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拉斯的采訪只用了十分鐘不到，然而它確實讓所有人措手不及。等帝國聯邦再次坐回長條會議桌兩邊時，除了兩個當事人鎮定自若，其他神情都覆雜到難以表述。

帝國方面，眾大臣們勉強控制住了斜眼西維奧、並把對方上下品評個遍的沖動，菲茲無疑是裏面最想挑刺的；而聯邦呢，唯一知情的白考爾眼觀鼻鼻觀心，其他人則是好奇又莫名——

好奇的是維拉斯手上的戒指，莫名的是彌漫於帝國大臣們之間的詭異氣氛。

“怎麽回事？”中場休息時，伊萊婭沒忍住捅了捅白考爾。“我怎麽感覺帝國知道一些我們不知道的東西？”

布西密坐在白考爾另一側，對此表示同等程度的註意。“是啊，”他問，“我怎麽覺得他們全在瞪總統閣下？”他小心地瞅了瞅西維奧的側臉，壓低聲音補充：“要不是總統閣下毫無反應，我真不認為這是錯覺。”

換做是平時，白考爾一定會腹誹，向導就是難搞，以及大寫的“西維奧最難搞”。但現在，他只能板著臉、木著聲音回答：“是嗎？我沒發現啊。”

伊萊婭隔著他和布西密交換了一個眼神，十分懷疑。然而考慮到帝國的人在場，他們默默地把懷疑吞回了肚子。

這次會議持續到了夜幕降臨。推遲的晚餐被證明很有價值，因為雙方終於商討完細節，決定再一天就舉行公開簽訂儀式。

為了慶祝，維拉斯早就讓人準備花園宴會。規模遠不及上一次，然而輕松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畢竟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不管是帝國大臣還是聯邦高官，都可以放下心來交流了。

人群三三倆倆地聚在一起，西維奧順手端起一杯給哨兵特制的酒釀，光明正大地走到維拉斯身邊。貝金賽爾正和維拉斯說話，見他過來，嫣然一笑，繼而轉身走開。

“我能說你把我的外交大臣嚇跑了嗎？”維拉斯先開口打趣。他小幅度皺了皺眉，又道：“事實上，我懷疑，不管誰站在我身邊，你靠近都能把他們趕跑。”

西維奧把一只手插|進褲袋裏，然後抿了一口酒。“不是嚇跑，”他說，視線在邊上轉了一圈，“知道走開的都是聰明人。”

維拉斯差點失笑。“這時候知道誇人了？”他舉起玻璃杯，輕輕地和對方碰了一下。

“別說得我像個苛刻的老板。”西維奧不認真地反駁，又抿了一口，偏了偏頭，目光重新回到維拉斯身上。“下午怎麽就戴了一會兒？”

雖然這話沒頭沒尾，視線也沒對著手，但維拉斯就是知道西維奧在說戒指。“我們兩邊加起來足有十幾個高級哨兵，除了少數，精神狀態都不特別穩定，”他故作無奈，“我可不想增加我自己的工作量。”

“那我很榮幸我不是不穩定中的一個。”西維奧順口接道。

作為他的哨兵，這就真的有些自戀了……維拉斯憋笑。他剛想指出這點，就看見不遠處德比茨基正略帶猶豫地望著他們這頭，便擡了擡手。

得到允許，德比茨基快步走近。“陛下，有些事必須向您匯報。”他話尾的音調顯示他沒說完，但他並沒繼續。

維拉斯立刻豎起包圍他們三人的精神屏障。“怎麽？”他問，對臣下難得的遲疑心知肚明，“沒關系，現在你可以說。”

德比茨基好容易克制住了盯西維奧一眼的沖動。因為他幾乎能肯定，維拉斯不介意讓西維奧旁聽，原因是他們倆精神已經徹底結合；如此一來，雙方想對鏈接另一頭隱瞞什麽就會變得很難，當不當面意義都不大。

“還是關於吉安特人。”他按下心裏的小想法，語速飛快，“阿努比斯衛隊已經準備就緒，隨時都可以出發。”

維拉斯的註意力迅速轉移到了正事上。“我們有計劃嗎？”

“當然，”德比茨基保證，“我們已經制定了三個備選方案。”

“考慮到吉安特總督府靠近星系中心，當突擊隊深入時，我們很難支援他們。”維拉斯道，下意識地搖晃手中酒杯。“雖然時間很緊，但依舊要最大程度地確保他們帶上了足夠的裝備。”

德比茨基點頭。“突擊隊出發之前，我會親自檢查一遍。”

“另外，保持通訊是必要的，接應也要跟上。”維拉斯又補充。

“我們將會派遣三個小組進入吉安特主星。”德比茨基回答，“一組行跡掩護，二組信息輔助，三組助攻撤離，保證在完成任務的同時最大程度地保全整個行動隊伍。”

