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新年，村裏都會掛上燈籠，景俊生也把門前的兩個換了，順便與孫弘一起，將新買的金桔盆栽擺好。

這一兩個月來，村裏大都知道這一戶是兩個男人一起過了，縱然有鄙夷的、不理解的，卻沒有跑出來指責他們的人。哪怕是守舊的叔公們，也許是聽了趙巖的話，也默認了村裏有這麽一對同性的戀人。都說擔心小輩老了沒人照顧，這家還有個果果，也不需要他們這些隔了一層血脈的長輩多嘴。

孫弘拍掉手上的泥土，接了個電話，表情迅速從放松轉為嚴肅，看得果果一楞一楞的。

“怎麽了？”景俊生問道。

舒展了緊皺的眉頭，孫弘無奈一笑：“是三叔，說老太太在拼命找我，可能是想起快過年了吧。”

景俊生松了口氣：“我還以為是公司出了問題……”

“沒事，有三叔和袁岳看著，他們倆都是厲害的角色。更何況，三叔不會讓人欺負袁岳的。”

果果拉了拉景俊生的手：“那是誰呀？”

“應該是叫叔公吧？”景俊生不太確定。

孫弘點頭：“是吧，果果是他侄孫，你是他侄媳婦。”

“這年紀和輩分真是……”

“要怪就怪我祖父死得晚，我才有個那麽年輕的三叔。”孫弘對花心的祖父沒有好感，對方不知道在外頭有多少私生子、私生女，幾乎都被孫弘祖母攔下了沒有認祖歸宗，除了孫宇。大概是因為祖父堅持那個年輕的女人和他當年的真愛長得很像，與祖母做了個交易，用自己名下的產業換取一個私生子入族譜的機會。孫弘倒是和孫宇合得來，老一輩的腌臜事，禍害不及小輩。

景俊生搖搖頭：“果果也還那麽小……”他壓低了聲音，幾乎沒被察覺，“我們也那麽年輕就有了他。”太幸運了。

“什麽？”

他展顏一笑：“沒什麽，回屋裏吧。”

吃了年夜飯後，一家三口坐在沙發上看春節聯歡晚會，其實兩個大人提不起興趣，反而是果果喜歡那種熱鬧的場面，兩眼定定地看著屏幕。孫弘猶豫片刻，給孫宇打了個電話，報了聲“春節快樂”。

孫宇還是一貫的囂張語調：“我侄媳婦在旁邊？”

“……俊生，來。”孫弘冷著臉遞過去。

景俊生笑瞇瞇地與孫宇聊天：“三叔，春節快樂！對啊，剛吃了年夜飯……都挺好，你費心了……對了，要和果果說話嗎？他在看電視。”他把手機塞到小家夥的耳邊，低聲道，“給三叔公打聲招呼。”

“三叔公好。”果果第一次和這個“叔公”聊天，有點害怕。

孫宇楞了一會，繼而哈哈大笑起來：“好！回頭叔公給你個大紅包！”

景俊生就看著過果果和那頭聊得格外開心，想著當初唯一一次見到孫宇的時候，還覺得這人漂亮又陰郁，沒想到居然是一副孩子心性。

過了一會，孫弘不耐煩了，哄著果果給他手機：“三叔，袁岳呢？”

“在我旁邊。”孫宇懶散地回道，“老婆，有人找你。”

那邊傳來袁岳很輕的聲音，大概是在罵孫宇，很快換回了平常的說話方式：“老板？”

孫弘戲謔道：“你倆好事近了？”

袁岳似乎害羞了一陣，隨即假裝淡定：“沒有，他一直煩我。最近公司裏……”他匯報了一通，沒聽到孫弘的聲音，疑惑地問道，“老板你在嗎？”

緊接著傳來小孩的聲音：“是，是三叔婆嗎？”

袁岳立即反應過來了，那邊的應該是孫弘的兒子果果，但這個稱呼——他咬咬牙，狠狠掐了一把非要湊過來的人，“果果？春節快樂呀。”

果果高興地笑了：“爸爸說三叔婆很厲害的！我都沒見過三叔婆呢……”

聽著這一句又一句的“三叔婆”，袁岳已經麻木：“……嗯，你和爸爸在看電視呢……好啊，我也想去你那裏玩……”

與長輩聊了天的果果很開心，見狀，孫弘又給周庭他們打了電話，照樣讓果果說上幾句吉利話。大家都說要給小家夥發紅包，果果臉都紅了，躲到景俊生的懷裏。“行，都發我賬號裏，不接受空頭支票。”孫弘挨個敲了朋友的竹杠。

……

終於到了零點，果果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收下了兩個爸爸給他的紅包，上邊還寫著祝他快點長高長大，健健康康。“爸爸萬事如意，心想事成……”小家夥真的困了，說完後就打起了小呼嚕。

“歲歲平安節節高。”景俊生撫摸著他的小肚子，笑得溫柔。

孫弘揉了揉果果的腦袋：“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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