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夏沒有想到程悠悠會來找她。

或者，確切的說，是來求她。

當程悠悠唯唯諾諾跟在蘇嘉遇身後，由喬姨帶著，來到客廳的時候。

南雲謙正在和小丫頭搶車厘子吃。

最先註意到兩人的，是南雲謙，興許是血脈相關，在蘇嘉遇進門的瞬間，他便發覺了。

只是作為老子，他不想太伏低做小，只裝作不知道。

還是蘇嘉遇喊了一句夏夏，兩人的目光才從車厘子身上轉移到來人身上。

看到蘇嘉遇，蘇慕夏下意識看了南雲謙一眼，發現這人竟然直接閉目養神了。

雖然對程悠悠沒有什麽好感，然而做為主人，該有的禮儀還是要有的。

“喬姨，上茶。”她先是喊了一聲，然後又道，“來者是客，請坐吧。”

程悠悠探究性的看了一眼蘇嘉遇，見他坐下了，這才跟著坐下來。

蘇慕夏見程悠悠顫巍巍的模樣，不由得笑著說道，“不知道程大小姐，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話，是客套話，可是眼下，用在程悠悠身上，卻讓她小臉羞的通紅。

微微一赧，程悠悠舔了舔幹澀的唇角，才低聲央求道，“夏夏，我求求你，能不能放過我姑媽？”

蘇慕夏得意一笑，果然，讓她猜對了，程悠悠是為了程媛而來。

她食指輕輕點著茶幾，這姿勢，同平日嚴肅的三爺，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而程悠悠的心，就隨著她不停晃動的手指，上下浮沈著。

半晌，隨意夏夏驀地停住動作，程悠悠心裏咯噔一下，突然起了不好的預感。

蘇慕夏直直的看著程悠悠，一字一頓，異常清晰的開口說道，“給我個理由，嗯？”

程悠悠沒有底氣的垂下頭，“她……她已經知道錯了。”

“哦？也就是說，程大小姐現在知道程媛藏身的地方？知情不報，可是犯法的哦。”蘇慕夏把玩著自己的手指，隨口說道。

程悠悠一驚急忙否認，“不是這樣的，是之前，之前姑媽告訴過我，說她後悔了，真的。”

“哦，也就是說，程大小姐早就知道程媛買兇殺人的事情咯？”蘇慕夏語氣平淡，悠悠開口，可是每一句話又是狠狠的擊打在程悠悠心上。

讓她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如今的程悠悠，已經不再是蘇慕夏的對手。

別說她現在一無所有，就算她依舊是曾經那個風光無限不可一世的程家大小姐，那麽她也依舊鬥不過現如今的蘇慕夏。

她的蛻變，是超乎常人想象的。

處事風格，態度，說話語氣，都無一沒有不像霍三爺的。

原本程悠悠準備好的，如今都已經派不上用場。

不由得將請求的目光轉向蘇嘉遇，蘇嘉遇卻只是沈默的看她一眼，旋即就轉移了視線。

程悠悠，著實嘗到了孤立無援的滋味。

一時間，突然想逃。

蘇慕夏觀察著不停變化的臉色，突然嘆了口氣，“程媛不值得你為她做什麽。”

“可是她是我姑媽，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可能剩下的唯一的親人了……”程悠悠聲音緩緩低沈，帶著不容置喙的堅定和無可奈何的矛盾。

有句俗話說得好，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若是早知今日，她，她們怎麽還會，對當年的夏念念，對當年的蘇慕夏，趕盡殺絕？

“你來求的不應該是我，而是她，若是她早日伏法認罪，興許也是從輕處罰，程悠悠，我不可能容忍我的殺母兇手逍遙法外的。”

“我知道了。”程悠悠點點頭，端起喬姨剛剛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而後起身。

走到蘇慕夏面前，輕輕嘆了口氣，緩緩跪下來。

她的舉動，不光是蘇慕夏，就連蘇嘉遇都是嚇了一跳，沒想到不可一世的程悠悠竟然有朝一日會自動跪在別人面前。

而這個別人……還是她曾經最討厭的人。

不得不承認，半年多的時間，成長的，不僅僅是夏夏。

程悠悠跪下來，低著頭，小聲說道，“蘇慕夏，我……給你道個歉吧，從小時候起，我就嫉妒你，嫉妒你長的比我漂亮，嫉妒……蘇嘉遇對你那麽好……”

“所以我不喜歡你，我各種找你的麻煩，搶你的衣服，甚至還在……朋友們面前詆毀你，在學校裏詆毀你……”

“你的東西，我總是想要不惜一切代價搶過來，可是事實證明，最終你最重要的東西我都搶不來，搶來的，也只是你已經不喜歡了的，”

“蘇慕夏，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因為你比我優秀，一個我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我為曾經的所作所為向你懺悔，我不奢求你的原諒，因為……原諒對我而言太過於奢侈，這是我應該受的，對不起。”

“祝你幸福。”

說完，程悠悠扶著茶幾從地上起身，膝蓋有些酸疼，她強忍著站起來，又鞠了躬，“其實你一直都是幸福的孩子，上天，總是會善待善良的人，再見。”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走出水雲苑。

再多久一分鐘，她都會想到曾經難言的過去，以及那個難堪的自己。

看著她孤獨的背影，同為女孩，蘇慕夏肯定是有些同情的，但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她有同情心，同情心卻不泛濫。

該付出代價的，她不會輕易放過。

蘇嘉遇的目光從門外那抹黑色背影中轉移回來，他餘光掃了南雲謙一眼，然而只和蘇慕夏說話，“夏夏，我先回去了，今天來，也是滿足了她的一個心願，打擾了。”

蘇慕夏打量一下蘇嘉遇，想要看出他對程悠悠究竟有什麽情感，可是無奈，或許是真的沒有，或許是掩藏的太深，總之她看不出來。

只能點點頭，“這裏距離蘇家很遠，你……和她一起回去吧，”

蘇嘉遇點點頭，起身告辭，“再見。”

“再見。”

蘇嘉遇邁著大長腿離開，閉目養神的某人驀地睜開眼睛，伸著脖子往外看去。

蘇慕夏伸手將他面前的車厘子全部搶過來，幽幽說著，“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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