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品性良好嗎？

這問題出現在卡倫面前時,他一時沒反應過來,只想著，雖說他不習慣誇獎自己，但在品德行為方面，他自認是很好的，畢竟他是侍奉光明神的信徒,同時也是國師，沒有好品性，如何勝任這個職位？

只是很快地，他便回過味兒來,這一想，就鬧了個大紅臉，幸而車內暗,他立刻別開臉，讓自己的半張臉隱沒在黑暗中，強自鎮定下聲音，低低道：“我的品性，待日子久了，陛下自然會了解，我嘴巴說，比不過實質的行動。”

這句話翻譯過來就是：只要在你身邊多呆著，你就知道我的好了，只是我羞澀，說不出來。

南茜沒多想，只是想戲弄一下，看國師害羞而已，她笑著應：“你真認真，我只是好奇問問，你說得對，現在的我還不急想這事，位置還沒坐穩，反對我的人都沒鏟除幹凈，我安心讓男人睡在我身邊麽？翻身給我一刀，我就只能認了。”

“位置不穩？”言及正事，卡倫頓時從旖旎猜想中冷靜下來：“你是指默爾森一派的人？他們這幾天很安靜，給陛下的報告也有好好寫，沒有不合作的跡象，我查了幾遍，沒發現有問題，陛下是神選定的人，大可放下心來，何況，若是有事發生，我與光明神殿都必定站在你這邊。”

“安靜？”

南茜嗤笑：“他們不是在鬧事，就是走在鬧事的路上，這幾天的安靜大概是在密謀行事吧，默爾森這個人是個不漂亮的老實花瓶，他背後的兩個女人才是真正厲害，知道正面要不了我的命，就從長計議而已。”

聽她說得頭頭是道，卡倫訥罕：“陛下已經有暗衛了？”

“這不需要暗衛也查得出來，甚至不需要探子。”喜寶低笑：“這他媽叫人性，知道嗎？You know what？就是有人按捺不住要犯賤，想把臉遞上來給我踩，嫌活得太安生了，卡蜜她現在退居到什麽位置了？財政大臣？這麽多的錢經她手，我可不放心，遲早要來個了斷，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陛下已經登位，她就算有什麽想法，也不敢亂來。”

“哪有什麽不敢，她想了這個位置多久，現在就有多憤怒，多想把我拉下去……”

這時，馬車緩緩減速，想來是到了王宮了，她瞧了眼窗外的景色，王宮大如城，這條波光閃閃的護城河與古老莊嚴的城堡，一時之間，實在很難讓她有任何家的感覺，即使她知道自己下半輩子會在這裏生活，也生不出歸屬感來。

“你就送到這裏吧，我自己回房收拾就是。”

南茜揮手，見他欲言又止地看著自己，便好笑打發道：“好啦，本王又不是三歲小孩，不必擔心我，我也只是說說，說不定她自己想開了回老家種田去呢。”

“陛下。”

卡倫微微皺起眉，隨即輕聲說：“只要你是想做好國王，為人民謀求安穩幸福的生活，我與光明神殿，都會支持你的。”

“哦，那謝了啊！”

南茜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忍不住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她揮揮手，轉身不帶一點留戀不舍的往宮殿深處離去，走到一半，眼見她的身影就要消息在深宮盡頭，她忽然停下來，正在目送她的卡倫一怔，就聽得她大聲補上一句：“不過我還是比較相信自己的實力！”

語畢，她揚長而去。

獨留在原地的卡倫恍然，忍俊不禁，這種狂氣，實在讓人難以忘懷，也怪不得自己一再為她心動。

心懷著如此溫柔想法的國師大人，在翌日上午九時到王宮，發現不見陛下蹤跡，得知陛下還沒起床，使出特權令要求親自去叫醒陛下，於是又回到原點——怒敲國王房門三小時，裏面的人才懶洋洋地打著哈欠出來，當你正想好好質問一頓的時候，卻被對方滿臉的理直氣壯給梗住，久久不能言語。

“陛下，我相信我已經向你建議過早起處理政務的重要性了。”

“哦。”雖然梳洗過了，但她眉宇間依然透著股沒完全醒過來的懶勁：“所以呢？”

“我以為今天應該能夠與陛下一起共進早餐。”卡倫翻出自認最惡毒的話語：“而陛下現在已經錯過早餐時間了。”

“哦。”

南茜轉頭，向女仆吩咐：“你去跟侍餐的女仆打個招呼，說我的午餐要豐盛一些，補回早餐缺的份量。”

“我知道了，陛下。”

卡倫氣結。

但無論如何，早餐都是得吃的——主要是他連續敲了三個小時的門，他自己也餓了，實在氣急了，南茜又打了個哈欠，缺乏誠意地安撫：：“明天我會早些起床的，現在去飯廳吧，我剛起來肚子好餓，不對，是餓得沒法睡下去了……”

是麽？陛下你也會餓的嗎？難道如果不餓，還會繼續睡覺時吧？

看著已經動身往飯廳走的陛下，卡倫不得不咽回一肚子的嘮叨，默默跟上。

南茜想了想，還是不能把小弟給氣壞了，便稍作解釋：“哎，卡倫，我也想早起，只是晚上翻看那些國家事件紀錄，實在困得受不了才去睡覺的，我帶回房間看，還散了睡房一地的文件。”

“陛下為什麽不早上起來看？”

“主要是因為起不來。”

“……”

