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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方才起便一直盯著雲華瞧。唯恐遺漏一絲神情,一絲動作。那點頭的動作雖極不明顯,可對於龍越而言,已然足夠。

這便立即將人擁入懷中,嗅著這人身上的清香,低聲道,“華,我喜歡你,喜歡得恨不能天下皆知。”

熱氣落在雲華耳尖上,雲華又素來是個容易耳朵發燙之人。這便既熱了耳,又熱了心。當真未曾想這人能說出這般話來。本覺得自己已知,想來也不消多說了。男子之間,哪來這許多煽情話?

可原來知曉是一回事,聽著這人親口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雲華覺得心窩子暖的很,還似有小小的人兒在裏頭蹦。

“我……我亦有心思。”雲華終究還無法說出那四字來。這一個承認,便已然耗去了雲華大半心力。

龍越卻也不計較,只覺歡喜。雲華能親口說出這個,自己便已然心滿意足了。畢竟先動了念頭的人是自己,而又清楚雲華是個冷清的。今日能得來這個,便已然是意外之意了。

吻上那薄薄的兩片唇,想與這人一生一世。

“師兄,過得可好?”柳影雙大搖大擺地踏入燕府大門,打的便是探望蕭客之的名號。

誰知剛一走近那一房舍,便察覺到一道氣息。就在不遠處。熟悉,且讓內心顫動。怎麽此處會有那人的氣息?那人不是遠在千裏之外的洪京?

蕭客之見得柳影雙變了臉色,便大概猜得是因何了。不曾想這人竟是尋來了此處,此時便再是想瞞也瞞不住了。

“師兄,……那人?”柳影雙身子微僵,瞧向隔了兩間房的那處。

“想去就去看看罷。”那雲華該是在房中照顧那個男人。反正也瞞不住了,便由得柳影雙去見見,若是能借此死了心也好。想及此處,念頭又回了雲華身上。這人先是照顧樓向照顧那許久,現在又要照顧那個男人……當真心腸熱。

蕭客之有些事不關己地想著,便將那些個念頭拋諸腦後了。獨自回了屋裏,不回頭已知柳影雙已經沒了影兒了。

柳影雙隱了身形去了那屋子的窗邊。正要入屋,卻一眼瞥見裏頭的景象,便再也動彈不得了。

床榻上的兩人緊緊相擁,唇齒相貼。因此發出的那細微聲響在安靜的屋裏響著。柳影雙覺得自己一雙耳朵充斥了那聲音。

想走,想離開。卻又偏生無法動彈。

那兩人都睜著眸子,一直看著對方雙眼。那只骨節分明、修長優美的手在少年的背上游移著,揉捏著……

不可以再看了,不可以再看了!柳影雙在自己身上狠掐了一把,狼狽而逃。

馭著巨劍一路奔逃,不知該去何處,只是一心想著,要遠一些,再遠一些!

何等親密……那二人接下去是否就該合歡了?二人合二為一?柳影雙稍一想象,便覺心中疼痛。

以往在宮中時,雖多有猜測,卻並未親見。便一直自欺欺人,只想那人與後宮許多人都有過交歡之事,雖亦難受之極,可終究還是能夠容忍。

那人對於男子並不十分喜好,即便與那什麽宋穎然、郁思胤,那也只不過是例行幾次罷了。那人來自己處事來得多的,雖然也不過幾次……

可那又如何?柳影雙不由自嘲一笑,即便自己與他行了房事又如何?即便當時的自己又覺歡喜又覺羞恥那又如何?他卻還是從未給過一個親吻。

而雲華……雲華對他而言終究是不同的?終究是不同的……

——

雲華氣息不穩的喘著,“別……別鬧了,你還傷著呢。”

龍越聞言一頓,這倒好,本是自己的利器,現下反倒成了自己的掣肘,若是讓雲華知曉自己故意受傷,還裝昏那許久……大大不妙。

這便趕緊見好就收,雖然心中極為遺憾,可來日方長不是?雲華不是那等放得開之人,要是一步到底,還不知雲華會如何。且今日這地兒也不對。畢竟這是別人的地頭,且還與自己不睦,還是往後罷。

龍越滿意地瞧著雲華袒露著的胸口,上頭俱是自己留下的痕跡。朵朵艷麗,如同花兒。忍不住又在雲華唇上落下輕輕一吻,“華,莫要在離開我。”

雲華身子輕微一動,久久才道,“……好。”龍越還是傷者,便暫且應下罷。只是……自己當真可以做到?且不說這樞城如何處置,便說龍越那一後宮,來日只怕會愈發壯大,自己可會為了龍越回去那宮院之中?

