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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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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雷鳴看見林風嘆帶回來的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疑惑道:“林師弟,你把他帶來做什麽?”

林風嘆頭也不擡:“他現在無依無靠,又有仇家為難,待在我們這裏,也好有個照應。”

顧雷鳴臉色開始發臭:“林師弟,你怎麽了?怎麽開始做起見義勇為的好事了?他日子不好過,難道不是他自找的?我們可沒有義務養他這等人!”

孟息被人嫌棄慣了,聽著倒也沒多大感覺,他心不在焉道:“對啊,這位大個子師兄說的真對,林風嘆你快聽聽勸,趕緊放我出去自生自滅吧。”

林風嘆黑了臉:“大師兄,你不該這樣說他。”

顧雷鳴驚得眼珠子都快出來了,他的這位小師弟今天是怎麽回事?怎的這般反常?

若不是有點怵林師弟的脾氣,顧雷鳴真想伸手摸一摸他是不是發燒了,怎的像是燒壞了腦子。

顧雷鳴將矛頭指向孟息:“你對我師弟做了什麽?給他灌了什麽迷魂湯藥?”

孟息冤的要死:“哎大個子師兄,你說話能不能講講道理,誰給他灌迷魂湯了?您難道沒有看見,是他硬要綁著我來的嗎?”

真是冤比竇娥,孟息暗自嘟囔:“若不是這廝犯了病要捆我來,誰願意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林風嘆當沒聽見,對顧雷鳴道了聲:“師兄,這事你不用管,我已下定決心要護他。”

說完便拖著孟息,要往自己的房裏去。

顧雷鳴繃著臉色,對他的背影道:“隨便你吧,我管不動你,但我告訴你,現在師父回來了,你最好跟他去說。”

林風嘆的背影頓了頓,回頭道:“師兄放心,師父在就更好了,他一定會同意我的決定。”

顧雷鳴一楞:“為什麽?”

林風嘆道:“因為這本就是欠孟息的。”

林風嘆的屋子就跟他這個人一樣,背著光,陰陰沈沈,沒有多少熱乎氣兒。

孟息被按在椅子上坐著,扭了扭自己被繩子捆得發麻的手腕,百無聊賴地,看林風嘆做著那跟他冷峻外表絲毫不符的事情——打掃房間。

孟息忍不住挖苦:“瞧你們這仙修的,跟那艱苦貧寒的莊稼漢有什麽區別,無半點瀟灑可言。”

林風嘆瞥他一眼:“你覺得什麽樣才是修仙、才是瀟灑?”

孟息縱使被人綁著,也要刻意做出一副自在恣意的姿態,他翹著腳抖著腿,暢想道:“怎麽也該是來去如風、腳不沾塵,至少,絕對不可能再幹這些粗活。”

林風嘆用拂塵掃去案上的積灰,嘴角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搖頭道:“你想的太天真了,直接成了神仙,倒還可以像你說的那樣,但誰能一步登天呢?修行是個很漫長的過程。”

孟息晃著腿,不懷好意道:“你的師父不就是嗎?啊,我明白了,他跟著神仙搞斷袖,得了這平地升仙的恩惠,所以你也學他,染上了這種壞毛病。”

此話一出,林風嘆立刻黑了臉,他刷地撇下拂塵,轉身邁到了孟息身前。

孟息看著林風嘆不善的臉色,忍不住怕的蜷縮了一下,但他很快又昂起頭來,擺出紙老虎的架勢,外強中幹地瞪回去。

他在害怕,卻又要故意裝出一副不怕的樣子。

林風嘆的心突然軟了下來,他忍不住朝椅子上的人伸出手去,孟息以為他要動手打自己,又是一顫,正緊張著,林風嘆卻拉過他的手,輕柔地為他解開了腕上的繩索。

那雙消瘦的手腕被繩索勒出了烏青、也磨破出了血痕,林風嘆把他的手捧著,盯著上面的痕跡發楞,看他那樣子,似乎就要忍不住湊上去吹一吹了。

孟息看見他的表情動作,瞬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別扭地抽回手來,背到身後,嘟囔道:“餵,不是吧,你真的......這也太惡心,太肉麻了。”

林風嘆看著他:“既然弄疼了,為什麽不告訴我?”

孟息沒好氣:“我說疼你就會松開我?你哄小孩子呢?”

林風嘆板著臉,還是一副極認真的樣子:“我記得,小時候你特別怕痛。”

孟息躲著他的眼神,心中沒來由的煩躁,他賭氣道:“那是小時候,我早就改了,不怕了。”

“怕痛也是能改的?”

