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莉莉絲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幹笑了兩聲：“……幸會。”

羅伊矜持地點了點頭，再次沈默了下來。

我擦擦擦擦擦，這人誰啊！！！莉莉絲心裏一萬頭骨龍正狂奔而過。

“一個腦子有病的白癡。”多蘿西在心靈連線裏斷言。

莉莉絲忍不住偷瞄了羅伊幾眼，他還是和之前一樣，安靜地坐在角落裏，仿佛一只黑色的幽靈。只是那身代表神秘和詭異的黑色長袍，在莉莉絲眼中，已經變成了蛇精病院專用病號服。

因為他的打岔，馬車上的氣氛更加尷尬。利爾恩看起來就不是多話的人，莉莉絲這會也沒心思活躍氛圍了，開始望著窗外的景色發呆。

由於不時會有商隊來往，灰巖鎮到拉爾城的路修得還算平坦。雨勢漸漸開始變小，在雨水的沖刷下，道路兩旁的樹林灌叢更顯蔥蘢幽綠。

正是初春時分，這一片高山之中，到處都是耀眼的新綠。原主在這裏長大，記憶裏，對這片土地的映像自然最為細致深刻。

歐西瑞安王國是整片大陸上第二大的國家，位於東大陸北部，北臨汪洋海，西接威法裏公國，南面則與諾多王國和安南王國接壤。

王國內地勢崎嶇高峻，多山地林地。由於地處最北部，冬季時間較長，邊境地帶更是氣候酷寒。

自然的原因造就了歐西瑞安人粗豪的性格，他們大都身材高大、勇猛有力。成年男子中，成為武士的比例要比成為魔法師的高的多。

黃昏紀元時，這裏曾是神聖辛迪拉帝國的領土，教廷長達千年的統治讓歐西瑞安人的信仰虔誠無比。包括原主，在發現自己被死靈法師拐上賊船後，整天惶惶不安，生怕自己被光明神厭棄，受到傳說中的神罰。

此時，後一輛馬車裏的那個老頭，就在給自己的小孫子講邪惡黑法師的恐怖傳說。由於幾人租借的馬車質量堪憂，透過薄薄的壁板，莉莉絲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傳說啊，這一片森林裏，住著一個殺人如麻的死靈法師。他每天都要殺一個人，然後做成自己的死靈仆役。”老頭子刻意壓低聲音，配合著馬車外陰沈的天氣，倒是很有驚悚效果。

他的小孫子嚇得倒抽一口冷氣，那對年輕夫婦裏的妻子更是發出尖叫聲。

“胡說八道，死靈法師的死靈仆役都是用墓園裏的屍體煉制的，剛死的人生氣太濃，容易失敗，而且也不利於屍體的二次利用。”多蘿西頗具專業態度地反駁。

屍體的二次利用是什麽鬼……

那老頭轉而說起吸血鬼：“吸血鬼是最恐怖的黑暗種族了，傳說他們不僅靠吸食鮮血為生，還喜歡用鮮血洗澡。”他頓了頓，“特別是年輕女人的血。”

年輕的妻子已經開始小聲抽搭了，她的丈夫一邊駕車，一邊還得手忙腳亂地安慰她。

“還有專門吃小孩手指的狼人，他們的牙齒鋒利無比，咬一口手指，嘎嘣嘎嘣響！”

為什麽這個傳說很有即視感……

“爺，爺爺，你別說了，我害怕……”小男孩結結巴巴的，已經被嚇得發起抖來。

莉莉絲心裏五味雜陳，雖然嘴上在吐槽，但她清楚地知道，這些普通民眾畏懼的，害怕的，就是包括她在內的黑法師。

不管她是基於什麽理由走上死靈法師的道路，從學習死靈魔法的那一刻起，她和這些人之間就多了一條深深的鴻溝。就像光與暗，死靈法師莉莉絲，和那對祖孫、夫妻、利爾恩、羅伊，無法成為同伴。

做了十幾年守法好市民的莉莉絲，第一次嘗到了人人喊打的滋味。

“偷聽他人談話是一件很沒有教養的事情，雖然不想多嘴，但我還是想說，這位老先生的故事太過荒誕。”一直沈默的羅伊忽然開腔。

莉莉絲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隱藏在兜帽陰影下的面容難以被人窺見，羅伊的目光沒有看向任何人，他只是平淡冷漠地敘述著自己的想法，不需要人附和，也不是和人討論。

“就狼人的習性來說，他們是雜食動物，有吃人肉的可能，但沒有吃人肉的愛好。而且據我的統計，從光明歷789年至今，四百五十四年內，東大陸總共發生53起狼人食人事件，以狼人的總數而言，概率低至0.0003%。再加上教廷沒有記錄在案的，概率可以增加到0.00032%。”

“至於西大陸的情況，我沒有準確的數據，所以無法斷言。僅從東大陸的數據來看，狼人在歐西瑞安王國邊境大肆吃人的情況，發生的概率不會超過0.000006%。”

似乎發現莉莉絲在看自己，羅伊朝她頷了頷首。

“……那個，冒昧地問一句，羅伊先生您是做什麽的？”

羅伊難得地停頓了一會兒，才有些遲疑地道：“從目前可以掌握的情況來看，我還無法給出這個問題的答案，抱歉。”

特麽這是什麽回答？！你是說你自己也不知道嗎！

莉莉絲打了個哈哈：“呵呵，沒事。”