只怕還是一個字——難。

叁拾伍:昔日

其實若是樞城有他人可托付,自己是願意與龍越同回洪京的。畢竟情意不假。可也只能止步於洪京。那王城……那宮廷,只會讓自己變得灰心與麻木罷了。

而那樣的自己,龍越又可還會喜歡?

罷了。以後事以後算。現下重要的是讓龍越養好身子。

雲華撫了撫龍越睡熟的臉,只盼這人屆時莫要做出什麽沖動之事。

輕聲走出屋子,將門關好了,便向主院而去。今日是該與燕長寂好好談一談了,這麽懸而不決也不是個事兒。

“劍花,你家主子可在裏頭?”一入主院,便見得劍花在空地處比劃著劍。

劍花卻不是以往那般,沖著雲華咧嘴笑,而是板著一張稚氣的臉,悶聲悶氣著說,“在裏頭看書。”

雲華點點頭,微微一笑,“多謝了。”言畢便提步向裏頭走去。

“莫要再惹主子不喜了!”劍花終究未有忍住,轉身沖著雲華的背影大喊道。

雲華轉身,溫聲道,“若是可以,我自然希望他歡喜和樂。”只是,想來一旦提起龍越,提起昨日之事,便定然無法歡喜罷?

劍花瞪大了圓圓的眸子,裏頭盡是不滿與怒氣。雲華轉回身子,繼續往裏頭去了。

不輕不重的敲了三次門。“父親,是我。”

半響未有回應。是人不在?還是不願見自己?雲華徑自揣度。

“進來。”卻是燕長寂的聲音。雲華稍松口氣。既然燕長寂願見自己,想來事態也並未有自己想的那般嚴重罷?應該還有轉圜餘地。

但願此次能緩和龍越與燕長寂間的關系。不過,雲華實是不知,燕長寂為何這般抵觸龍氏之人與龍越。在未見之時,燕長寂便已然那般要求,想來癥結由來已久。

雲華推門而入,又輕輕掩了門,微微垂首喚道,“父親。”

燕長寂看著他,並不做聲。不似以往般,見著他便會喚他乖兒,讓他過去他身邊。雲華不由得稍有失落。

“有事?”冷冷淡淡地二字。已然顯示了燕長寂低落的情緒。

“為昨日之事。”雲華不好直接說為龍越,以免在一開頭便引得燕長寂更為不豫,這便拿昨日之事占了前頭。

燕長寂垂了眸,“坐罷。”倒是想看看燕子能說出個什麽來。他與龍氏之人……便是個死結。斷無緩解可能。

若非責任,若非燕氏,他才不願窩在樞城助那龍氏。本也還好,畢竟未有接觸未有碰面,過上將近一年的時間,自己便回去那處了。

可現在呢?人不僅私潛燕府,還要把壞心思動在自己兒子身上。怎能容忍?

“說昨日之事前,我想問問您,為何不喜龍氏之人?”雲華問道。

燕長寂一楞。這話一問出來,確實比一開口就勸的效果好的太多,只是,那陳年往事對著兒子哪能說的出來?那些個恩恩怨怨,對著後輩講豈非燥得慌?

可要是與燕子說上一說,能否讓燕子生起警惕之心?

雖知可能性不大,燕長寂還是咬咬牙,將往事挑挑揀揀的與雲華說了。

說來還是從將近二十年前到六年前的一段歲月。裏頭有燕長寂,有穆景,有龍展,有龍鳶。

用一句話說來,便是在這十四年中,四個人之間的糾葛紛亂與愛恨情仇。

龍展與龍鳶是關系遠些的表兄妹。二人又有一重指腹為婚的關系。本該於十六歲時履行婚約,可恰巧二人俱要懷著任務前來蕪沈。

兩家便要求二人在蕪沈完婚。可二人俱是少年心性,且對對方雖有兄妹情誼,卻無男女心思。一到了蕪沈,二人便默契的絕口不提婚約之事。只對外稱是普通的兄妹倆。

後來二人出游之時,便巧遇了燕長寂與穆景二人。

燕長寂與穆景因著燕長寂父親,亦是樞城老城主,救了穆景一遭,因而二人便得以結識。那時穆景已與那老城主交情十分好,引為忘年交。那會兒燕長寂與穆景不過相差一兩歲,卻得叫穆景為世叔了。

