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最喜歡的一件衣服。”

羅伊坐在莉莉絲對面，面無表情，眼神幽怨。

莉莉絲強忍著抽搐的嘴角：我什麽都聽不見，我什麽都看不見，聽不見……看不見……

但是那個執著的家夥完全感覺不到她的心聲，他全神貫註地盯著莉莉絲，似乎這樣，莉莉絲就可以給他變出一件衣服來。

旅店的大廳裏鬧哄哄的，傭兵們三五成群地喧鬧著，卻有不少人偷偷關註著靠窗的那一對男女。

無他，這兩人實在太顯眼了。

正埋頭吃飯的是個身材火辣的黑發少女，看模樣不過十七八歲，五官嬌媚，肌膚白膩。雖然穿著長衣長褲，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就是這種禁.欲的美感，才惹得男人們頻頻側目。

少女的對面坐著個俊美的年輕男人，黑發藍瞳，身材高挑。此時正含情脈脈地凝視著少女，眼中的關切和情意不言自明。兩人一看，就是對養眼的情侶。

如果莉莉絲能夠知道旁人的心理活動，恐怕立刻就要氣得吐血。

羅伊哪裏是什麽含情脈脈，從昨晚莉莉絲不小心扯破他的衣袖開始，這丫的就開始陰魂不散！

“不就是一件衣服嗎？我賠你就是了！”莉莉絲抵不住羅伊的瞪眼神功，終於敗下陣。

“那你賠我。”雖然依舊是一張面癱臉，但羅伊渾身上下都寫滿了三個字——不！高！興！

“不是我說，你的那些長袍，不全都一個樣嗎？”

黑色的材質，寬大的兜帽，無一例外都是把人從頭遮到腳。這種長袍，羅伊起碼有一整箱，每天換一件，可以輪著換一個月。

“不，一，樣。”羅伊一字一頓，他從口袋裏掏出那截被扯爛的袖子，“這裏繡著編號，每一件的編號都不同。”

莉莉絲定睛一看，在衣袖內側的邊緣，用銀線繡著一個符文裏的數字“7”。

“這就是你說的不一樣？！”

“當然。”羅伊一臉理所應當。

莉莉絲滿臉黑線：“好吧，就當它們都不一樣。但是這件袍子破了，你還有那麽多件袍子可以穿，何必這麽糾結。”

“我說過了，那是我最喜歡的一件。”

“可是它們都一樣！”

“你為什麽總是弄不明白。”羅伊的神情十分無奈，就像在包容一個腦袋轉不過彎的笨姑娘，“被你扯破的那一件，是7號長袍，就是我最喜歡的長袍。剩下的，都不是7號長袍。”他看莉莉絲還是一臉呆滯，終於嘆了口氣，“算了，你也不用賠了，我和7號長袍應該是沒有緣分。既然它已經破了，我也不會再眷戀。”

“……”莉莉絲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除了7號以外，你最喜歡哪件長袍？你可以穿它。”莉莉絲覺得自己應該是傻掉了，開始一本正經地討論這個逗比的問題。

“18號。”羅伊認真思考了一會兒，似乎在考慮莉莉絲的建議，“我仔細考慮過了，也許7號的事是一個契機，是時候該接受你的意見了。經過我的觀察，雖然偷看我們的人比昨天多了一倍，但沒有因為承受不住驚嚇而暈倒的，或許我之前的擔憂太過了。”

何止是過了，你和大家的想法根本就不在一個次元好嗎！

“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大家已經習慣於看你的臉。”羅伊以手支頤，“畢竟你比我的容貌要更慘不忍睹一點，長時間看到醜陋的東西，忽然出現一個醜陋程度較淺的，造成的沖擊會成倍減少。”

“閉嘴。”

“哦。”

兩個人無聲地吃了會飯，莉莉絲忽然開口：“我說，你不會把所有衣服都編了號吧？”

“沒錯，這樣有利於我對衣服進行高效的管理。”

“鞋子呢？”

“也是這樣。”

“襪子呢？”

“當然也有編號，事實上，我認為襪子是最需要編號的。畢竟它們比較小，而且是成雙成對的。我采取的方法是按照固定標準編號，編碼共三位數，第一位數代表襪子的排放次序，第二數代表襪子的左右，1則為左，2則為右……”

“不對，襪子又不是鞋子，還分什麽左右？”

“如果第一次是穿在左腳上，第二次怎麽能穿右腳。”羅伊的神情好像莉莉絲在說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充滿了不容忽視的嚴肅。

“……你還是閉嘴吧。”

“哦……”

基於這種莫名其妙的原因，羅伊終於肯換了一身正常的打扮，結果……好吧，偷看他們的人更多了，尤其是各種大姑娘小媳婦老大媽。

就在第六個假裝摔倒想歪在羅伊懷裏被他幹脆無視了的姑娘路過後，莉莉絲終於怒了：“給我回房間待著！”

羅伊如蒙大赦，立刻一頭鉆回了房，臨走前還飽含感激地給了莉莉絲一個笑容。

莉莉絲：“……”

特麽這種挫敗感是怎麽回事……

多蘿西語氣酸溜溜的：“哼，他都沒對我笑過。”

莉莉絲八卦之心大起：“我說，你到底看上那家夥什麽了？不會就因為臉吧？”

“有臉就夠了。”多蘿西雙翅捧臉，一副嬌羞少女的模樣，“況且，羅伊的身材也很不錯。”

身材？

不得不承認，羅伊身形高挑、四肢修長，脫了那身臃腫的黑袍子，長腿細腰的還是挺耐看的。

多蘿西神秘兮兮地湊到莉莉絲耳邊：“我跟你說喔，羅伊他，有肌肉的。”