“怎麽不能?小林子能不怕,那我也能。”說完,他忽地楞住了,因為不知不覺地,他竟叫出了這個闊別已久的稱呼。

林風嘆聽見了,也不點破,只噙著絲並不明顯的笑意,道:“我後來去找過你,你為什麽躲著我,不跟我回來?”

孟息皺眉道:“那時候扔下了我,多年之後才假惺惺地來尋,有什麽意思!”

孟息不能聽他提這個事,一提便忍不住窩火,方才的一絲絲和諧也蕩然無存了。

“對不起,”林風嘆突然蹲下身來,這樣一來,他比坐在椅子上的孟息還要低上一些了,他放低了姿態仰望著孟息,又說了一遍:“對不起。”

可能是他的神情太認真了,孟息竟呆滯了半晌,那雙原本淡漠無情的眼睛,為什麽會這樣看著自己?為什麽會有類似……深情的東西?

孟息搖著頭,不,這不是他認識的林風嘆,這是誰?

“你真的是小林子?”

可能他這個問題問的有些傻,林風嘆終於忍不住露出一個遮掩不住的笑臉:“不然還能是誰?”

一個向來神情淡漠的人突然對著你微笑,這沖擊力顯然不小,孟息本來就很迷糊,現在簡直愈加呆滯了,他難以置信道:“你到底怎麽了?怎麽好像被人奪舍了一樣?”

林風嘆道:“你想多了,不是奪舍,我還是我,只是想起了……一些本就不該忘記的事情。”

阮夢深急急忙忙找到奎老的時候,奎老正在那個曾經用來給阮夢深續命的石臺上打坐,洞穴陰冷昏暗,沒有點燈燃蠟,奎老在其中靜默不動,看上去倒與凡間人們所拜的神仙塑像極為相似。

阮夢深知道打擾別人修行是大忌,可他實在已不能再耽擱。

他已有所感,靈淵的夢門,已被人侵入,他就像一個遙遠的旁觀者,眼看著有人要對靈淵做什麽,卻只能幹著急,幫不上半點忙。

奎老似乎料到他會來,並不意外,他閉著眼,用下巴點了點,示意阮夢深坐下說話。

阮夢深哪裏還坐得住,正待開口,奎老卻懶懶道:“不用慌,先說說吧,你知道了什麽。”

阮夢深壓下心中的不安,找回一絲冷靜,道:“前輩該知道,這一回,我的命是如何撿回來的吧?”

奎老“嗯”一聲,道:“他們這麽做,本來在我的意料之外。”

“是,羅葉尊者特意勞動了藥老,大費周折,救了我這個跟他半點關聯也沒有的凡人。”

奎老默默地聽著。

“那時剛一醒來,真是生死混沌陰陽不知,知道是在天界,我著實大吃一驚,只想著是靈淵君使了神通,未曾想羅葉尊者是避開了靈淵君,搶在他前面救回了我。”

他看著奎老:“奎老仙君覺得,他是出於什麽目的?”

奎老眼也不睜:“莫不是為了靈淵的信任。”

“是有這個原因,還有一點,您可能想不到。”

“是什麽?”

阮夢深道:“自從住進了羅葉尊者的仙府,我便時常在夢裏見到一個人,一個周身黑霧,仿佛來自三界之外的人,羅葉尊者以為我不會記得這些夢,但您可能也知道,靈淵君曾經任性,制造過一些夢境戲弄於我,他還怕我忘了,給我開了夢門,是以,對於進入我夢境裏的神君,我是忘不掉的。”

聽到這裏,奎老忍不住蹙了蹙眉,他大概是在鄙夷,那麽荒淫不堪的夢,阮夢深竟好意思如此坦然地說起。

“我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凡人,他們為何要對我的夢境下功夫?”阮夢深繼續道:“我也是從靈淵那裏知道,我現在就像一個可以進入他腦海的入口,他們留著我做什麽,我一開始還猜不明白,現在卻知道了,有人想通過我,進入靈淵的神識之中,控制靈淵。”

奎老沈默不語,竟然是一副早已知曉的樣子。

阮夢深忍不住發急:“奎老前輩,現在有人在靈淵的神識中作亂,我能感覺到,卻什麽都做不了,只有仙術能讓我真正進入其中,還求前輩能夠幫我。”

奎老不緊不慢:“怕什麽?你用不著閑操心,若是他真有危險,我還用等你來說?”