倒也不妨礙後來二人私交甚篤。時常結伴游行,談天論地。

這二人與那二人一相逢,幾個少年人聚在一塊玩樂還是歡喜之極的。不就龍鳶便對燕長寂起了心思。燕長寂少時風流,眼神流轉間便能勾人,偏還要壞壞一笑。那些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便是最吃那一套。

燕長寂本也是個不羈的,平日裏有好幾個紅顏知己。像龍鳶這般倒貼上來的,是多的去了。見龍鳶人長得甜美,又是個活潑有趣的,燕長寂便無可無不可地逗一逗。

可誰知那龍展不知如何亦對燕長寂記起了心思。那龍展是出名的禁制天才,不是龍鳶心思淺顯,是個心有城府的人。

那一步步的謀劃,是織好了網等著燕長寂栽進去。燕長寂也不是個拖沓的,雷厲風行慣了。動了心便認,不願意了便走人。

這便與那龍展處在了一塊兒。可誰知這一處便出了問題。燕氏之人大都身懷“容器”,龍氏之人大都身懷“利器”。“容器”與“利器”相生相克,若這兩種人行雙修之法,便可使得雙方功力俱都大增。

可一旦其中一方,有什麽不對勁,便是雙雙受損。嚴重者還有可能一同斃命。極大好處,卻也極大壞處。

那處很少會讓龍氏之人與燕氏之人聯姻或是結合。因為龍氏之人與燕氏之人之間。似是被下了一個咒語,但凡龍氏人與燕氏人在一處,俱都未有好結果。

當時兩個少年俱是心高氣傲,又因著二人俱是才華出眾之人,更是不信鬼神與天命。可是到了後來,當真是不得不信,兩人兜兜轉轉了十四年,終究還是各自獨活。

話至此處。燕長寂便停了下來。雲華心裏雖團團亂,卻還是對燕長寂說要表達的意思不以為然。即便自己重生在一異世少年身上這事,確是超出了科學範疇,可還是無法對所謂的“宿命”產生忌憚與敬畏。

自己怎麽可能因為這些個東西,便與龍越保持距離,甚至斬斷情絲?未免太玄乎。而燕長寂又似是不願再說後邊的事兒了。

不過,那“利器”又是如何一回事?龍氏之人大都會有?那龍越豈非亦是身懷“利器”?而自己……燕長寂也曾說過,自己身上有“容器”,雖然已被封了,且好似難以解開,燕長寂也不願自己解開的模樣。

“容器”與“利器”相生相克……那自己“容器”被封,又該如何算?又想及那什麽雙修大法,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由得暗啐自己,自己作甚擔憂這個?莫不是巴望著和那人……

“我累了,你先回吧。”燕長寂仰頭側靠椅子,閉了雙眸。

腦海中浮現一個畫面,有人說,你是個註定桃花三千,不得一瓢之人。當年的自己不過一笑了之,卻不曾想竟當真會應驗。

雲華聽得燕長寂語中的倦意,也只好告退。只是,本來該解決之事,仍舊是懸而未決了。不料會出現這般局面。而燕長寂也終究未把當年那些事說得清楚明白。連個後續也無。

罷了,過些日子吧。

亦不知龍越可是醒來了。若是未見著自己,怕又要急。心裏突地飄過一句話。燕氏之人與龍氏之人之間像是被下了咒語。

旋即又搖頭失笑,自己想起這個做什麽?即便燕氏人與龍氏人之間確是難有好結果,可自己又非當真燕氏人。不過頂了個名頭罷了。

甩去心中那一堆雜思,推門入了房內。

龍越卻是起來了。坐在床榻上眼巴巴地盯著他。似是受了委屈般,難為龍越還能作出這般神情。

雲華不由一笑,心情頓時好轉許多,“怎麽的?”

“一覺醒來不見人影,以為負心漢要拋棄我了。”龍越面色不改,說得是一本正經的。

雲華卻不自在了,“去去去,嘴邊沒個遮攔的,這兒哪來的負心漢。”卻還是腳步不停地走至床榻旁坐下了。

“遠在天邊。”龍越眨眨眼,緩慢言道。

“莫要學你兒子裝乖……對了,龍羲如何了?”雲華說至此處,便是一驚,這一連串的事兒下來,竟連這般重要的事情都忘了問,“雲生又如何了?”