維拉斯終於點了點頭。“那就去做吧。”

德比茨基領命離開，而從頭到尾旁聽的西維奧註意到了維拉斯眉間隱藏的憂慮。“怎麽？還擔心？”

“確實是。”維拉斯坦承，“可能遭遇一群經過科學瘋子改造的黑暗哨兵，這讓我感覺不好。”

西維奧眼珠小幅度轉了轉，沒有立刻對此發表意見，只陳述了一句：“阿努比斯衛隊是你們精銳中的精銳。”

維拉斯看了他一眼，覺得對方有點潛藏的好奇。“你親眼見過他們了。”言外之意，還能有什麽不確定的地方？

“那個阿努比斯。”見自己的想法被洞悉，西維奧幹脆挑明了。“我覺得這是個代號。”

“就是個代號，專屬於衛隊隊長。包括兩名副隊長，名字都是繼承性的。”維拉斯肯定，同時心中一動——他可不覺得西維奧的意思僅僅停留在表面上。“所以你還想知道什麽？”

“他成為我情敵的概率有多大。”西維奧更加直白。“除了這個，我都不關心。”

他就知道……維拉斯沒忍住瞪了西維奧一眼。“現在還說這個？你認真的？”

西維奧敏銳地捕捉到“難道你不信任我”這個潛臺詞，趕忙找補：“不，這是哨兵的本能——比如說，想要趕走自己向導邊上的所有其他哨兵。”

這下維拉斯沒忍住翻白眼了。本能真是塊好磚，哪裏要用往哪搬！

鑒於維拉斯故意想得很大聲，接收到的西維奧輕咳一聲，果斷把話題轉回正事。“你也說了，遭遇經過改造的黑暗哨兵只是可能。諾瑪肯定還沒成功，不然他怎麽可能不在你的授冕典禮上搗亂？”

幸而維拉斯不打算揪著不放。“說的是。希望我們能趕得上。”他很快表示同意。停了一下，他又笑道：“如果我在突擊隊裏，我大概就不擔心了。”

這話說得……西維奧沒忍住給了自家向導一個瞪視。“你至少該說你和我。”

“嗯，對，你和我。”維拉斯從善如流。他突然湧起一股親吻西維奧的沖動，然後他就這麽做了——當然了，先改掉附近所有人的精神圖景。

西維奧很願意接受這個吻，但蜻蜓點水一般的吻可不能滿足他。考慮到宴會上高級哨兵向導都很多，他勉強按捺住了深層沖動。“其實我早就想說了……你這簡直是作弊！”

維拉斯察覺到自家哨兵在想什麽，臉上笑容更深了些。“可我相信，只要我再多做一點兒，你一定會歡迎那種‘作弊’。”

話裏的暗示明晃晃到不可忽略，西維奧的瞳孔變得更幽深了一些。“我能假定你在挑釁我嗎？”

“不，這是回禮。”維拉斯一本正經地說，同時意思性地往後退開半步，“你不是說你當然行？”

“對你，當然。”西維奧承認——他從來沒想否認過，因為他猛地向前兩步，攬著維拉斯的腰往懷裏帶，深深地吻上了那雙因為沾染酒色而瀲灩的唇。

“唔……！”

因為太過突然，維拉斯從喉嚨裏擠出了一個破碎的反對音節。必須得說，如果不是身處公眾場合，他一定非常享受。然而，為了不讓其他人的眼珠下巴太早掉一地，他必須持續修改在場其他人的精神圖景——

幾乎是立刻，他意識到，在他的哨兵正用盡全力把他拉入懷抱和情|欲之中時，平時的普通事情就變得很難做到。

偏偏罪魁禍首還故意咬他一口，繼而指責：“你分心了。”

維拉斯欲哭無淚。這絕對是報覆！他的哨兵為什麽如此小心眼兒！

“才不是，”西維奧在他唇邊含糊地嘟囔，鼻尖抵著他面頰，不舍得拉開哪怕一點點距離，“也許對你來說，理智足以克制本能；然而對我來說，情感卻能無限放大本能。”

不知怎麽地，維拉斯想起在雅典娜號上那次尷尬的突發結合熱，心裏某個地方突然軟成一片。他無聲嘆息，抓住對方的手臂，好讓他倆一起退到林木掩映下的陰影裏。那裏頭有條彎彎曲曲的小徑，終點則是皇帝起居塔樓的邊門——

“理智與本能？嗯？”在被壓在門板上進入臥室時，維拉斯似真似假地抱怨。“我早該知道你骨子裏是個無可救藥的浪漫主義者。”

西維奧緊緊註視摯愛的臉，漆黑的眼裏燃著如火的熱烈。“幸好你也是。”說完這句，他再次深深地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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