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息、天光亮，後知後覺，窗外灑進暗藍色的顏色，天已經微涼，雞啼聲聲入耳。

尹世源恍惚擡頭，覺得眼睛幹澀得發脹，轉了幾轉眼珠子，一夜已經過去了，天微微亮，他開口，熬夜過後聲音變得沙啞：“天亮了。”

“時間總是那麽快！”藍夜撐著冰涼的地板晃悠地站起來，動了動僵硬的脖子，極淡茶色的瞳眸盯著微微發藍的地板，“我走動一下，最後一本你應該看得懂！看完了我們就走吧！”

“嗯。”帶著緋色鍍銀面具側了側，幽深的眸子劃過一絲疲憊，隨意地問道，“你似乎對這裏很熟？”

女子踱步突然頓了頓，沒回過頭來，空氣中散發著絲絲冷氣，也許是天變冷了，“要看就好好的看，你不必知道那麽多！”

尹家大公子低著聲音，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對不起！”

那拉長的黑影消失在書架旁，地板傳來陣陣的冷，空氣飄蕩著突如其來的默。

藍夜雙手抱胸，似乎這樣就能夠將一夜累計的寒氣給驅走，偌大的藏書閣內除了書籍的翻頁聲就是她腳步起落的輕巧，直到驚破塵埃的一聲“啪”給打破。

“怎麽了？”隔著書架，男子顯然聽到突兀的聲音，問道。

“沒事！掉了一本書而已。”低眼一看，已經微藍色的地板上落了一本藍底的古籍，一陣穿堂風而過，呼啦啦地吹開了書頁，從第一頁翻到了最後一頁，寒涼的風吹過她層層的衣裳，莫名地冷。

纖細蒼白的手執起書本，擡頭看見第四層有一本的空缺，擡起腳正要往裏面塞，腦海裏閃過剛剛書頁翻開地那場景，這本書介紹的是祈天島的物種，書並不厚，只是關於貓的科目，書架一排過去都是動植物和山水介紹，拿書的手在空中頓了頓，而後無任何異常地塞進去。

只是，她不動了，低著頭，沈思。

百年以上的白狐，並通人性，她從來沒有聽說過，那幾日她都沈浸在漫無陰沈的情緒裏，從來沒有註意過它，更別說想著些問題。

它是從哪裏來了？難道不是祈天島的物種？她隱約從書中資料知道，除了祈天島，外面還有其它的世界國家，可是祈天島與外面隔絕，這又怎麽可能？

聖主真的只是討自己歡心而已嗎？她不禁懷疑，一想到那個白衣男子，她心中抽抽地痛，仿佛什麽塞在心中，喘不過氣來。

算了，不想那麽多了，不過這一切她總會知道了，她神色暗了幾分，蒼白修長的手指撫過那一排書側。今日為了方便，她並沒有將那個毛絨絨的小東西帶來。

走到狹小的甬道，側臉一看，帶著緋紅鍍銀面具的男子已經走了出來，同樣側臉，兩人的視線碰到了一起，藍夜向他走去，移開了視線“看完了嗎？看完就走吧！天快亮了。”

說著就越過他，推開雕窗，跳了出去，尹公子看到甬道處的矮桌上面還放著鬥笠，輕紗隨著風泛起淺淺的漣漪，尹世源一邊搖搖頭，走回去拿。

“快點！”藍夜在外面催促，“有人往這邊來了，我們快走！被發現就不妙了。”

男子八尺高的身軀翻身而出，聽到女子低低的聲音：“抱我快走，我輕功不好！”

尹世源一點頭，手臂攬過女子纖細瘦弱的腰，可還是太遲了，身後的老嫗就見到兩個一閃而過的身影，剛想要叫有刺客，就見到那名女子回頭一望——一雙精致的極淡茶色的瞳仁，帶著疏離和隔閡，抗拒人千裏之外。