本來遇上龍越便該立即問的,誰知初始見得這人便心神大亂,完全記不得了。後來又是爭執受傷什麽的,一直也未將心神定下來。這便不免心生愧疚。

因著龍越一人,竟將這二人給忘到腦後邊去了。

龍越聽得“雲生”二字便是面色一變,旋即又恢覆過,道,“龍羲後來便大好了。去雲生……不知蹤影。”

雲華聽的前一句放心了,聽得後一句又將心吊了起來。“怎麽回事?怎麽在宮裏會不見了蹤影?”旋即又想起自己離宮之事,便立即問道,“莫不是跟我似地,被人莫名其妙的帶走了?



“你當時究竟是如何一回事?”龍越問道。一是出於對雲華的關切之心,二卻是想將話題給扯開去。

叁拾陸:連祁

誰知雲華卻不受影響,繼續追問道,“到底如何一回事?”已然有些不耐了。

龍越暗嘆一聲,道:“我將他判處斬首示眾……”話未完,雲華已驚呼道,“什麽!”

見得雲華這般怒瞪自己,還有那滿臉的不可置信,心裏著實覺得不順,卻還是接著道,“後來被人救走了。”

“那然後呢?”雲華立即問道。

“然後我便不十分清楚了,反正人是安然無恙。後來我才知他是狩崛國王室中人,那些救他之人便是狩崛人。”

“這……“雲華稍微定了定神,聽來應該是無事的。旋即還是覺得氣憤,“你為何要那般行事?”

這是質問?龍越當下愈發不喜起來。為了別的人,便可以對著自己這般麽?“除了你,還能有誰可讓我方寸大亂,亂殺無辜?”龍越不留低吼道。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龍越絕不會說。就算那日之事裏頭,未有雲華,而是別的什麽人與那雲生“有染”,自己亦會這般決策。只是讓人死在宮廷裏便是了,不會費那般大的周折。

畢竟,無論雲生是死有餘辜還是受人陷害,既己然牽扯到那等醜事中,便為有一死。以保全王族顏面,同時亦是以正宮闕。

若是這一層讓雲華知曉了,便又會生起躲開自己的心思。雲華本就不喜宮廷,再知曉了這些個,怕是更不願意待了。

雲華啞口無言。雲生終究是遭自己連累。幸得無性命之憂。盼他往後日子能更順遂些。

既有狩崛人前去相助,想來該會好好照顧雲生。既是王室族人,又已有了一定的武力自保……該能無恙罷。

只是不知當年雲生是如何淪落成奴隸,讓豬玀販子在豬玀圈賤賣的。當真是苦了他。

回神瞧瞧龍越,那臉上還有怒氣。便低聲安撫道,“此事便不提了罷。”

“……你與那雲生,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如何一回事?雲華微微蹙眉,龍越是否誤會了什麽?又想起先前在宮中廢殿之事,便道,“當初我將雲生買回來,不過是看他身處逆境,眼中卻仍有飽滿鬥志。後來一直相處著,便將雲生當成自己的親弟弟。”

龍越覺得順暢了些,卻還是加了一句,“可莫要哄我。”

“哄你作甚?我與那雲府之人如何,你亦是知曉的。難得雲生又確是個心性好的,對我也關心,自然是把他當作親人看待了。”

龍越聽著雲華連誇幾句,又覺不順,“他便這般好?我便很差?不若怎的不見你把我當作親人?”

雲華不由失笑,“你和個孩子較什麽勁兒?你莫不是也想我把你當作自己的弟弟?”

