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了許下承諾容易，實現承諾難。

藍夜正在無限地糾結她到底要怎麽安置莫雪呢？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隨著她的一攏青衣男子，莫雪安分地跟著她，手上的包袱就裝了一些簡單的衣物和泡茶的工具，其它的什麽都沒拿。

她說讓他跟著，他就跟著，不多一言。

對於這安分得過分的男子，藍夜很是頭痛——帶回雲之神殿也不是，再說自己又讓他跟著了，如今可怎麽辦才好。

帶回去？雲之神殿已經夠亂了，再多上一個，她想她不用活了。

他沈默，她亦沈默。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猶豫著，藍夜終於下定了決心，回頭看著緩慢跟著她的男子。

他輕輕點頭，沒問什麽地方。

仍舊是她走著，他就跟著。

藍夜對於祈天島中心地區永安城很是熟悉，帶著莫雪在城中東拐西拐，入了深深的小巷。

巷中已經荒廢，沿途雜草叢生，在小巷的盡頭儼然有一間落魄的小屋，木質的門扇掩著，似乎很是不結實，可是藍夜走在小巷中，臉上的神色變得無比的認真，認真中帶著肅穆。

她不知道她為什麽帶一個只有過一夜之緣的男子來這裏，但是，她就是信任他。

“好好跟著我，不要出聲！”藍夜回頭囑咐道。

莫雪註意到藍夜的不同尋常，他也收起頹廢到靜默的臉色，鄭重地點頭，手緊緊地拉著包裹，緊跟在女子的身後。

她擡起頭看著嵌著風沙的門口，緊繃住呼吸：多久了，她沒有來這裏！

“篤篤……篤……”詭異地敲門聲，藍夜伸手屈起骨節，在門上不規律地敲著。

聲音在風中細碎的響，在荒蕪人煙的小巷中更顯得突兀。

奇怪地是，在這看似荒蕪人煙的地方，不多一會兒，被風沙侵蝕的門扇忽然就開了，裏面探出尚且稚嫩的十三四歲女孩的臉，打開一條小縫，警惕地看著門前陌生的兩張面孔：“你們是誰？”

同一時間，周遭的空氣似乎凝結了，強烈的危機感充斥在房屋旁。

藍夜眼也不擡，雖然感覺到了氣息的變化，卻笑得耀眼，仿佛冰天雪地中崢崢開著的雪梅，“你去叫丫頭出來就知道了，就說小姐來找她了。”

一說起丫頭她還真的有些想念，看這情景，丫頭果然不負她所望，居然把鳳舞宮管理得那麽強大，她感覺到在門扇輕啟的時候，躲在暗處的箭刃起碼有十幾道對著他們，若是他們有絲毫異動，他們就會被射成刺猬。

她一點都不懷疑。

女孩子一動不動，仍是皺著眉看著他們，看表情是一臉的迷惑，正在猶豫這陌生的來客是不是要列入絞殺名單之內。

藍夜無奈，只能再次說道：“你就跟宮主說，藍夜找她。”

宮主？這陌生的女子怎麽可能會認識宮主呢？女孩看了看周圍，料想在箭口下的來客折騰不出什麽來。

她再次從上到下掃了一眼藍夜，遲疑地說：“你等一下！”

門口的小縫給闔起來，空氣內緊張的氣息依舊，藍夜含著一絲笑，一動不動，在門前靜靜等待著。

急匆匆地腳步從門內傳來，似乎一股大力沖開門口，裏面湧出一個頭戴珠翠，身著青衣的女子，面貌平凡，一眼之後絕對想不起來的樣子，眼眶微微地紅，人都沒有看清就激動地大喊。

“小……小姐？”一出口看清楚了藍夜的面貌，半分的遲疑。

熟悉的極淡茶色瞳孔，極美卻陌生的容顏，熟悉中藏著陌生。

藍夜的眸中湧上一絲少見的溫柔，靜靜看著激動的丫頭，“丫頭，怎麽才半個月不見，你就忘記小姐了？”

一聽熟悉到銘心的語氣跟聲音，再也不懷疑，視線在淚意中模糊，淚水如斷線的珍珠，哽咽著，“小姐……真的是你……”她生怕這是夢，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淚水湧眶——掉下——湧眶——掉下——

模糊——清晰——模糊——清晰……眼前的人還是含笑的模樣，極淡茶色的瞳眸溫暖如初陽。

“好啦不哭了！看你像什麽樣，想要下邊的人都笑話你嗎？”藍夜無奈，上前一步幫她拭去止不住的淚水。

指尖帶著薄薄的涼意，丫頭感覺到指腹柔軟的觸感，哭得更兇了，成了一個淚人。

她繼續哽咽著，“小姐……”才不管下面的人一個個瞪大眼睛的模樣。

天啊！這是他們看到的宮主嗎？

還……還有，那個漂亮得過分的女子是誰？宮主居然喊她做小姐。

是他們眼花了吧！哎喲！好痛，這不是夢……

……

藍夜微微嘆了一口氣，輕撫著她啜泣不斷抖動的肩膀，眉眼溫暖蜿蜒。

“這幾個月，你辛苦了！”