阮夢深無言以對,他相信奎老與靈淵二人之間的情誼,沒錯,靈淵可能的確沒有性命之虞,但……

他與奎老不同,奎老只是希望靈淵活著,他卻怕靈淵不能活成他自己——

他明白那種不得已而活的痛苦,若是那樣,還不如死了。

“難道前輩要眼睜睜看著靈淵變成另外一個人?”

奎老睜開眼,淡淡地掃他一眼:“無論如何,總歸要比現在好,現在的靈淵太意氣用事,總免不了要捅婁子,感情太盛,便容易出事。”

“所以,你們是計劃著,要讓他變成一個無情無感、永遠也不會犯錯的木頭神仙?”

“活著做一根木頭,也比死去強。”

阮夢深心頭發涼:“所以,你只是希望有這麽一個‘靈淵’存在而已,至於他能活成什麽樣子,你並不關心。”

他深深地吸氣:“可是你想過嗎?你們所設想的萬無一失的靈淵,還是靈淵嗎?”

奎老沈默片刻,道:“一開始,我確實不能茍同他們的做法,但仔細想想,我覺得對靈淵而言,這是件好事。”

阮夢深冷冷道:“或許,你們該問問靈淵君自己,問他是否也覺得這是好事。”

奎老不說話了,顯然他也是知道的,靈淵自己絕對不會喜歡這個計劃,但奎老經過上一回的波折,心中有了顧慮,出於某種關心則亂的私心,默認了仙帝的做法。

說實話,奎老一直很後怕,如果他沒有發現新的玉靈胎,如果靈骨沒有阮夢深這麽合適的寄存體,那靈淵恐怕早就......

他絕不能讓那種危險的情況再發生第二次了。

從玉靈淵帶回他的時候,奎老從沒想象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對他如此在乎,真跟人間的拳拳父母之心類似了,無論他是否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只要活著就好。

阮夢深知道,自己跟奎老的意見是斷然無法一致了,他自己親身經歷,所以明白一點,再在乎,也要看當事人自己的意願。

可奎老顯然不這麽認為。

他與奎老已沒什麽好說,只能轉身離去,剛走到屋外,就碰見了一個熟人。

那人站在廊上候他,衣袍無風自動,暗暗的翠色,隱隱窺見葉脈的形狀。

“羅葉尊者?”阮夢深稍楞:“您……怎會到這裏來?”

羅葉轉過身來,微微一笑:“沒有辦法,靈淵把關鍵留在了你身上,我們現在不得不護著你的周全,你最好還是隨我去天界吧。”

阮夢深搖頭:“您多慮了,我在這裏很安全。”

羅葉態度溫和,卻不容置疑:“我不是來跟你打商量的。”

他伸出手,似乎想強行帶著阮夢深離去,正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一柄長劍斜刺而來,從羅葉和阮夢深之間飛過,“奪”地釘在了石壁上。

羅葉收回手,扭頭去看,見是個一身白衣、面色如冰的青年,他稍一楞,緊跟著笑起來:“你真像我的一位老相識,臉一樣的臭。”

阮夢深舒了一口氣,喚了聲:“風嘆,你回來了。”

孟息躲在林風嘆身後,指著林風嘆的後腦勺,對羅葉道:“這位神仙,剛剛可不是我幹的啊,是他是他。”

羅葉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二人,微笑道:“當然,我知道。”

林風嘆一伸手,釘入石壁的長劍又有靈性似的回到了他手中,他橫著劍,冷冷道:“管你是哪路神仙,休要為難我師父。”

羅葉看他這副認真的樣子,有些好笑道:“你以為就憑你,能攔住我?”

阮夢深知道,林風嘆要跟他鬥,簡直是以卵擊石,他只能按下林風嘆執劍的手,道:“不必擔心,我隨羅葉尊者去去便是,他也不是要為難我,只是邀我去做客而已。”

林風嘆冷著臉:“可是你並不想去。”

“人家盛情難卻,“阮夢深嘆息道:“我又怎麽好推辭?”

他說完又去看孟息,突然福至心靈,想起了靈淵說過的那些事。

孟息抖著腿,二五八萬的,不給阮夢深好臉色,阮夢深卻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沒頭沒尾地對林風嘆說了一句:“好好照顧他。”

孟息登時不爽了,以為阮夢深知道了林風嘆對自己那不可言說的惡臭想法,皺眉道:“你說什麽怪話呢?”

羅葉抱臂微笑,道:“你們不用在這裏依依惜別,這又不是永別,以後還是有機會再見的。”

孟息咕噥:“誰想見他?要真是永別才好呢。”

林風嘆真想捂住他的嘴,他收了劍,冷臉對羅葉道:”希望你說話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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