龍越聽得此句才稍微放心些。雲生若是在雲華心裏不過是個孩子,那便說明雲華確是沒別的心思。只是……雲生那小子,似是對雲華懷著別的心思,終究是不得不防。

“我想你把我當作你的夫君。”龍越緩緩言道,眼神認真之極。

“你若是夫君?那我呢?”雲華回道。

龍越將“娘子”二字咽回肚裏,換成別的,“你亦是我的夫君。”說完還肯定地點了點頭。

雲華笑出聲來,“這個我倒還可以接受。”

龍越大喜,正要說些什麽,又聽雲華道,“來,叫聲‘夫君’來聽聽。”龍越反應不及,誰知雲華竟伸手擡起了他的下巴,活脫脫似個浪蕩公子。

龍越從未見過雲華這般模樣,只覺得恨不能狠狠壓在身下,盡情蹂躪一番。

雲華本是突然起了開玩笑的心思,可這會兒瞧著龍越眼裏翻滾著的情緒,不由有些心驚,便趕緊松了手。

誰知龍越倒好,雲華的手剛一收,人便又撲了上去。

雲華倒在錦被上,感受著那炙熱,不由懷疑,龍越當真是病著麽?這般生龍活虎的……

想起那一聲龍吟,龍越修煉的獸物竟會是龍。在前世時並不存在的龍,在這異世當真有的麽?不過,瞧龍越現下這樣子,該修煉一頭狼罷?想來會更有共同語言?

龍越瞧著身下的人,竟似是在神游,這便一惱,一口咬上雲華小巧的喉結。

雲華倒抽一口涼氣,這人果真是狼性罷?

——

樞城近郊。

“三王子,我們被圍住了。”莫無低聲向馬車廂內道。

百裏連祁聽得莫無語中的緊張,便道,“我與你們一同對敵。”“不可。三王子保重自身便是。”莫無話剛落音,那些個人便一同向馬車圍去,圓圈越來越小,愈來愈靠近馬車。

莫無趕緊雙手結出手勢,打算召喚巨弓。正此時,那些人停了下來,有一人騎著馬自那包圍圈外進了圈內,正對馬車。

“三王弟,好久不見。”馬上的男子悠悠道。身下的馬在原地微挪著步,馬上的男子身形健碩,面龐充滿野性。

莫無正顧著召喚一事,別的護衛雖已現身,卻是在旁處防備著。這便無人可以及時阻攔,百裏連祁便自馬車廂出來,站在了馬車轅上。

待得巨弓現身,莫無已見得三王子與大王子面對面了。

“大王兄,好久不見。”百裏連祁回道,面上並無甚表情。只是眼裏有東西明明滅滅。

“許久不見,王弟還如往昔。”百裏連盛一笑。

“若還如往昔,豈非百裏連祁還得再死一次。”

百裏連盛冷笑一聲,“這可又不得你了。父汗人老眼花,做兒子的,少不得要多為老父操心,不若任由老父將那般重擔交予王弟,王兄可難以心安啊。”

百裏連祁聽得“父汗”二字。便微微走神,不知父汗可還好……想來有這些個膽大妄為的兒子,必是難以歡喜了,都怪自己無能……

百裏連盛一揮手,眾人紛紛召喚武器,守著百裏連祁的眾人,亦都爭取時間將巨弓召喚而出。

巨弓一一浮現於半空之中。各色光芒閃爍,巨弓自半空中落入個人手中,眾人紛紛凝聚鬥氣成箭,指向對方。

“王弟,只要你乖乖隨我走一趟,我保你還可茍活好長一段日子。”

“只要你乖乖束手就死,我保我自己還可活上更長的日子。”

“很好,既然你不吃敬酒,王兄便只好罰上一罰!”百裏連盛怒喝一聲,“上!”

百裏連祁趁著護衛還可抵抗,趕緊凝神召喚自己的孟極,一聲低吼,形似豹子的孟極現於空中,體型比之前大了不少,卻是百裏連祁近日不分晝夜加緊修煉之故了。

百裏連盛見得那只踏空而來的獸物卻是一驚,百裏連祁怎會修煉出獸物來?百裏連信不是於那時廢了百裏連祁的煉弓功力?不是該就此成為廢人?

其餘眾人亦是不可置信,要知曉,狩崛國人必得修煉煉弓術法,怎會冒出一個修煉喚獸術法的王子?

