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嘉遇一看情況不好，立刻從蘇嘉恩背包裏找出她隨身帶的藥。

吃了藥以後，蘇嘉恩的情況好點，坐在墻角一個人抹著眼淚。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哭，眼淚還止不住，可想到程媛，就是想哭。

相比於程悠悠和蘇嘉遇，她是待在程媛身邊時間最短的那個，甚至前前後後全部加起來還不到一年。

可是……

她卻是程媛唯一的孩子，是程媛懷胎十月生下來的。

程媛給了她命，也給了她二十多年衣食無憂的生活。

以前總是奢求的太多，一但不曾得到，便開始不滿。

現如今才知道，她該有的，從來就沒有少過。

十多分鐘以後，程悠悠風塵仆仆氣喘籲籲的跑上來，一把抓住蘇嘉遇的胳膊，“我……我姑媽怎麽樣？”

蘇嘉遇習慣性的把她額頭前淩亂的碎發掖到耳後，才低聲說道，“還在搶救。”

“程悠悠！”程悠悠雙腿一軟，差點跪下，幸好蘇嘉遇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就著她的姿勢，蘇嘉遇也蹲下來。

一個人到達走投無路的地步，是會下意識依靠任何一個有點關系的人的，就像現在的程悠悠。

她雙手緊緊抓緊蘇嘉遇胸前的衣服，仰著頭，淒楚的問道，“會沒事的，對嗎？”

像是沒糖吃的孩子，更像是被拋棄了的小寵物，她滾滾墜落的，好像不值錢的淚水落在蘇嘉遇的掌心，竟然也灼痛了他的心。

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蘇嘉遇聲音悶悶的，“會沒事的。”

天長地久，似乎過了一輩子，頭頂上閃亮的手術中的LED燈終於暗淡，沈悶的響聲過後，手術室門被從裏面打開。

程悠悠立刻推開蘇嘉遇，踉蹌著跑上前去，和蘇嘉恩幾乎同時到達。

兩人一左一右攔住醫生。

“我姑媽怎麽樣了？”

“她怎麽樣了？”

主刀醫生看著兩個哭的眼睛像核桃一樣的漂亮小姑娘，遺憾的搖搖頭，“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

程悠悠身子一顫，醫生的話像是惡毒的魔咒，不停的在頭頂穿梭。

蘇嘉恩一把拉住醫生的白大褂，“不可能，不會的，一定是你沒有好好醫治對不對？”

“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也很心疼，可是我們真的已經盡力了。”醫生無奈的再次解釋道，“你們……去和病人最後……說幾句話吧。”

“你放屁！”眼看著蘇嘉已經揮起拳頭，打下去的瞬間，被身後突然出現的拳頭包裹住。

蘇嘉遇成功的阻止她的襲醫舉動，替她道歉，“對不起，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妹妹心裏不好受，請見諒。”

好在醫生沒有追究，被監獄長叫走。

在監獄有關人員的陪同下，三人一起進去手術室。

消毒水味道和血腥味道混雜在一起，是令人作嘔的腐醜。

程悠悠安安靜靜的躺在手術床上，身上穿著天藍色的無菌手術衣，頭被紗布嚴嚴實實的包裹起來。

象征生命特征的儀器指標，好像都已經走到了暮年。

女孩總是感性的，甫一進去，兩個小姑娘眼淚就沒有停過，而蘇嘉遇只是內斂的微微擡眸，看似平靜，可也被不停顫抖的喉結出賣。

這個世界上，那裏有那麽多話解不開的仇恨呢？

所有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在生死離別面前，都變成了笑話，一笑而過。

誰又是百分之百鐵定的壞人，誰又是百分之百鐵定的好人呢？

蘇嘉遇曾經還是讓夏夏失憶的罪魁禍首呢！

程媛也曾經守著高燒不退蘇嘉遇三天三夜。

一切可以隨風而逝的過往，自會有命數來宣判，人們要做的，不過是，一路前行。

一路前行，忘記所有的不愉快。

程媛緩緩睜開雙眸，眼皮已經耷拉下垂，遮住大半個眼睛。

看到三個孩子，突然就淚目了。

“悠悠，恩恩，嘉遇，沒想到，你們還能來，我很開心。”帶著淚水的微笑，在瘦骨嶙峋的臉上，竟然有種動魄的美感。

程悠悠跪在地上，握住程媛的手，“姑媽，你快好起來，我求求你，你快點好起來。”

程媛想拍拍她的手，可是兩只手都已經擡不起來，最後只淡淡一笑，“不哭不哭，姑媽快要解脫了，悠悠，姑媽很開心。”

蘇嘉恩撇了撇臉，態度強硬的喊道，“餵！我還沒有恨夠你，還沒有原諒你，你憑什麽就這樣解脫？你的帶著我的恨，活下去，讓我的恨意折磨你。”

“恩恩，我的寶貝女兒。”程媛聲音越來越不清晰，“媽媽對不起你。”

“你是對不起我，所以你要好好活著，你知不知道！”一向笑呵呵沒心沒肺的蘇嘉恩突然站到病床前大聲吼著，“程媛，我要你好好活下去，活下去！”

程媛安靜了半晌，才用盡幾乎最後的力氣，同時握住兩個小姑娘的手，幹裂的嘴唇翕動，輕輕囑咐，“孩子，要做好人，做好事，孩子，要嫁一個兩情相悅的人，孩子，善良是可以戰勝一切的法寶。”

說完，她長長吐了口濁氣，已經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你們……出去，嘉遇，過來……”

兩個小姑娘出去。

蘇嘉遇半跪在床邊。

“嘉……遇，謝謝你，照顧好……恩恩……悠悠……悠悠……我不強求你們在一起……嘉遇，我死後……骨灰……撒到大海裏……嘉遇，幫我…說…對不起，和夏夏……”

滴的一聲，是儀器停止運作的聲響。

蘇嘉遇呆呆的看著驀然放開自己手指的手，突然，撕心裂肺的喊道，“媽！”

門外兩個女孩，互相對視一眼，同時沖進手術室。

“姑媽！”

“媽！”

這時候，程媛嘴角微微勾起，瞪大的眼睛，也緩緩合上。

可以瞑目了。

門口，蘇慕夏被霍霆驍抱在懷裏，她悶悶說道，“我們來晚了一步。”

霍霆驍輕輕揉著她的長發，不曾開口，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程媛的後事處理的很簡單，沒有葬禮，只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蘇嘉遇捧著骨灰盒來到大海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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