和教皇有接觸的，就只剩下了實力最強的格裏。

“我……”格裏沈默了下來，他又怎麽會知道這樣的秘辛呢。

他知道克裏斯在懷疑什麽，流言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五位樞機主教到底是有秘密任務在身，還是失蹤了，還是已經……隕落了？

有傳言說他們是在潛入西大陸的時候隕落的，也有說他們早就被黑暗聯盟的人殺了，更有一個讓人悚然心驚的流言--說他們是被教皇殺了。

這當然是無稽之談，彌爾頓殺樞機主教，無異於自斷臂膀，他沒有理由要這麽做。

但格裏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卻不敢詢問彌爾頓五位樞機主教的下落。就在那天，彌爾頓自稱為教皇後，第一次露面於人前的時候。格裏覺得他和以前不一樣了。

應該是說，他和上一任教皇尤利西斯也不一樣。

他更強大了，那是一種振服格裏的強大。雖然彌爾頓在人前出手時，表現出來的力量和尤利西斯不相上下。但格裏就是相信，他遠比尤利西斯，不，是遠比歷任教皇要強大。

他似乎已經不是類神了，而是比類神要更強的存在。

而他也不是教皇了。

格裏的信仰比諾森還要虔誠，但他無法再在彌爾頓身上感到光明的力量。

希望這只是我的胡思亂想，格裏略帶苦澀地笑了笑：“用不著擔心。”他撫慰著克裏斯和諾森，“黑暗聯盟就算是出動所有傳奇，又能怎麽樣？別忘了，我們有冕下在，他是類神。”

“除了真正的神明，沒有比他還要強大的存在。”

“你就要成為最強大的存在了。”

莉莉絲站在露臺上發呆，身後忽然響起一道悅耳的男聲。

亞歷克斯走到莉莉絲身邊，清冷的夜風拂動他鬢邊的長發，露出男人精致的側臉。

莉莉絲笑了笑：“你好像，一直都對我挺有信心的。”

亞歷克斯並不知道混沌神的神格是以這樣一種形式存在的，在莉莉絲的靈魂裏有了兩種願力後，他的計劃應該是宣告失敗了。但奇怪的是，亞歷克斯卻始終認為莉莉絲會成為真正的神明。

“大概是一種直覺吧。”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低啞，“從現實的角度來看，你不會成功。但卻一直有一個聲音告訴我，讓我不要放棄。”

“直覺？”莉莉絲沒想到亞歷克斯也有說出這個名詞的時候。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和羅伊很像。羅伊只相信準確清晰的數據，而亞歷克斯則依靠自己的精心布局。

他可以翻雲覆雨的原因，在於他對人心的精準把控和情報的完美掌握。直覺這種東西，太虛無縹緲了。

亞歷克斯似乎並不願意談論這個話題，他轉過話頭：“羅伊呢？在照顧你們的孩子？”男人的臉上露出一個戲謔的笑容，左眉上挑，勾出微小弧度。

“都說了那是個玩笑。”莉莉絲有些氣急敗壞。

昨晚在飯桌上的那場鬧劇，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平息了下來。

威逼利誘一番後，從石頭的嘴裏撬出了這都是羅伊折騰出來的。莉莉絲大怒，直到現在都沒給羅伊好臉色看--一般來說，她對羅伊的怒氣都只能持續一晚。

羅伊自知理虧，一整天都忙著和福格斯準備把石頭移到另一個神格裏的實驗。

小石頭哭鬧了一晚上，發現這招不管用，只能乖乖面對現實。等著第二天實驗正式開始，他就可以搬家了。

“你已經觸摸到人神界限了吧？”亞歷克斯篤定地看著莉莉絲。

“嗯。”

莉莉絲現在還只是九階*師，尚沒有成就傳奇。但她可以感覺的到，自己已經碰到那條線了。

沒有什麽特異的表現，但莉莉絲就是知道，自己離脫離凡軀不遠。

一旦把石頭剝離出來，她就可以將混沌神的神格融進靈魂之中，成為諸神隕落後，重新誕生的第一位神明。

“唔，沒辦法成為黑暗神呢，你很失望吧。”

“有一點。”亞歷克斯坦然地承認了，“我是個討厭事態脫離掌控的人，所有偏離計劃外的變故，我都不喜歡。”

“誒？”莉莉絲有些詫異。

亞歷克斯從不會說這種話，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不會向任何人談論自己。

“我想，是時候接受自己這個現實了。”他的瞳仁裏流淌著柔和的光芒，“我並不是萬能的。”

“亞歷克斯……”莉莉絲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她覺得今晚的亞歷克斯有點奇怪。他很溫柔，甚至是，十分軟弱。

是的，軟弱。這種莉莉絲以為不會在亞歷克斯身上出現的情緒。

他應該是永遠高傲的亞歷克斯啊，端坐在無盡的黑暗中，輕笑著撥動棋子。

“別為我擔心，莉莉絲。”亞歷克斯微笑著，“就像羅伊那個不開竅的家夥偶爾也會聰明一回，我畢竟也有感到疲憊的時候啊。”

示意莉莉絲不要開口，他繼續說道：“我猶豫了很久，才決定承認自己的錯誤。你一直很討厭我的行為吧，擅自將你召喚過來，擅自為你選定這條路。”

要說莉莉絲從來沒有過怨懟，當然是假話。但那些都過去了，不管是生命曾操於人手，還是莫名其妙地就得被人追殺到天涯海角。莉莉絲是個從不沈湎於過去的姑娘，現在的自己，很幸福，也很快樂。

“不是哦，我要感謝你呢。”少女笑瞇瞇地回答，“穿越之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現在這片土地，才是我感情寄托的地方啊。”

這裏有多蘿西、福格斯、奧爾德溫……所有所有她在旅途上認識的人，都是些可愛的家夥。

“包括亞歷克斯你，雖然我有一點點怕你啦，嗯。”莉莉絲皺了皺小小的鼻子，“但你是我的老師哦，貨真價實的。”

說完，她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月華如水，流淌在這嬌柔的笑顏上，仿佛一個不會醒來的夢境。

“是啊，我是你的老師。”亞歷克斯也笑了，他眉眼彎彎。那股軟弱的情緒消失了，他重新又變成了優雅神秘的灰堡公爵。

“感謝老師您一路的教導啦。”莉莉絲沖他扮了個鬼臉，“我要去給羅伊念睡前故事了，晚安。”

“晚安。”亞歷克斯低聲回答，但少女已經走遠了，只餘下他的聲音回蕩在夜風中，漸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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