老嫗放棄了想要喊叫的念頭，仍然清明的眼睛閃過深思，一轉頭就離開，離去的方向正是去往藍家家主的住所，凰閣。

當然，這一切藍夜和尹世源都不知道。

“那個人是在藏書閣外面打掃的何婆婆，幸好我們走得快！”出了藍家後門，藍夜推了推尹世源，他意會地放她下來，藍夜深呼吸一口氣，當再次面對藍家的人時，她心中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似懷念，似憎恨，似陌生……很覆雜，覆雜到她不想理清。

何婆婆每日淩晨都會到藏書閣打掃，她每次徹夜看書時都會聽到外頭的沙沙聲，有時候她會向何婆婆問好，雖然何婆婆只是一個下人，所以他們的關系雖說不是很好，但也不壞。

今日再次見到，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也有一切未變的感覺。

可是物是人非，不，只有她不在了，其它一切照舊，有她跟沒她都沒什麽不同，她嘲笑自己真是不重要。

尹家公子看到藍夜的自我嘲笑，茶色的瞳孔有著冷冷的光，如同雪天、如同寒風，他看到莫名的難受，想要替她承受所有的一切，可是，他連她都不曾了解，甚至她是誰都不知道。

第一次，尹世源那麽想要了解一個人，不是敵人，而是一個女子，一個將自己層層包圍，不讓自己受到任何傷害的女子，他心中的願望那麽的強烈，強烈到他想不顧一切。

突然腦海閃過一絲明亮，她對藍家的一切那麽了解，藏書閣也猶如自己的家中。甚至只是一個下人都那麽清楚，那她肯定是跟藍家有很大的關系。

看她的樣子也就十六歲左右，十六歲，是一個少女最美好的年華。

那麽，她是……相傳，藍家大小姐藍夜有“鬼才”之稱，博覽群書，藏在一閣之地，卻對天下了如指掌，當時他只是不放在心上，只是不走出家門一步的大小姐而已，能有什麽“鬼才”之能？不過是世人越傳越離譜。事到如今，他不得不相信，他身邊的那個人，不能修煉武功的女子卻能一眼看出他的缺陷到底是不是傳言中的那個有著“鬼才”的藍家小姐。

並且，藍家大小姐正好就是這個年紀，如果沒有發生那樣的事的話。

尹世源盯著她極淡茶色的瞳仁，試探地叫：“藍夜？”

“嗯？”藍夜陷入沈思中，顯然隨口應了一聲，過後大驚，瞇著危險的美麗眸子盯著他，暗暗的殺氣露出，除了聖主之外，他是第一次知道她身份的人，“你認錯人了，藍家大小姐早就在半年前被祭祀燒死了。”

“我當然知道。”尹世源也有多聽聞，當時都傳得很厲害，但經過半年，再多大的風浪都變成風塵，一吹就消失，他也是經過許多聯系性的事件，才推斷出來，那一刻，他也是被自己的推測給嚇到，但是他沒有想到除了這個的第二個可能性。

“可是我想知道你的身份。”他定定看著眼前傾城傾國的女子。

“我的身份？”女子冷哼了一聲，收回殺氣，轉身就走，“我現在是聖主身邊的護法，這就是我的身份。”

尹世源不再說話，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後面。

沒有使用輕功，沒有搭乘轎子，他們就是這麽走著，穿過大街小巷，穿過貴族區和平民區，藍夜的驚天容貌引來了許多人回頭側目，有一些想要搭訕的男子看到她冷銳的表情，和身後跟著臉戴面具的佩劍男子，都紛紛離開了，只能看著而不能近取。

“聽說了嗎？四大家族之一的藍家起了大火，現在正忙著救火呢！”

“是嗎？怎麽好端端地突然就起火了呢？”

“誰知道呢？這些大戶人家的事情哪裏是我們能夠明白的？”

“……”

街上居坊傳來各種雜言碎語，令轉身而走的藍夜緩了腳步，關於藍家的事情，她從來有如敏感詞一樣，觸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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