丫頭有些不願意了：“小姐你這是說的什麽話，這些都是丫頭心甘情願的。”繼而別扭地開口，“而且，我還是宮主呢！”

藍夜嘴邊出現了淡淡地笑意，打趣道，“是是——宮主！”

那時候藍夜說給鳳舞宮的宮主她做時，她還是一副死活不肯的模樣，一轉眼卻變成驕傲的小孔雀。

藍夜拉著丫頭的手想要進去裏面再談，丫頭的手卻突然收縮，藍夜一拿起她的手看，臉色忽地一沈：“這是誰做的？”

丫頭手背手臂上都是黑黑紅紅的傷痕，看起來是是剛添不久的新傷，丫頭想要遮住，臉撇過一邊：“這是我不小心弄的！”

“我不相信。”藍夜有些心疼地看著她的手。

丫頭抿了抿唇，低著眼睛，“那場大火，對不起，沒有將它熄滅，小姐的東西都沒有了。”

“你是笨蛋嗎？沒有就沒有了，不過就是一些廢書而已。”藍夜意識到丫頭說的是藏書閣熊熊燃燒的大火，心裏泛起了憐惜，這丫頭居然為了她最愛的東西而去冒險，該是要罵她呢還是要罵她呢？

丫頭低著頭喃喃，尤自帶著反駁“那是小姐最愛的書。”小姐你喜新厭舊怎麽那麽快呢？

傻孩子，藍夜沒有說話，拉著她另一只手走進閣內。

坐定之後，藍夜拉著她受傷的手上藥，神情專註，丫頭感動得差點掉下淚來，高高在上的小姐啊！不可接近的小姐啊！

她居然有幸能夠讓小姐為她上藥，丫頭另一個手抹了抹灼燙的眼睛，發現了一直跟隨他們的男子，他拿了一個包袱，默默地跟著他們，丫頭差點都忘記有這麽一個人。

“他是誰？”丫頭放下抹淚的手，問道。

似乎小姐不輕易跟外人接觸，今天卻帶了他回到隱秘至極的鳳舞宮基地來，鳳舞宮是十年前就開始發展的勢力，如今各個方面都已經滲透祈天島，就算四大家族中也有鳳舞宮安插的人，發展到現在，鳳舞宮在江湖各方面都忌憚的勢力，那時候丫頭所說的，藍夜並非沒有能力自救，就是如此。

可是那時候的藍夜哪裏還有生存的念頭？

十年前，就是藍夜六歲左右所創，不負鬼才之稱。

“我想讓他接手鳳舞宮，丫頭你不介意吧！”藍夜擡眼，詢問似的道。

丫頭一陣沈默，並非是因為小姐說讓那陌生不見過一面的男子接手鳳舞宮，而這鳳舞宮本來就是小姐的，可是小姐卻還要問她的意見。

雖然鳳舞宮的壯大自己出了不少心血，可是丫頭卻輕松地說道。

“我相信小姐的眼光。”

藍夜幫丫頭上好藥之後，就將藥瓶放在桌上，笑著說，“那我就把他寄存在這裏了，到時候他能夠上手之後，你便跟在我的身邊吧！”

身邊確實缺少一個人伺候，重要的是，藍夜還是不會自己穿衣服啊！在各方面天才的她在生活方面卻如此的白癡。

“沒有丫頭在身邊伺候，小姐一定很不習慣吧！”丫頭聽聞之後抿唇笑道，還是她最了解自家的小姐，就連冷都不會添衣服的貴家大小姐。

藍夜絲毫不覺得尷尬，想了想還真的一一說出來，“也就不會穿衣，不會梳頭……其它都可以。”

丫頭一陣無語，這還不夠嗎？

“丫頭——”藍夜坐在了椅子上，忽然凝眸問，“你找到你想要找的人了嗎？”

丫頭難得的沈默，“我一定會找到了，不急在一時。”

“對不起，我那時候承諾你，卻沒有做到。”藍夜有些自責。

一聽自家小姐居然這樣說，丫頭就急了，“小姐，你不必跟丫頭說這句話。”

“丫頭的命是小姐給的，我卻沒有保護好小姐……”

嘆了一口氣，藍夜摸著丫頭的頭發，“傻丫頭，說什麽話呢？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丫頭的眼睛一紅，聽到小姐喊她傻丫頭，她就覺得特別的心疼，還有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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