莉莉絲大驚：“你不會是偷看他洗澡了吧？”

“我怎麽會做這麽羞恥的事！”多蘿西雲淡風輕地扇扇翅膀，“我就是趁他睡覺的時候溜進去看了看。”它一臉yin蕩的表情，“我看到他脫衣服了，嗯哼，真的挺不錯的。”

媽蛋那聲意味不明的嗯哼到底是什麽意思！我周圍的家夥都這麽wei瑣嗎！

莉莉絲覺得自己現在就像多蘿西的好閨蜜，聽烏鴉小姐興致勃勃地開始講述它夜探香閨（？）的勇敢經歷。

“其實也沒什麽啦，只是看到了嗶、嗶和嗶而已，差一點點就看到嗶了。”多蘿西扼腕嘆息。

羅伊也不知道是沒發現還是不在意，多蘿西連續夜探了半個月。從一開始在窗外偷偷瞄一眼，到後來躲在角落裏全程圍觀，偷.窺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老實說，羅伊的生活夠乏味了。每天待在房間裏就是看書、研究魔法和擺弄他的那些標本，但陷入愛情中的烏鴉小姐依然樂此不疲。

“他還喜歡和那具骷髏聊天。”多蘿西的語氣充滿了濃濃的醋味，“每晚都聊。”

“啥？！”

莉莉絲深深地為羅伊的心理健康擔憂，她特意找羅伊談了談這件事。

羅伊一臉理所當然：“我和德克士聊天有什麽不對嗎？它是我的朋友。”

這個回答槽點太多莉莉絲不知道怎麽吐，只能語重心長地勸告他：“骷，不對，德克士它畢竟不會說話，和我們聊天不好嗎？”

“我並不認為你是我的朋友。”

莉莉絲的臉一瞬間全黑了。

“我沒有嫌棄你的意思，但是我們還不是很熟。”

莉莉絲的臉開始由黑轉青。

“熟悉了之後你也不能算我的朋友，我只和不死生物做朋友。”

那張臉已經呈醬紫色了。

“這不是針對你，因為活人在我心裏的地位比較低。說起來你是我最熟悉的活人了，我覺得你應該很高興才是。”羅伊這時候才註意到莉莉絲的臉色，“呃，你不高興嗎？”

事實證明和蛇精病計較是一件十分不明智的事，莉莉絲發現自己的底線越來越低了，被羅伊親口認證為“最熟悉的活人”時她居然有那麽一丟丟的高興？

不！她絕對不會承認！

“這麽說來，我就是羅伊最熟悉的禽類了？”多蘿西沈醉在自己的腦內小劇場裏，“在他的心裏，我也挺重要的呢。”

……你的底線還能更低一點嗎多蘿西。

可惜多蘿西一腔癡情註定付諸流水，羅伊一臉嚴肅地來找莉莉絲：“身為多蘿西的主人，我希望你能好好約束它，讓它不要再偷.窺我了。”

“你知道？”莉莉絲驚訝。

“我的房間裏布有三個偵測魔法。”

“那你之前為什麽裝作沒看見？”

“雖然我不知道它的目的是什麽，但它並沒有攻擊的意圖，可是最近……”羅伊的神情很困擾，“它總是躲在窗簾後怪笑，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我的休息。”青年眉峰微蹙，“它還在我和德克士聊天的時候磨牙，我雖然沒什麽，但德克士會不高興的。”

不好意思，羅伊先生，它那不是在磨牙，是因為嫉妒而咬牙切齒。而且你真的確定德克士會不高興嗎……

得知自己被男神下了禁令，多蘿西又哭天搶地了一番。莉莉絲已經不會再上當了，淡定地無視了上演瓊瑤大戲的烏鴉小姐，她更奇怪的是希爾怎麽還不來旅館找他們。

三人已經在鎮上停留了四天，明天就必須啟程了。

帶來消息的是旅館的廚娘麗薩，她從家裏回來後，氣色就很不好。

“出什麽事了？麗薩。”老板娘是個熱心的人。

麗薩左右張望了一會兒，才小聲地告訴老板娘：“我們那條巷子裏，竟然有人是黑法師！”

“什麽？！”老板娘大驚失色。

同樣驚異莫名的還有站在附近的莉莉絲，她連忙豎起耳朵，努力偷聽著麗薩的低語。

“是我的鄰居，天啦，真是太可怕了。那還是個孩子呢，沒想到……”

“是你們家隔壁的那個男孩？他一直和他媽媽在一起生活吧？”

“沒想到您還記得他。”

“那孩子，似乎挺乖巧的？”

“所以才說黑法師狡詐又陰險，平常看起來那麽乖巧的孩子。”麗薩臉上的神情說不上憂慮，更多的是一種隱秘的興奮和厭惡，“周圍的鄰居都被他騙了，我親眼看到聖堂的牧師大人把他帶走了。聽說，在他家裏搜出了血糊糊的東西！”

“真神在上，這可真是褻.瀆。”老板娘連忙默默祝禱。

麗薩隨著她禱告了幾句，又忍不住開口：“大家都說他活不成了。”

“這是瀆神，真神自然要懲罰他。”老板娘想了想，“他媽媽呢？”

“也被帶走了，不過那女人本來就是熬日子，遲早也要死的。”麗薩似乎完全不同情自己昔日的鄰居，在她眼裏，那已經不是鄰居了，而是該墮入火海的罪人。

“真晦氣，誰知道咱們鎮上還有那些臟東西。”

“這是光明對我們的考驗，我們應該要更虔誠才是。”

“您說的對。”麗薩心不在焉地回應。

“對了，那孩子叫什麽名字？我記不大清了。”

“他啊。”麗薩厭惡地皺了皺眉，“叫希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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