被他這麽一打岔，莉莉絲傷春悲秋的心情頓時飛到了爪哇國。嚇哭了人家的老婆後，老頭子總算意猶未盡地住了嘴。

年輕的丈夫正軟語安慰自己的妻子：“親愛的，沒什麽好怕的，那些都是故事而已，之所以在附近流傳，不過是因為這裏以前有黑暗種族生活過。”

“真的嗎……”軟妹紙抽抽噎噎。

“嘿，小夥子你還挺有見識的。現在的年輕人啊，知道這些陳年舊事的不多了。”老頭子顯然又來了興趣，“咱們這塊地方，黃昏紀元的時候是神聖辛迪拉帝國的領土，雖然那個時候已經在神恩沐浴下了，但‘諸神黃昏’尚未結束，黑暗勢力依然強大。”

“就在教廷開始獵殺計劃之前，這裏生活著大量的黑暗種族。不是老頭子我故意嚇你們，吸血鬼狼人只是小節，當時這裏啊，據說傳奇死靈法師的半位面都有好幾個呢。”

呵呵，現在你隔壁就有一個傳奇死靈法師的半位面。

“可是，那些壞家夥為什麽要住在這裏啊？他們不是應該住在西大陸嗎？”小男孩好奇地發問。

“黑暗種族，並不是一開始都生活在西大陸的啊。”老頭子的聲音透著滄桑，“‘諸神黃昏’之前，黑暗種族們散居在大陸的各個地方，光之子民，其實是和黑暗子民生活在一起的。”

原主只是個普通的小姑娘，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歷史，因此，莉莉絲也跟著聽得津津有味。

“光明紀元開始後，大陸被一分為而，教廷統治了東大陸全境，他們要將真神的神光灑滿整片土地，自然不能再容許黑暗種族生活在東大陸。獵殺計劃開始後，大量的黑暗子民被殺死，原本居住在東大陸的黑暗種族也開始向西遷徙。其實在戰爭結束前，遷徙就已經開始了。要不然，只會有更多的黑暗種族在獵殺計劃中死去。”

老頭子嘆息一聲，馬車裏陷入了難言的沈默。

“不過這是我年輕的時候聽一個吟游詩人說的，說不定他是瞎扯的呢，哈哈哈。”

“……”

哈你妹啊！還我的惆悵和傷感！

馬車很快到達拉爾城，這是座不大的城市，但非常繁華。在街頭和臨時同伴們分手後，莉莉絲采購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便打算去城裏的馬車行。

“利爾恩？”巧的很，正好碰見才分開不久的面癱美男從馬車行裏走了出來。

“來租馬車的？”

“嗯，你已經租好啦？”

利爾恩點點頭：“有個七人的小隊，去皮諾城的，正好一起。”

皮諾城，莉莉絲沈吟了一下。那是萊馬商路上重要的商業城市，自己也要去那裏的。

利爾恩想了想：“可以加上你一個。”

莉莉絲有些不好意思，她心裏當然是願意和利爾恩一起的，畢竟是熟人。利爾恩應該是已經和人商量好了，臨時加上自己一個，算是欠了人家一個小小的人情呢。

天已經放晴了，雨後的陽光灑落下來，照得石板路上一片耀目。莉莉絲仍然戴著大大的兜帽，陰影下露出一點小巧可愛的嘴角，在暖陽裏劃出明媚的笑紋。

“那我請你吃飯吧，唔，我沒有來過拉爾城，你知不知道哪家飯館還不錯？”

“嘖嘖，有人發qing期到了。”心靈連線裏的多蘿西語氣酸酸的。

“你想多了……”莉莉絲無力扶額。

不過在魔法塔裏和一大堆僵屍骷髏生活了三個月，她真的需要一個可以聊聊天的同伴——而且必須得是活的。

吃過飯，和利爾恩約好明天早上在城門樹林外見面後，莉莉絲心滿意足地去旅店睡覺。

要是有幾個朋友就好了，為什麽自己是個臭名遠揚的死靈法師啊……

特別是某個話不多的面癱男，莉莉絲得承認，自己最心水這一款。

“洗洗睡吧。”烏鴉小姐總算可以用嘴巴說話，它一臉嫌棄地看著莉莉絲，“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別有這種想法，除非你願意去試一試教廷的火刑。”

莉莉絲已經完全免疫多蘿西的言語打擊了，她笑瞇瞇地道：“睡之前，需不需要我幫你介紹一只英俊的雄烏鴉？”

“……無恥！下.流！變.態！”

天剛蒙蒙亮，莉莉絲就出門了。為了盡早到達皮諾城，利爾恩和莉莉絲約定的出發時間在清晨。

此時的拉爾城還未從睡夢中蘇醒過來，莉莉絲走過安靜的大道，穿過城門，很快，就在黎明的白霧中看到了利爾恩隱隱綽綽的身影。

“早上好。”她高興地打了一聲招呼。

“唔。”利爾恩上下打量了莉莉絲一番，“早上好。”

“怎麽？我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利爾恩的眼神有些怪異，莉莉絲一邊問，一邊朝四周看去，“咦？其他人呢？不是說還有七個同伴嗎？”

“哦，他們啊，來不了了。”

“來不了了？為什麽？”

等等，莉莉絲猛然反應了過來，利爾恩看自己的眼神，她其實很熟悉。那是僵屍湯姆看食物的眼神，是獵人看獵物的眼神。

“為什麽？”利爾恩笑了笑——這是莉莉絲遇見他以來，他露.出的第一個笑容，“你馬上就會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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