“我只能想看看，這十年來，卡蜜做了什麽，踩了什麽人，提了什麽人上來。”她笑瞇瞇的道：“她代處理政務時，肯定沒少以權謀私，就算沒有，我也想了解一下她做得多好。”

“卡蜜小姐處理過的文件，在生效前我都有權過目一遍，雖然她和我關系一般，但做事我沒發現大紕漏。”

卡倫道，他與她關系何止是一般，至今他都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經不再是羅穆家的繼承人，為什麽卡蜜還能追求他？這件事讓他厭煩不已，自從有了喜歡的人，就算知道沒有可能，他亦寧願單身，不願意將就。

“自然不會發現，要不是我吊，早被她家幹掉了，以為神啟之人死了，就放心地慢慢坐穩位置，真是笑死人。”

南茜輕笑：“但她心底還是怕的，於是不斷推行惠民政策啊，你們也是天真，就讓她通過了那些提高魔導士地位的議案了，戰士哪裏能服氣，還有減稅等等，稅是輕易能減的麽？她撥了那麽多錢到各間魔法學院，以後有什麽突發事情，國庫不足以應付，就又加稅嗎？自己拍拍屁股走了，讓我做這個壞人？”

“戰士多數為王家軍，地位也不低，待遇也是很好的。”

“說是這麽說，大家實際上就是比較尊敬魔導士，開口閉口魔法師先生，王家軍以外的戰士都被打壓得可憐……”

說話間，兩人已來到飯廳，她打住了話題：“好了，我也還未看完這十年的紀錄，先吃飯吧，說不定是我多心。”

卡倫默然點頭，如果只是陛下多心的話，那便是最好的了。

誰都不希望有意外發生，何況卡蜜在代理政務時，身為國師的他代表光明神殿監察，駁回了不少過分的議案，當時她笑笑沒所謂，他以為自己已經盡了職責，但事務太多，如果她有心提出一些表面是利民，實際卻在透支國力的建議，他有時也會疏忽大意。

如果是自己的大意，而害到這個國家，卡倫會無法忍受自己的大意與愚蠢。

他比南茜還著緊這個問題，飯一吃完，就提醒道：“既然昨晚沒看完，陛下不如現在與我一起查閱，互相校對。”

“你真是工作狂。”南茜翻了翻白眼，拿起餐巾抹了抹嘴：“能不能讓我的胃休息一下，再去勞動？”

“……抱歉，請陛下原諒。”

“算了，我明白你是為了國家著想。”

要是換這家夥來當國王，肯定是個勞模。

南茜扯了扯唇角，她不是不急，往日在處理這些事情上，她都能問問洛雅的意見，只是近日來，洛雅一直沈睡，叫也叫不醒，她擔心她，她偶然醒來，也只是解釋說要把靈魂養回來，不用她擔心。但在更多的事上，南茜知道只能自己扛，自己決定了，要是能少些事自然是最好的。

但南茜很清楚，這是絕不可能的，要是想把她拉下馬，在她位置還未穩，人民還未熟悉她時，就得早早出手，要是待她人脈成熟，對國事又了如指掌，就不好下手了。

她且等著待戰，倒要看看這些人是想使什麽絆子。

南茜的思慮是有理的，另一邊廂，連日來的默爾森一家都很沈得住氣——默爾森本人倒是很急躁，只是他急躁也做不出什麽來，妻子與女兒都不搭理他的建議，他發了好幾次火，一開始妻子還會好聲勸著，後來直接分房睡覺，有什麽事都和女兒商量，把他給逼急了，只能服軟，整天蔫了巴唧的窩囊行事。

“到底什麽時候才算完成？”

“還未到時候，再等等。”

卡蜜與默爾森各坐在沙發的一端，她面前是厚厚一疊的文件，她慎重地翻看每一份，專註在文件上，父親的話如耳邊風，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著，默爾森也知道自己被敷衍了，不禁氣悶道：“你現在都這麽厲害了，不把我放在眼內了，你有沒有想過，沒有我，你哪有今天！”

本來在房間裏修飾儀容的妮娜從樓上下來客廳，她穿著一襲白色紗裙，皮膚緊致，看上去比她的丈夫年輕一倍，聽到這話，她勾起諷刺的笑：“說得好像都是你的功勞，都是你策劃的事，真厲害。”

“難道不是嗎？”

默爾森皺眉：“你們也不去聽聽，人家叫我們什麽，默爾森一家，凡事都想到的是我，不是你，連卡蜜也是因為我才有今天的成就。”

妮娜這次是真的嗤笑出聲了，不過到底是忍得好，沒把實話說出去。

——他們幹的是什麽事？也許一般平民會覺得他們一家有名望也有點小權，但貴族圈被他們打壓的並不少，事是她幹的，好處她也拿了，只是別人記得的都是默爾森的名字，拿他頂槍口而已，不過這話雖是大實話，卻是不能說的，免得把他刺激狠了，到時翻臉就麻煩。

躺槍的卡蜜擡首冷冷地瞥他一眼，平日溫和大方的氣質盡去。

默爾森被這麽一看，不大樂意了。

“你這是什麽眼神？你很不滿你的父親嗎？”

妮娜心裏那個煩啊，只得笑著湊過去，抱著他安撫：“好啦，一家人計較什麽呢？你也是的，不要拿女兒發脾氣了，她事情忙，與你說話時冷淡了些也是沒辦法的，等弄死了南茜，她就有時間陪你啦，這樣我們一家是不是幸福多了？”

“……那好吧。”

美人在懷，默爾森多少下了怨氣，只是同時對南茜的厭憎更深，要不是她的存在，這一切計劃都很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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