就在此時,百裏連祁連續結出幾個手勢,孟極前身微傾,眸子瞪著百裏連盛,不待眾人反應,那孟極縱身一躍,便撲向了百裏連盛。

躲開了射向它的鬥氣箭,將百裏連盛撲下了馬。尖利獠牙對著百裏連盛脖頸,發出聲聲低吼。

無人料想到這般情景。不過幾瞬,百裏連祁的獸物就已然將百裏連盛掀下了馬,擒賊先擒王,現下的情勢已是全然逆轉。

“若不在我眼前消失得遠遠的,便等著百裏連盛身首分離罷。”

“百裏連祁!你竟敢對王兄不敬,待得父汗知曉,必會治你一個大不敬之罪!”一名百裏連盛的護衛喊道。

“若是將百裏連盛交給父汗,想來會先治百裏連盛一個大不敬之罪罷。百裏連盛公然蔑視父汗之威,妄圖謀害王弟,以奪王位……”

這幾句落下,那些個百裏連盛的護衛面面相覷,隨後便俱都一步步地往外挪去。

百裏連盛大怒,卻又不敢作何舉動。唯恐百裏連祁一個指令,自己的脖頸便被這獸物給生生咬斷。

“我數十下,十、九、八……”

終於,那些個人俱都運轉鬥氣快速離去,餘了百裏連盛還被孟極壓制在地,無可動彈。

見百裏連祁看向他,便打算出聲討饒,誰知百裏連祁不待得他開口,便吐出了一個字,“殺。”

那眼神冰冷至極,百裏連盛只覺全身血液都要凝固成冰,察覺到脖頸上的尖銳物似要戳進自己的脖頸之中,恐懼使得他沖破所有阻礙,大聲求饒,“求王弟放過我罷!都是王兄之錯!王弟……”

“對,都是你之錯,既你也承認了,我便更不算是枉殺。”話落,一道淒厲的慘叫聲響徹整個林子。

啊、雙眸瞪得極大,裏頭俱是怨恨與不甘,脖頸生生斷了,果真是身首分離。

“莫無,將他的頭裝起來帶走,至於屍身……燒了罷。”百裏連祁召回孟極,又回了馬車內。

坐在凳上,還覺雙手顫抖得無法自抑,殺伐決斷……這便是父汗對自己的期待與要求,自己做到了,做到這般的自己……是如此陌生,對那人來說,也該是極其陌生的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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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雲華·重生 第二卷:樞城風雲 叁拾柒:靜好

莫無久久無法做出回應。這樣的百裏連祁是他不曾見過的。那時在宮廷中的百裏連祁純真活潑,自己從刑場救回來的百裏連祁寡言沈悶。究竟是何時蛻變成如此模樣?自己跟隨這許久,竟無從發覺。大汗……該欣慰了罷。如此果決狠手的王子,才適合那個位置……

“去,照三王子吩咐的做。”莫無向旁處仍在震驚中的人道。

“……是。”眾人紛紛醒神過來,收斂了臉上不該有的表情。

即便今日這一出是手足相殘又如何?那是王室之事。不是他們這些個人可以表態的。何況,這三王子十有八九便要登上王位了。順者昌,逆者亡…………往後還是小心跟隨罷。畢竟這三王子,並不一個慈和之人。

“主子,那大王子尋上三王子了。”來人急急匆匆地,附在百裏連信耳後道。

“當真?那還不快點去助三王子一臂之力?”百裏連信眼睛一亮,催促道。

“可是主子,這已經來不及了。”來人一臉為難,回道。

“什麽意思?莫不是那百裏連祁已經被百裏連盛殺了?”照理來說,應該不致於此才是。百裏連盛此人心狠手辣,往往不喜歡給人一個痛快,偏就愛將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因而應該還有時機救援不是?

“不是,是那百裏連盛已經被百罩連祁收拾了……身首分離呢。”說至最後,更是壓低了聲音。心裏也有些寒意。好歹是自己親兄弟不是?倒當真下得了手……

“什麽!”百裏連信一驚,便要站起身來,卻撞上了馬車廂頂。一聲痛呼後,便揉著頭細細思量。

那百裏連盛一出狩城,自己便帶著一幹好手隨在他後頭。以期在百裏連盛與百裏連祁對上時,向百裏連祁伸出援手。

實是為著將功贖罪了,當年百裏連盛勢大,為投靠百裏連盛便使計整垮了百裏連祁。本以為百裏連祁一死,百裏連盛定當將自己的功勞銘記於心。待得百裏連盛成了狩崛君王,自己便可借功保全自身,還可獲得錦衣華食。

可誰知自己卻是看走了眼。那百裏連盛是個無心無肺之人,自是不將自己的所作所為放在眼裏。更何況,錦上添花無人記。即便自己不下手,也多的是人要為百裏連盛謀算。

這倒也罷了。偏那百裏連盛是個心狠無情之人,往後一旦登位,可還能容得下自己?而現下又因著百裏連祁未死,情勢更是逆轉。父汗一心屬意百裏連祁,若百裏連祁得以平安回宮,那父汗一道旨意,儲位不就是百裏連祁的?

百裏連祁是個心性好的,記恩且又不心狠。若自己保全百裏連祁順利得至儲位,想來該不至於下場太慘。

只是自己算盤打的是好,可誰知百裏連祁竟能如此快便將百裏連盛給解決了。那哪還有自己的用武之地?更無談將功贖罪。

“主子,您看,現在如何是好?可還要去三王子那處?”見百裏連祁久久不語,疑感問道。

“……不去了。”百裏連祁將百裏連盛分了屍,由此可見怕已是心性大變了。若是以往那個百裏連祁,便是殺只母鹿,也不大能下手。

若百裏連祁當真變了性子,那自己又該如何自處?先前之事,換作任何從也不會放過這等大仇不報。

“避開百裏連祁,盡快趕至樞城。”

“是。”

雲華攙著龍越下地走走,“你現下感覺如何?可有不妥?”

“將近好全了。莫要擔心我,我身體好著呢。”

“待得你真正好全了,再說這話不遲。”怎麽可能不擔心?龍越那日流的那些血,可把自己給嚇著了。

龍越險些便要說:自己已經好全了。可這句話一旦說出去了,雲華哪還會這般攙著自己,由得自己胡來?還得再等等才是。

“你這次來樞城,可是有事要辦?”雲華問道。若是有什麽要事,龍越這受了傷,豈非要誤事?

“頭等大事,便是尋你。至於別的……緩緩無妨。”龍越瞇了瞇眼,回道。

“我只是擔心你剛一好,又得操心勞累。當心把身子給累壞了。”以往在宮中時,雲華便知龍越在政事上不願有絲毫懈怠,可政事如此多,日日夜夜地辛苦著,身體再強也難抗得住。

“無事,我修煉武術,平日裏也勤練著。哪會累壞。”龍越以往見雲華對自己冷冷淡淡的,關心擔心之舉甚少。可現如今見雲華處處憂心,又覺得心疼。

“總之,你得以身體為重。別個都是次要的。”雲華就怕龍越不以為然。

“好好,我定當註意,不讓媳婦操心。”龍越一笑,眸裏亦是亮燦燦的笑意。

雲華瞧了一眼就有些挪不開,這人一旦真心笑起來,實在有些勾人。又聽得那“媳婦”二字,不甚著力地掐了一把龍越後腰,“你才是媳婦兒呢,總的勾人。”要是還對著別個人笑成這般,自己還不得……

“好大的酸味兒。是醋壇子揭蓋了?”龍越裝模作樣地往四周嗅嗅,那臉上的笑意是怎麽也憋不住。難得聽雲華說這般醋勁十足的話。

“你聞錯了,是一股焦味兒,是哪處著火了呢。”雲華沒好氣地回道。自己也真是的,作甚說出那般話讓這人得瑟?

“怎會?我還聞見花香了。”心裏似有花開,朵朵絢爛。

雲華便不作答了。就攙著龍越在前邊的空地慢慢地走。一圈又一圈。安靜祥和。雲華只覺有種時光就此停駐的錯覺。

不知待得兩人俱都老了,會不會亦如現在般,攙扶著對方慢悠悠地走。走過花開花敗,走過鳥徙覆還。一直相伴走著,直到再也走不動的時候。

“在想什麽?”龍越見雲華微垂著頭,似是在游神,便問道。

“在想,等你老了,我亦可這般攙著你走。”雲華轉過頭,微笑回道。

龍越挑眉,雲華有這般心思自己自然歡喜,只是……“為何是等我老了,你攙著我走?”

“不然呢?”雲華自然地反問,“你年歲比我大,難道不該是這樣?”就身體年齡來說,龍越不就是比自己大上九歲?

“你之意是……我很老?”龍越這回是笑不出來了。自己比雲華大上許多沒錯。可自己現下也才二十四。莫不是雲華心中其實是有些嫌棄的?

又想起比雲華還小上一些的雲生,更是覺得憂心。

“我怎會有這個意思?”雲華有些驚奇,龍越這是想到哪裏去了?自己的心智也已二十二歲了,又怎會認為龍越年老?況且,龍越這個年紀與“老”這一字也實是搭不上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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